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虽还在病中, 略显寡白,但她依旧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大美人现在抛弃了端庄贤淑, 她两只眼睛就像是钩子一样,带着几分妩媚瞧着面前的男人。
玉兰冷香很浓郁, 浓郁到李玄瑾启唇说话都是她的味道。
他目光十分清明:“戚二姑娘,你虽长的美, 但你亲我我没任何反应。”他略作停顿, 似乎真的没有丝毫动摇, 他口吻甚至带了三分厌恶:“反而因为你是我不喜欢的女人,你的行为令我有些恶心。”话罢, 他抬起手擦了擦唇。
戚婵唇角的微笑消失了, 脸色有些难看。
“明日就要回京,我希望戚二姑娘不要在骚扰我。”说完李玄瑾顿了顿,“你若实在不想嫁子凌,也就算了,毕竟你心不在子凌身上, 嫁过去对安王不定是好事,我相信靠你的本事,也能谋得个新的如意郎君。”
话罢,李玄瑾转身就想离开。
才走两步,背后传来戚婵极其冷静的声音,“李玄瑾。”
李玄瑾停下脚步。
戚婵绕到他跟前,眼神不死心地盯着他:“你真不喜欢我?”
李玄瑾垂下眼皮:“我喜欢的人不是戚二姑娘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几乎就立刻问了。问话的时候她还凑近了他几分, 两个人的脸离的特别近,几乎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戚婵的额头甚至不小心碰了下李玄瑾的下巴,有些重, 但不疼,只是轻轻的一碰,虽然没留下特别铭心的记忆,但终究还是碰到了。
李玄瑾漆黑的瞳仁转了转,“我也不知道。”
“那你……”戚婵咬着唇,想打断李玄瑾的话。
李玄瑾却继续道:“但总归不是戚二姑娘的,毕竟若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我早就动了心。”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特别激动的语气,和以前带着薄怒的拒绝不同,他的神色冷静理智,态度平和,一看就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但就是这种平静到无动于衷的情绪才令人害怕,愠怒或者震惊都说明她让他情绪发生了转变,平静只能说明四个字,他是真的心如止水,无动于衷,而若是喜欢,又怎会不生波澜。
戚婵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固执地踮着脚站在李玄瑾的面前。
见她似乎铁了心不动,李玄瑾往侧走了一步,然后就远离了她,他朝门口走去,步速均匀,他正欲推开门,这个时候后背忽然一软,温柔香软的身子从后背抱住了他,一双纤手从他腰间横了过来,她的饱满在他后背蹭了蹭,嘴唇贴着他的脖颈,轻轻吐气:“这样呢,你也没感觉?”
玉兰的冷香几乎是从各个方位裹紧了他,从来没有过的亲密接触,尤其她还伸出舌尖在他的侧颌舔了舔,李玄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
戚婵好像抓住了把柄了一样,轻轻地笑了笑:“殿下,你身体硬了?”
她话一落,李玄瑾立刻反应过来,他瞬间铁青地拉开戚婵,戚婵虽然力气好像比寻常女郎大一点,但当李玄瑾铁了心要拉开她时,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他扭过头,眼神冰冷:“我是个男子,哪怕如今是个□□贴在我身上我都会有反应。”
“而不是因为你是戚婵。”
戚婵笑容再次消失,她僵在原地,李玄瑾他看着她,再次重申:“戚二姑娘,望你自重。”
他这次话一落下,没再看戚婵灰暗的眸子,他立刻推开门走了出去,李玄瑾出了秀榭亭后他的步子就很快,清风在亭外等着,只看到一个人影飞快过去,他反应过来这是他家殿下,忙小跑跟上。
数十步后,李玄瑾速度慢下来,清风也跟了上去,他觑了眼自家殿下的脸,然后神色微微变了下:“殿下,你的唇流血了。”
李玄瑾脚步慢下来,他抬起手用力擦了擦唇,摊开掌心后果然有抹淡淡的鲜红,看着那抹鲜红,李玄瑾忽然回忆起那股从唇齿而入的玉兰香。
清风虽尚未娶妻,但作为个身体健康的男性,自家殿下下嘴唇的那道淡淡的印子,能是怎么留下的他心知肚明,他心里啧啧两声,没想到他家殿下看起来这般冷漠正经,但主动起来竟然这么豪迈。
清风觉得其实戚二姑娘和主子挺好的,戚二姑娘容貌绝色,那张脸就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了,琴棋诗画还样样皆通,将来的小主子一定差不了。
于是他多嘴了几句:“主子,你和戚二姑娘打算怎么……”
“闭嘴。”话说到一半就被李玄瑾冷声打断了,他的眼神冷冰冰的,语气暗含警告,“我和戚二姑娘清清白白,何事也没有。”
清风啊了一声,他还以为自家殿下马上就能过上孩子媳妇热炕头的日子了,原来是他多想了吗?
