也亏得他身体弱,徐氏才更放心。他要是一口气能吃一头牛,光看着就好生养,徐氏能气的把心里的算盘给砸碎了。
“可好些吗?”徐氏撩开帘子进来,就看见贺父眉眼间皆是担忧,目光落在床榻间,没分给他半分。
徐氏丝毫不在意,抬脚走过来。
林芽躺在床上,唇色苍白,面色带着病态的绯红,显然是烧还没退。
“这怎么现在头还烫着?你请的大夫到底有没有用?”贺父不满的看向徐氏,总怀疑他要害林芽,不然怎么迟迟不见烧退?
徐氏可冤枉死了,“府里请的可是莲花县最好的大夫,先前眠儿落水的时候,就是她给瞧的。”
可以这么说,整个贺府里除了贺父,没人比徐氏更希望林芽快点好起来了。
贺父也知道大夫医术了得,可就是心里担忧,这才故意把火气撒在徐氏身上,可现在见他忍了自己的脾气,贺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视线重新转回来,握紧林芽搭在床边的手,心疼的眼眶都红了,“我的芽儿,怎么净遭罪了。”
“哥哥也别太担心,大夫说了,最迟晚上也就退烧了。”徐氏让汀溪去看看药煎好没有,“芽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定然不舍得让哥哥太心疼。”
贺父不想听徐氏说话,只握着林芽的手不出声。
徐氏也不恼,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守着。
喝了两幅药,天色擦黑,林芽出了一身的汗,这烧才算退下来。
不止贺父松了口气,连徐氏心里都轻松不少。
林芽这一病,就病了五六天,等彻底好起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脸上原本还带着的婴儿肥彻底没了,只剩下一张标准的瓜子小脸,巴掌大小,好看极了,只是他脸上还有些憔悴,看着没什么精神。
“我的好孩子,可算好起来了。”贺父喜极而泣,摸摸林芽的脸,又摸摸他的手,不停的说,“瘦了瘦了。”
瘦了好啊,瘦了多好看!
徐氏对现在的林芽可真是太满意了,以前的林芽身上还有些孩子般的稚气,这回病了一场,倒是彻底长开了。
小脸精致,长腿腰细,尤其是眉眼,比原先还要勾人,撩起眼尾看过来的时候,真真是让人惊艳极了。
徐氏向来以为自己貌美,可看见现在的林芽心里还是忍不住嫉妒,不想承认自己年龄大了。
正因如此,他才敢把话放在这儿,就林芽这等绝色,别说莲花县了,就是省城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
贺眠要是连他都看不上,她也别成家了,直接出家算了!
徐氏围着林芽打量,越看越满意,连忙让汀溪把裁缝铺子叫过来给林芽裁制新衣服。
这都八月十三了,再过几日贺眠也就该从省城回来,可得让裁缝铺子抓点紧把衣服赶出来。
等贺眠回来,定要让她从林芽身上移不开眼睛。
徐氏美的笑出声来,惹的林芽跟贺父侧头看他。贺父不安的握紧林芽的手,生怕徐氏打什么坏主意。
妻主不在家,他该不会想要给林芽说亲吧?
贺父眸光沉了沉,目露担忧。
“叔父,徐叔给芽儿裁制衣服是好事。”林芽轻拍贺父的手背宽慰他,倒是不怕徐氏。
今日天晴,三人就站在院子里,贺父是陪林芽出来走走,徐氏是自己来的。
见前面汀溪快步走过来,徐氏满面笑容问他,“裁缝铺子的人来了吗?快让他们进来,这马上中秋了,衣服可不能耽误。”
徐氏说着都要亲自过去迎接。
这家裁缝铺子他最是满意,做的衣服款式新布料好,虽说贵了些,可如今不舍得下本,将来哪里有回报?
“不是的主子,是——”汀溪眸光闪烁,不知道该不该讲。
徐氏疑惑的看着他,汀溪目光短暂的停在旁边的林芽跟贺父身上,明显要说的事情跟他们有关。
“是……林芽少爷的爹爹来了。”汀溪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出来,“就在门房等着呢,说要见他。”
林芽微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爹爹是他的后爹邹氏。
他怎么来了?
贺父直接皱眉问道,“我那短命的兄长早就没了,芽儿哪里来的爹爹?”
