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圆润脸盘上的那双眼睛都亮了,更卖力的夸赞起林芽。
“?”原本以为周氏不吃这套的沈弦听傻眼了!
黄花梨木的屏风,周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出去了?
库房里新到的东西沈弦当然知道,他从开始就相中那个屏风,觉得抽个时间跟老爷子提提,送他房里得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周氏因为两三句马屁送给二房了?
沈弦又恨又悔,肠子都青了!
其实周氏真不是个听了两句好话就上头的人,可是二房夸的是林芽!是他儿子!
周氏就觉得怎么听怎么顺耳,认为二房说的都是实话,他家钰儿就是哪哪都好。要不是觉得人多,他都想跟着附和几句。
往老爷子院里去的路上,周氏领着林芽走在前头,二房跟沈弦陪在旁边。而大房性子有些木讷,也不如二房会来事,所以跟在最后面。
沈翎叫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贺眠,也带着她过去了。怎么说都是林芽的救命恩人,往后就住在沈府,该让父亲跟大家都见见的,认识认识脸,好方便以后在府里走动。
一群人从外头鱼贯而入,还没开口呢,坐在正厅的沈老爷子眉头就先皱了起来,觉得吵闹。
“父亲,钰儿回来了。”周氏其实也不待见老爷子,只不过今天高兴,懒得跟他在孩子面前计较。
沈翎走上前说,“钰儿旁边的孩子叫贺眠,莲花县贺家的嫡长女,也是多亏了她,钰儿才能回到我跟阿洛身边。”
老爷子从鼻腔里缓慢的“嗯”了一声,态度不明,眼睛根本没看贺眠这个恩人,而是落在林芽身上。
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跟周氏年轻的时候长得太像了,不讨他喜欢。
见着现在的林芽,他仿佛就能想起当初沈翎非要娶周氏跟她顶撞闹僵的日子,整个人脊背都坐直了。
“回来就好。”老爷子语气平淡,抬手让来青端来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上面放着中规中矩的见面礼,还不如曹欣郁及笄时给的多呢。
要是别的时候给这份礼物也不算寒酸,可今天是沈钰丢失十一年第一天回府的日子,老爷子给这点东西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他的私库里可不缺好东西。
沈翎下颚微微绷紧,脸色显然没有刚才好看了。周氏眉头紧皱,想要发作又怕林芽刚回府会闹的不好看。
反倒是沈弦,眉毛微微挑起,薄唇朝上抿着。
礼物拿出来的时候,一屋子人也都知道了老爷子对林芽这个嫡孙的态度,在场的各位心里想法如何不知道,反正脸上全都挂着得体的笑,佯装没看出来。
沈弦说,“钰儿快收下吧,这是你祖父给你的。”
林芽眼皮跳动,扭头看了眼贺眠,表情天真,语气疑惑,“是给芽儿的吗?芽儿还以为这些东西仅是祖父拿来酬谢姐姐的呢。”
今天他要是把东西收下,忍了,日后就别想在老爷子面前再抬起头,在沈府里也别想真被人当成少爷看待。
这看着就是寻常送礼场面,其实则不然。屋里沈弦大房二房全都在,他们以后对林芽的态度,都会受今天的第一印象影响。
见他没上前收下东西,大家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动,像是等着看好戏似的。
林芽不收,是说明觉得老爷子送的东西太少了,连酬谢贺眠都不够。老爷子以为林芽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对方远不如他想的那么无知好糊弄。
“钰儿说的对,这些东西也就是你祖父用来酬谢贺眠的,不是给你的。”沈翎插话进来,“祖父那么疼你,怎么可能只给你这么点东西。对不对,父亲?”
老爷子捏着佛珠的指关节绷的发白,眼睛直直的看着林芽,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从老爷子院里出去的时候,林芽眼睫煽动,语气怯生生的问周氏跟沈翎,“芽儿刚回沈家不懂规矩,刚才是不是惹祖父生气了?”
周氏见他自责起来,心疼的差点抱住他,“钰儿表现的很好,以后在自己家里不需要懂规矩。”
沈翎跟着附和,“就是,回家了还讲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原本等着林芽过来请安的老爷子都快等到晌午了也不见有人过来,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其实原本林芽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直到看见贺眠过来找他吃早饭。
贺眠看他要出门,特别奇怪,“那么早你去哪儿?”