而与此同时,杏棠从秀榭亭的一楼快步上二楼,走到房门口时她慢下来,她先伸长脖子从门口外看了看戚婵,只看到戚婵背对她而立的背影,暮光透过窗牖门口透进来,将屋子里分成明暗几块,戚婵一般落在似漂浮着尘埃的明亮里,一半落在昏沉的暮色中。
杏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姑娘的脸,发现戚婵的唇角带着一丝笑,但说是笑,那不像是微笑浅笑的情绪,反而带着丝丝古怪。
“姑娘,你还好吗?”杏棠没听清楚戚婵和李玄瑾说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戚婵现在是不快乐的。
戚婵眼睫向上掀起,杏棠眉眼充满了关心,戚婵擦了擦唇,擦出一抹淡红来,她盯着指腹的淡红,轻声说了句:“有点不好。”
戚婵虽然这么说,但回到响春阁,一切如常,赏花看书下棋,甚至按时用膳用药,只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出了门,她往鸣玉阁的方向走去,但走了一半,她突然又折身回返,如是几次,戚婵似才下定了决心往鸣玉阁走去。
只是没到鸣玉阁门口,就在半道上碰到了准备去见的人。
李玄瑾远远瞧见戚婵,他愣了下,然后步履正常的往前,经过戚婵的时候叫了声戚二姑娘,便准备继续离开。
戚婵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李玄瑾走了有十来步后,她似下了什么决心般回过头,她扭过头叫了声五殿下。
李玄瑾脚步顿住,他回过神,眼神略带疏离。
戚婵扶了扶头上的玉簪,才缓缓地走向李玄瑾,她对李玄瑾微微曲了曲膝:“五殿下……这么匆忙是要去何处?”
“去皇祠。”李玄瑾说。
“皇祠啊。”戚婵喃喃了两声,她眼神又落在他还裹着纱布的右臂上,“五殿下也要注意养伤。”
“无妨,一点小伤。”话罢,李玄瑾拱了拱手,再次转身告辞。
但就在这一刻,背后忽地再次传来戚婵的声音,“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李玄瑾背影僵了僵,他缓缓转过头,戚婵脸色有些不平静,她眼尾有些泛红,双手紧紧地攥着手帕,她的眼底有一丝丝微弱的期待,但那期待仿佛在烛火中摇曳,随时都可以熄灭。
李玄瑾点了点头。
啪一声,她眼底的光似乎彻底暗淡。
“戚二姑娘,你寻参找人我都很谢谢你,但我真的不喜欢你,反而你,”他薄唇微启,语气虽平缓,但内容着实令人心寒,“越是缠着我,我越是心烦。”
戚婵身体轻轻摇晃了下,她的眼神变暗色,好半晌,她道:“我知道了。”
这下不等李玄瑾转身,她便先转过了身,往前走去。此时正是清晨,金灿灿的光洒在草地上,也洒在戚婵的身上,她整个人都被光笼着,按理说这道背影应该令人觉得温暖。李玄瑾转头的时候不小心瞥了眼,却只觉得寂寥和苦涩。
他一怔,赶紧收回了视线。
戚婵的确没有表面的端庄知礼,温顺乖巧,背地里她放纵妩媚,心思不断,可或许,她是真的有几分喜欢他。
这个念头刚浮现,李玄瑾飞快地将他按了下去,就算她对他有真心,但他和他之间也绝无可能。
“姑娘?”刚刚戚婵追上去和李玄瑾说话时候,杏棠没有凑上去,此刻见戚婵神色复杂,她轻轻地叫她一声。
戚婵扭头看了眼,红唇扯出个僵硬的弧度:“让我伤心一日,明儿我就放下。”
戚婵说伤心一日,似真的伤心了一日,她整日膳都不想用,水也不想喝,只盖着被子将自己捂床上,半夜里杏棠看了眼床榻,床榻上的人抱膝坐着,彻夜未眠。
杏棠虽担心戚婵,但天将明时还是忍不住睡去了,睡得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家姑娘,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翻身起来。
戚婵坐在妆奁前,听到床边软榻上的动静,她侧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起来啦,快洗漱,今日我们还要回京。”
“姑娘?”