林芽眸光微暗,轻声说,“是邹叔。”
对于这个后爹,林芽没有半分感情,他进门后林芽最多也就喊他一声叔,从没开口叫过爹爹。因为这事,林母对林芽格外不满,还训斥过几次,后来见他实在不愿意改口,这才甩袖作罢。
“邹氏?他来做什么?我们贺府可不欢迎他。”贺父直接握住林芽的手,要把他往松萝院领,“不去见。”
“哥哥先等等,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徐氏眸光闪烁,微微眯起眼睛,“芽儿都来贺府小半年了,邹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看望,总不会是想芽儿了,肯定有别的事情。”
邹氏哪怕再蠢心里也该有数,贺府跟林府沾亲那是因为林芽爹爹跟贺父是亲兄弟,跟他邹氏这个续弦可没有半点关系,他过来是自讨无趣。
明知道贺府不会对他有好脸色,邹氏还要过来,肯定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汀溪也说,“他就坐在门房也不愿意直接进来,说见见林芽少爷就走,不敢叨扰。”
“去看看吧。”林芽看向贺父,“他来找芽儿,许是有要紧的事儿。”
徐氏也是这个想法。
贺父这才不情不愿的牵着林芽出去,一副不管什么事,都有他替林芽做主的架势。
林芽心里一软,垂眸握紧贺父的手。
其实他跟邹氏处过,对于这个自私自利的后爹也算了解,心里差不多能猜到他这次是为何而来。
左右不过是他能嫁人了,想把他接回去换银子。
第43章
邹氏是林父去世后林母新娶的续弦,比林母小上一轮,嫁到林府后肚皮格外争气,一口气生了个双胞胎女儿,可把林母给乐坏了。
这才是真正带有她林家骨血的孩子,是她的亲骨肉。
正因为有了这对双胞胎,原本就看林芽不顺眼的邹氏打起了别的注意。
林芽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里只有他那短命的爹,根本没把林母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对他这个后爹更无半分恭敬可言。
可他会装,外人眼里林芽是那最无辜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他邹氏这个后爹才是最大的恶人。
邹氏心里窝火,不过是路边捡来的孩子,自己进府后没把他活活饿死还不够心善吗?
他原本不耐烦养着林芽,还是林母宽慰他说,“跟他置气什么,等过两年年龄到了把他嫁出去就是。”
嫁出去?
邹氏灵机一动,攀着林母的肩膀说,“好歹养了这么些年,到时候聘礼可得多要些。毕竟咱家两个女儿呢,总得为她俩做打算。”
林母眉头皱皱,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芽儿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也不能硬逼他。”
“这是自然,”邹氏眼睛转动,“不过他左右是个男子,总要听你这个母亲的安排。”
林母这才没吭声,沉默片刻后,看着怀里的女儿轻声说,“这事交给你去办吧,你也是他爹。”
得了这句话邹氏心思可就活络起来了。
那时候林芽已经十三,乡下男子这么大早都嫁人了,林芽他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差不多先定下,等十四岁就送出门。
谁知道林芽年纪小小倒是手段了得,林父都死了,他还能跟贺府联系上,让贺父时刻惦记着他。
今年年初,邹氏刚物色了一户人家,是街上卖菜的,叫陈三,年近三十也刚没了夫郎,自己带着个十岁的女儿生活,有点余钱,也舍得给聘礼。
虽说陈三有点爱动手的小毛病,可那不也是她夫郎贱吗,他要是没点错处,陈三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邹氏蠢蠢欲动,还没来得及答应呢,贺府突然来了顶轿子,下来两个小侍,二话不说直接把林芽给接走了!
邹氏算盘落空气的不行,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两银子从自己眼前飞走。
可他后来想想贺府接走林芽也不全是坏事,就那小蹄子的模样,若是能嫁给贺家嫡长女,哪怕是做个侧室,也是赚的。
到时候林府便能借着林芽这条线重新搭上贺府,毕竟他总不能不管林母,不管他的两个妹妹吧?
若是他真敢不管不顾,自己就堵着贺府门口骂他。小蹄子不要脸,贺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总得要脸吧?
林家养了他这么些年,断然不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可邹氏从年初等到了年中,眼见着都快年底了,也没听说贺府有把林芽收下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打听到贺家给林芽办了个盛大的生辰宴,给他说亲的意图明显。
邹氏立马就急了,这贺父要是把人从贺府嫁出去,林芽还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到时候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
贺府虽然高门大户的,但贺父只是林芽的叔父,自己这个后爹才是正儿八经的父亲。
想把林芽嫁人,得看他答不答应。
这不,林芽刚满十四,邹氏就计划着过来了。
他来到贺府也不直接进去,免得大门一关自己在府里头讨不到便宜。索性就在门房等,若是有点什么事,自己直接站门口吆喝,让大家都来看看贺府仗势欺人。
今天邹氏打定主意要带林芽回去,他跟卖菜的陈三说好了,前脚回家后脚就出嫁。
陈三银子都取了出来,先给邹氏十两做定金下聘。
今天听说他来接人,更是同他一起过来,就想看看那林芽到底模样如何,有没有邹氏说的那么好,能值二十两银子!