林芽说,“准备去给祖父请安。”
以前住贺府的时候,贺父从没让他早起去请过安,哪怕住在娄府也没有。
贺眠见林芽满脸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就说,“不去,你以前没去请安他不是也起来了吗。”
“可是芽儿不去,祖父肯定又要不高兴了。”林芽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坐在贺眠旁边等着跟她一起吃早饭了。
他都能想象的出来老爷子见他没去时是什么表情。昨天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他被自己噎了一顿不好当着沈翎的面发作,今个可不得借着早上的机会好好“教教”他规矩。
贺眠眼睛发亮的看着沈府下人端过来的丰富早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今天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林芽微怔,眼睛看着她。
贺眠接着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多开心。”
芽芽刚回来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才不惯着他。
她嘴里咬着包子,声音含糊不清,“你回头跟他说你这没有请安的规矩,让他不习惯就多适应适应。”
老爷子听了这话怕是会气死!
贺眠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但这个包子是真的香。
她给林芽也夹了个,卖力安利,“这个蟹黄馅的,特别香,快尝尝!”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72章
老爷子摔了茶盏后,来青上前安抚他说,“主子别生气,伤身。再说虽然沈钰少爷没来,但欣郁少爷不是来了吗。”
这些年曹欣郁住在沈府,每天雷打不动的来跟他请安,无论酷暑严寒都没缺过。
毕竟将来男子出嫁到了别人家里,早上起来给长辈请安是必须的。
“也就是他这个乡下来的没规没矩,哪里能跟欣郁比。”老爷子冷眼看着下人收拾地上破碎的茶盏,面无表情的拨动手里的佛珠。
曹欣郁坐在一旁,闻言开口说,“外祖父,沈钰刚回府,不懂这些很正常。”
“不懂规矩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免得以后出去闹出什么笑话,丢了沈家的人,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老爷子眉头紧皱,嘴角下撇,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欣郁,你替我去涌溪院看看他这个时辰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没起?”
曹欣郁起身行了一礼,颔首福身说,“是。”
在礼数方面,曹欣郁挑不出半分错处,毕竟他从小就被沈弦请来的老师严厉教导,包括坐姿跟走路的姿势,都有细致的要求。
出了老爷子的院子,曹欣郁才放下端起来的胳膊,扭头问雀舌,“东西拿上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雀舌微楞,“是要奴去拿根藤条吗?”
他呐呐说,“少爷,小少爷怎么说都是家主的嫡长子,老太爷的嫡孙,咱们就算是得了老太爷的话,也不能见面第一天就抽他一顿吧。”
不过可以用言语羞辱他!
让他知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应该是什么样的,把他贬到泥里,看他臊不臊的慌!
雀舌蠢蠢欲动的,晨曦下,小脸仿佛都带着蓬勃的干劲。
曹欣郁,“……?”
曹欣郁深吸口气,缓声说,“我指的是牛乳糖。”
他要藤条干什么?
为什么要抽沈钰?
曹欣郁有时候实在不明白雀舌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雀舌是在父亲身边养大的,这两年才送到他身边,说是将来跟他一起陪嫁出去。人倒是挺勤快忠心的,就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前好像还能凑合,自从得知沈钰找到后,他就隔三差五的犯抽。
“原来是拿牛乳糖啊。”雀舌略表遗憾,随后又打起精神,“少爷一定是想先跟小少爷处好关系对不对?”
表面兄弟,背后敌人,他都懂得。
雀舌觉得还是少爷心机更盛一筹,像他的方法就太直接了,还是婉转点好,毕竟软刀子伤人才更疼。
雀舌自我感觉明白少爷的心意后,高高兴兴的回院子里取盒子,曹欣郁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太阳穴突突跳动,想着是不是该抽空给他安排个大夫看看脑子?
毕竟主仆情谊还是在的,自己总不会因为他有脑疾就嫌弃他。
曹欣郁等雀舌取来放着牛乳糖的盒子后才往涌溪院去。
他到的时候,贺眠跟林芽正在吃饭。
曹欣郁想起气的打翻茶盏的外祖父,再看看面前这满桌子的丰盛餐点,一时有些语塞,毕竟这种情况在沈府史无前例,“你倒是会享受,安都不请,就自己先用起饭了。”
贺眠筷子正准备落在最后一个蟹黄包上,闻言抬头看他,“那不然呢?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曹欣郁语气冷淡。
贺眠也就是客气客气,几乎是曹欣郁前脚话音刚落,后脚她就毫不客气的夹起最后一个蟹黄包整个塞进嘴里。
嗯,好吃。
曹欣郁,“……”
“表哥。”林芽让绿雪给曹欣郁搬了把椅子,目露担忧,轻声细语的问,“祖父在等芽儿去请安吗?”
