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一同卡在左手中间,中指却是找错了窝,跟拇指紧密相连,留下孤零零的右手食指同大哥相依为命,遗忘在交错的边缘。
谢幕霜抬眼看季浔。
季浔举起自己的手:“再仔细看看,和我的有些不一样。”
谢幕霜重新转过头去,慢慢悠悠的将两只手分开,寻到合适的位置想要再次交叉进去,谁知越着急,手颤抖的越厉害。
本被季浔安抚平静下的谢幕霜又开始急躁,他的双唇不受控制的往下暼,嗓子里还呜咽呜咽不知道说什么,两只手拼命想要合上,却怎么也安不进一块去。
季浔见状,连忙张嘴哄道:“慢慢来,幕霜你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以的。”
然而越说,对方晃得频率越大,大到最后季浔都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让他放弃这件事情或者拜托施予来转移一下火力,眼前的人却忽然一顿。
季浔抬眼。
只见谢幕霜正高高举起自己的两条胳膊,也不叫了,也不急了,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像是在给自己炫耀。
季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暼到了那两只手。
嗯,跟刚才的姿势相比,除了左右手的位置调了过来,剩下的所有地方都一模一样。
生怕自己男朋友的胜负心再次受挫的季浔:“……”
静默片刻,望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季浔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真相,而是抿了抿唇,轻抚一下对方的脸:“做得很好。”
第30章 演戏 “世界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施予到底是有些种植经验, 过了一周后,季浔打开窗,恍然发现外面的农田间的作物已经接连抽出绿芽。
这几天里, 谢幕霜大抵是逐渐接受施予走不了的事实,慢慢的也懒得叫了, 只是有的时候季浔从外面回来,碰上谢幕霜跟施予二人同坐一个屋檐下, 相隔十万八千里, 莫名其妙的开嗓练高音。
期初季浔还以为谢幕霜仍然对施予抱有敌意, 同往常一样凑过去安抚,来回这么几次以后, 她也品出不对味了。
这还是二人在外面除草时,谢幕霜坐在后面, 施予随口问了一句:“你的男朋友好像没这么吓人了。”
施予也是搜寻部的长老级人员了, 出过任务数次,打过丧尸无数, 估计她也没想过,这其中唯一让她犯怵的, 竟然是这只被绑在椅子上, 除了嗷嗷啥都干不了的谢幕霜。
碍着季浔的缘故,施予没办法一刀把他杀了,不得已什么都做不了。可这位丧尸却把除了撕咬外所有动作,能干的事情全部干了个遍。
导致她现在看见谢幕霜,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那双通红的眼睛, 目不斜视死盯着自己,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现在这个丧尸暂时放过了自己,虽然远远算不上对她有多友好, 但就现在这般日常无视的地步,于施予而言已经心满意足了。
季浔听见施予的话,手中动作一顿:“他现在也只能坐在椅子上,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习惯就好。”
施予凑了过来:“不是习惯,是真的。你没发现他现在已经不瞪我了么?”
季浔:“……”
不瞪自己就好,施予这段时间活的也够卑微的。
但是——
“没吧,好像我每次进屋,都能看到他冲你嚎叫。”
施予皱了皱眉:“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的确是从你一进来,你男朋友就开始发疯。”
季浔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他吼叫不可能是因为我吧,我跟他一起生活大半年了。”
施予也不明所以,但还是确信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季浔有点慌:“那为什么啊?”
施予:“嘶……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他只是想嚎给你看?”
季浔:“……?”