她装成仆从跟在邹氏后面,抓耳挠腮急不可耐的伸头往贺府庭院里头看。
刚才已经让那个小侍去叫人了,怎么还不出来?
邹氏老神在在的坐着,就林芽那模样,他丝毫不担心陈三不满意,嗤笑着说,“你待会儿可把眼珠子给装好了,别看的掉下来。”
他低声说了句,再抬头就看见有人朝门口来了。
“让我瞧瞧,是谁来了?”徐氏娇嗔着出声,看向二十出头的邹氏恍然道,“原来是林家的续弦啊,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呢?虽说您跟我主君哥哥不是亲兄弟,跟我们贺府也没有半点关系,但您来都来了,我们也不可能把您轰出去啊。”
徐氏热情的伸手引路,“来来来,咱们进去说话。”
“不用了,这个天不冷不热的还是外头舒坦。”邹氏脸皮绷紧,看向他身后的林芽跟贺父,“我是来接林芽回家的。”
他早就听说贺府里头是个侧室当家,自己今天是来接林芽的,跟他这个侧室没有半分关系。
而且听说他跟贺父不合,想来也是不喜欢林芽这个在贺府里白吃白喝的累赘,自己把他带走,徐氏指不定多高兴呢。
邹氏这么一想,腰杆顿时挺直了,扯出笑容看向徐氏,“妻主病了,想林芽想的厉害,再说马上也就中秋了,想让我来接他回去团聚。”
百善孝为先,就不信林芽不肯走。
他今天要是不管林母死活赖在这儿不跟他回去,林芽贪慕富贵不顾母亲的名声传出去,看他以后还能嫁给谁!
“林芽,走吧,咱们回家。”邹氏上来就要伸手拉他。
光看邹氏这样子就不像安好心的,可不能让他把芽儿带走。贺父把林芽往自己身后一扯藏起来。
徐氏更是笑着上前握住邹氏伸出来的手,拦了一下,“瞧哥哥急的,刚见面就要带芽儿回去,再说他又不是大夫,林家主病了您该先去医馆请大夫才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邹氏直接甩开徐氏的手,耷拉着脸看向面前三人,尤其是林芽,“你娘病了你都不回去看看吗?”
“母亲病了?”林芽微微怔住,语气担忧,“母亲向来健康,怎会说病就病?邹叔您替母亲,请大夫看过了吗,可说是什么病?”
徐氏也关切的看着邹氏,“就是就是,若是重病,我这儿倒是有个厉害的大夫可以推荐给哥哥呢。”
林母当然没生病,这就是邹氏拿来逼林芽回去的借口。
“林芽你就跟你爹回去吧,赖在人家贺府算怎么回事?”陈三自从林芽出来后,眼睛就没舍得从他身上离开过,心急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孝顺!”
莫说二十两银子,长得这么好看,就是三十两也值!
“你又是谁?”贺父皱皱眉,挡住她的视线。
徐氏一早就想问了,这个陌生女人一直站在邹氏旁边偷偷看林芽,肯定有问题。
他看邹氏说不出林母到底是什么病,心里顿时了然,左右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骗林芽回去。
再看看这个女人,目光猥琐,眉宇间带有戾气,不提面由心生,但看她那肆意打量林芽的视线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徐氏左右一联系,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气的不行,自己看中的人,岂是他邹氏能够算计的?当自己是死的吗?没了林芽,让他再去哪儿找那么合适的人!
“对啊,你又是谁?”徐氏说话的时候,单手背在身后朝汀溪摆了摆。
汀溪立马会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离开众人视线后,拔腿就往府里跑。
“我……我是林家的邻居!正好顺路送邹氏过来。”陈三瞬间找了个借口,越说越理直气壮,“林芽他娘病了,要接他回去,你们怎么不放他走?”
“就是,林芽你娘想你了,跟我回去见见她,”邹氏眼睛转动,大声嚷着,“你要是实在舍不得贺府的好日子,那就看一眼你娘再回来,我们总不会耽误你享福的。”
贺府的地理位置本就很好,出门就是热闹的街市,平时门前也有人路过,这会儿看见门口聚了一群人,连贺父跟徐氏都出来了,没忍住停下来看热闹。
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这么会的功夫已经站了十来人了,听见邹氏这么一喊,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贺府今个怎么回事啊?主君跟侧室都出来了,连林芽少爷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