他面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手指放下原本捏着的勺子,“可芽儿以前也没请过安,叔父疼芽儿,舍不得芽儿早起,所以不知道祖父原来在等芽儿。”
“懒就直说。”曹欣郁神色淡淡的,看着有些高冷,他给雀舌使了个眼色,“给你的。”
林芽微楞,就看见曹欣郁身后的小侍捧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自己面前。
“这是?”盒子看起来也不大,里面最多放个书本什么的。莫非是祖父让曹欣郁过来教他规矩?
贺眠也好奇的探头看,伸手打开盒子,就看见里面放着个漂亮的琉璃盘,里头盛放的也不是家规,而是牛乳糖。
“这是给芽儿的?”林芽看向曹欣郁,语气有些惊喜。
曹欣郁是沈弦的儿子,林芽本以为这个表哥对他应该没有好脸色,谁知道真见着人了竟跟想的不一样。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最普通的牛乳糖,”曹欣郁一副自己看不上的模样,“街上随手都能买到,不值钱,你要是喜欢就吃,不喜欢就扔。”
他每说一句话,雀舌就多看他一眼,仿佛之前舍不得吃牛乳糖的人不是面前坐着的这个似的。
托贺眠的福,林芽吃过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尤其是刚打开盒子就能闻到那股子浓郁的奶香味,跟街上随手就能买到的劣质奶糖不同,所以便知道这牛乳糖不像曹欣郁说的那样不值钱。
他捏了一颗塞嘴里,眼睛高兴的眯了起来,“芽儿喜欢,只要表哥送的,芽儿就喜欢。”
曹欣郁耷拉眼皮看着自己的指甲“嗯”了一声,像是不甚在意,余光却关注着林芽的小表情,心里轻哼,果然跟小时候一样贪吃。
昨个初见,曹欣郁就觉得他变了许多,小时候面团子一样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没了,如今的瓜子脸小巧精致,十分陌生,人也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完全没了小时候的影子。
他那时心里略感失落,觉得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药罐子小表弟没了,如今回来的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直到现在看见他鼓着一边脸颊化着嘴里的牛乳糖,带着光的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曹欣郁的心才像是落到实处。
“你们吃吧,我回去了。”曹欣郁还没用饭,如今坐在饭香十足的桌子前,既搁不下面子就地吃饭,也不想自己饿着。
尤其是那个叫贺眠的,完全不拿她自己当外人,吃完最后一个蟹黄包又喝了碗粥,自己跟沈钰说话的时候,她那个嘴就没停过,丝毫不顾及她在旁边面前的形象。
林芽起身送他,曹欣郁这个时辰过来肯定是老爷子的意思,可他除了刚来时说了那么一句,往后就没再提过。
看着那走远的颀长身影,林芽眼里带笑,滚动嘴里的牛乳糖,甜意顺着舌尖滑到心底。
奶味醇香,特别好吃。
出了涌溪院,雀舌皱巴着脸,总觉得他跟少爷过来好像忘了什么事?
都等曹欣郁吃完早饭了,雀舌才一拍脑门想起来。
他们把老太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啊!
曹欣郁离开后,林芽坐在桌子前数了数琉璃盘里的牛乳糖,差不多有十颗左右,个个圆润如珍珠,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芽品着嘴里的甜味,扭头看靠在椅背上摸肚子的人。
贺眠明显吃撑了,现在姿态十分放松,就跟只吃撑了开始晒肚皮的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摸两把。
他眨巴两下眼睛问,“姐姐吃糖吗?特别甜。”
其实贺眠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可能是现代糖精吃多了,这里再甜的糕点在她嘴里都觉得差了点味道。
可芽芽说特别好吃。
贺眠迟疑了一下,“那我尝尝。”
林芽从琉璃盘里捏了一颗牛乳糖,看着贺眠刚吃过饭后格外红润的唇,眸光闪烁,呼吸发紧,示意她凑近些,“姐姐再近些,芽儿够不到。”
“我吃太饱了,不想动。”贺眠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坐直了,上身前倾,等林芽投喂。
心里估摸着味道肯定也就那样。
林芽挪动身下椅子,离贺眠近了些。结果贺眠刚张开嘴,林芽就突然把糖往他自己嘴里一塞。
好家伙!
贺眠看的目瞪口呆,芽芽学坏了!
还没等她吃惊完,就又看见林芽忽然身体前倾眼睫轻颤,仰头吻在她微张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