“嗯。”
今日云清日暖,是个令人舒服的好天气,但戚婵拿着一把玉梳,唇角带笑,轻轻梳理她一头乌黑浓密长发的姿态,比外面暖融融的日头更令人身心舒服。
戚婵表现虽好,但杏棠还是有些担心,但走出院门,踏上回京的路程,一路上戚婵都和其他公主有说有笑,杏棠就放了大半的心,她家姑娘聪明,她应该对她放心的。
回京是巳时出发,戚婵戚莹抵达威远侯府时,已经日暮西山了。
戚婵和戚莹下了马车,才走过垂花门,便有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冲着他们冲了过来:“三姐。”
戚瑞头在戚莹的胸口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委屈:“我好想你啊。”
戚瑞是戚莹一母同胞的弟弟,姐弟俩一起上山爬树下河捉鱼,戚莹也很想他,当即一把搂住怀里胖墩,揉了揉他的脑袋:“姐姐也想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片刻,这才分开,而小胖墩也才注意到戚莹旁边的戚婵,他咧嘴笑了笑:“二姐姐,我也想你。”
戚婵笑了笑:“二姐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一说到礼物小胖墩眼睛一亮,从戚莹的怀抱凑到戚婵跟前:“是什么?”他和二姐姐没有三姐姐亲,但二姐姐每次送的东西都是他最最喜欢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戚婵笑着说。
这句话刚说完,院子里的仆妇就福了福身,叫侯爷夫人。戚婵微微抬起头,还没等她看清来人的脸,戚莹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娘。”叫完了娘又偏头叫了声爹,“我好想你们啊。”
威远侯夫人周氏历来被人称赞贤惠周到,见戚莹众目睽睽之下飞奔过来,失了大家闺秀的礼数,一团孩子气,她无奈地叹口气,用指腹刮了下的面颊:“你都十五了,该稳重点了。”
虽周氏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威远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心疼道:“我觉得阿莹这个性子正好,活泼开朗,不稳重些又何妨。”
戚莹冲威远侯弯了弯唇,她从周氏的怀里退开,抱着威远侯的胳膊道:“果然是爹爹最疼我。”
“哈哈哈哈。”威远侯被戚莹哄得心花怒放,接着他的脸虎了虎,“你今日才知道爹爹最疼你吗?爹爹知道你今日回来,可是特地在家中等你。”
“怎么会?”戚莹连忙讨好道,“我出门在外的日子里,每日都想到爹爹呢。”
威远侯再笑了笑,这个时候,他余光扫到一抹淡紫色的衣角,他一怔,看着站在三步开外静静地看着他的戚婵愣了愣,然后关心道:“阿婵也回来了。”
戚婵叫了声爹爹。
威远侯又道:“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如今身体可好了,要不要在请个大夫来瞧瞧。”
“养了两日已经痊愈了。”
威远侯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阿婵,你瘦了。”
“可不是吗?我看二姑娘也瘦了不少,今天晚上我让厨房炖点补汤,好好给我们侯府的两位姑娘补一补。”周氏笑着道。
“谢谢母亲。”戚婵道。
“好了好了,孩子们才刚回来,让她们休息下,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周氏又道。
“是是是。”威远侯连应了几声好,“阿婵,回去歇息吧,你的如意斋昨儿你母亲才让奴仆好好收拾过。”
戚婵的如意斋不是威远侯府最大的院落,但的确是最精致的院落,翘角飞檐,抱柱雕梁,无一不精。伺候的仆人也是精挑细选的,个个干脆利落。
戚婵回到如意斋,她的另外个大丫鬟丹喜就笑着迎了上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每天都盼着你呢。”
戚婵走的时候东暖阁门口还挂的是双层的锦帘,如今已是单层纱帘,她看着鹅蛋脸的丹喜,轻声问:“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曾发生过什么?”
“没有。”丹喜摇摇头。威远后府的主子本就少,老太爷离世后,侯爷就和几位庶兄分府了,然后姑娘的同母兄长去世,老夫人去世,现在威远侯府的主子很少,除了侯爷夫人,就只剩下戚婵戚莹戚瑞三位小主子。侯爷倒是有两位姨娘,但都是没生养过,也算不得正经主子。
侯府人少,加上夫人是个贤惠大方的,几位小主子也处的好,侯府真的是极少后宅清净的豪门了。
晚上戚婵一家人要在膳堂一起用膳,戚婵去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在正堂坐着了,戚莹和戚瑞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威远侯哈哈大笑。而当门口的婆子叫了声二姑娘的时候,膳厅里安静了瞬,然后戚莹笑着过来牵戚婵的手:“二姐,你可来了,今晚有你最爱喝的萝卜老鸭汤呢。”
威远侯道:“还准备了你喜欢的荷花丸子。”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晚膳,戚婵准备回院子里,这时候周氏叫住她:“阿婵,你明日好好歇息,后日我们进宫瞧瞧太后,太后前两日递了信,说等你和阿莹回府了便去皇宫里陪陪她。”
当今太后出自威远侯府,是戚婵祖父的嫡妹,当今不是所出,只是养子,故此虽然满宫皇子皇孙,太后虽待他们不错,但也喜欢召有血缘的侄孙女进宫陪伴。
“我知道了,母亲。”
戚婵进宫的日子艳阳天,太后虽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但她气质不冷厉,她是个性格温和的老妇人。瞧见戚婵戚莹她直接让两人到她跟前来,先看看明艳俏丽的戚莹,然后拉着戚婵的手道:“你气色果然没以前好了,病的那场还是伤了元气,接下来可要好好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