二人默默看向身后。
季浔刚一靠近谢幕霜,休息已久的嗓子就被彻底打开了开关,一声丧尸的嚎叫冲破云霄,瞳孔重新聚焦看向施予的位置,眼白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通红。
施予顿在原处,没有跟进去。
季浔小心翼翼把谢幕霜推到原来的位置,又是哄又是抱安抚了一阵子,对方的声音才逐渐小了下去,嗓子还是哼哼唧唧。
见对方并未完全安静下来,季浔又将额头贴了过去,在对方的眉梢轻轻蹭了蹭。
谢幕霜也不乱动了,心满意足闭上了嘴。
季浔隐隐约约觉得心中有什么想法得到了证实,她呆了片刻后就走出了屋门,换成施予进来。
而自己躲在窗角下,屏住呼吸观察屋内的动静。
……
几分钟过去了。
一片死寂。
几根纤细的手指扒上窗檐,季浔从墙壁后面缓缓探出头,透过窗户观察着屋内。
只见谢幕霜和施予坐在相隔几米的两处,大眼瞪小眼的干看着,施予在余光中,见着窗户那头鬼鬼祟祟的季浔,无奈的耸耸肩。
季浔:“……”
敢情这么多天一直演给自己看呢。
她怎么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又呆又可怜的男朋友,已经彻底成长为了丧尸中的智商担当,人类口中的心机boy,一天天飙高音装可怜只是为了自己的摸揉安慰三件套,其余时间,别说嚷,人家连嘴巴都懒得张一下。
这神奇的脑力活动,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这出神入化的演技,别说是丧尸了,就算在人类生活中,世界都得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果然,季浔一进去,谢幕霜立马抓住了三人同框的机会,痛苦面具随之表现出,声音之凄切,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季浔&施予:“……”
施予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要冷笑,她给季浔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男朋友,你看着办。
季浔站在原地思考着,那边的谢幕霜见半天没人来哄自己,似是有些急了,椅子晃悠的吱呀吱呀响,拼尽浑身解数想引起女朋友的注意。
为了留住这个坚强椅的一条命,得以让它在谢幕霜的摧残下多活过几个月,季浔还是走了过去。
谢幕霜僵着脸,似在赌气为什么季浔动作慢了些许,脸依然面冲床边,眼珠却拼命想要转过来看女朋友的表情。
季浔:“……”是什么让他以为自己的动作不明显的。
面见谢幕霜这幅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季浔心一软,理智和情感打了一会架后毫不留恋败下阵来,她俯下身,揉着对方的手:“好啦,歇一歇吧。”
施予刚要摇摇头,吐槽季浔这幅强硬不起来的性格,顺便吐一下为什么你男朋友要亲亲抱抱却让我来承担折磨的苦水,就听见那边来了一句:“怕你嗓子哑了,到时候说话就不好听了。”
施予:“???”
谢幕霜像是根本听不进去,还在装模作样叫个不停,似乎单纯的拉手手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季浔无奈的安抚片刻,深吸一口气:“再闹我就要不高兴了。”
谢幕霜:“嗷嗷嗷——??”
他大抵也觉得自己作的有点过了,配合着过渡一下就不出声了,只是一双瞳孔溜溜的跟在季浔身上转来转去,倒是完全把施予当成了空气。
但是这股来之不易的自我认知能力没过上半天就恢复了原状。
傍晚,施予无精打采的置身于冲天的闹叫声中,双目呆呆的看着在男朋友身边哄来哄去的季浔:“你这算典型的溺爱过度。”
季浔百忙之中抽出身,赏了施予一个眼神外加一句话:“我狠不下心来,你没看我只要稍稍有一会没顾上他,他就不高兴么。”
施予崩溃:“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三个人,两两一块呆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要凑一起,房顶都能闹得震碎了。”
季浔:“没事,我的男朋友,哄哄就哄哄吧,我不嫌累。”
施予:“……”
但我有点累。
这话她又没法说,只能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把头塞进被子,想要屏蔽掉眼前那只丧尸和那对无时无刻不在秀的情侣。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什么意思。
这么持续又过了十几天,谢幕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季浔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在演,终于慢慢放弃了自己的演员歌手梦,重新变回一只普通又安静的丧尸。
施予反倒是不习惯了。
经历了小一个月的摧残,她似乎已经适应在伴奏下生活,忽然有一天不叫了,熟悉的声音消失不见,浑身都有点难受。
她安耐不住好奇去问季浔,被意料之内的怼了回来:
“你受虐狂么?”
谢幕霜闭了嘴,季浔自然也不用日日想着,自己从哪里给谢幕霜整来些梨罐头熬汤喝,现在她和施予出去做事时,谢幕霜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久而久之倒是形成了一副极为和谐的画面。
施予对谢幕霜的敌意早就没有刚开始那么大了,之前还时时保持着防范,一刻也不敢松懈,后来好不容易放心了点,又被对方那没日没夜的鬼哭狼嚎再次吓到。
可是逐渐的,她却发现,这个丧尸真的同她遇见的不太一样。
光说谈恋爱这一点,哪只丧尸能骨骼清奇到靠飙高音来换取女朋友的温柔关照?
这智商足以碾压所有的丧尸加上一部分人。
施予就算觉得再匪夷所思,再不可思议,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或许季浔是对的,安全区始终是人的安全区,科研部始终是研究丧尸的实验室,所出来的结果,只是丧尸在人类的操控中产生而出的。
那是研究,是驯化,而不是关照和爱。
或许感情这东西真的是个玄学,在丧尸病毒面前,人类可以毫无招架之力任其摆布,被侵蚀掉所有的思想和记忆后,变成一具傀儡。
可也有些东西被深刻的压制在脑海之中,任凭呼吸渐止,身体失温,只要仍有一息尚存,便能寻着蛛丝马迹,打破所有屏障,冲开阻碍,将其引出。
它能使一向吃食人肉为的丧尸,压制住所有本能和欲望,亲近自己所爱之人,能使没有思考能力的大脑做出选择,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人类,选用植物代替吃食。
谢幕霜在慢慢恢复,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有目共睹。
施予不相信幻想,却愿意相信奇迹。
并且相信,季浔和谢幕霜,就是这个奇迹。
二人一尸在这里度过了数月,施予仍然没等到她的真命天子乘着直升机从天而降,她望着外面茁壮成长的菠菜黄瓜,逐渐绝望。
但想着好在也算能吃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蔬菜,再也不用日日嚼草时,施予内心还是有点小感动,麻木的味蕾重新出现了知觉,像是在无限的黑暗中抱住最后一丝坚持的希望。
随着菜园子的果实日益壮大,另一件不太好的消息随之出现。
那就是冬眠的各类蚊虫全醒了。
时不时有各类小动物进屋,但可惜的是,它们不是跑进来的,而是爬进来的。
这里是郊区,虫子的数量本就壮观,加上她们住所地处农田,外面的植物日益昌盛也没办法打农药,导致了后来虫子不光出现在屋子的地上,墙上,甚至是床和鞋里,有的时候就连咬着咬着黄瓜都能爬出来一只。
二人打得了丧尸,但不代表打得了蚊虫。
这些腿数异常的可怕小生物时长在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每一次的出现都能给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屋内再次恢复了连绵不断的叫唤,只是这次发声的对象换了个人。
谢幕霜呆呆的望着这俩人慢慢从连蹦带跳变成叫都懒得叫,再到后来,也不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怎么回事,待再次啃着黄瓜看到里面的菜虫,眼睛一抬,直接当成了蛋白质。
从能打的女大学生到新一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季浔只用了几个月。
夏天的燥热晒得二人都不爱出屋子,身上又会出汗,擦拭的频率也不得不高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节虽然用水量高,雨水降的也丰富,用了一段时间水就会下一场雨,水缸时不时就能满上,二人便也没再多纠结。
谢幕霜身上的棉服也被彻底换了下来,身上只穿了自己那件半袖。
一到下雨,季浔望着坐在床边的谢幕霜,总会想起那一天,同样的天气,同样的穿着,自己的男朋友在安全区外,倒在了丧尸堆里。
现在一年过去了。
好在一切没有变的太过糟糕。
雨后通常会凉快两天,季浔罕见的愿意带着谢幕霜出去坐坐,吹着凉风,嗅着雨香,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也算日常的休闲。
施予正在屋内切黄瓜丝,直接混上些醋清拌,再顺便炒个菠菜配上米饭,在这晚上便是爽口美味的一餐。
鉴于谢幕霜无法咀嚼,她又多了道工程将,那就是一部分食物切成泥状,合在一起放在碗中,掺上些许温水加以搅拌,以让其可以轻松吞下。
而农田的另一角,季浔在教对方说话。
谢幕霜的情况算是乐观,一直在好转,并且没有反弹的迹象,季浔就想着教他学些语言,从最为简单熟悉的开始练起。
“跟我念,谢幕霜。”
谢幕霜张开嘴,双唇艰难的摆出一个形状:“哎,啊,嗷。”
“把牙齿咬住,希依叶,谢。”
谢幕霜僵硬的把嘴巴合上,奈何牙和嘴唇只能同时控制一样,最后希了半天,吐出了一口气儿。
没办法,牙齿合不严,漏风。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训练,季浔的耐心值已经被练到了巅峰,她也不着急,慢慢带着练。
“这样,幕霜你在发希的同时,把嘴巴张开一点,就类似叹口气那样,‘诶’一声。”
谢幕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大大的‘哎’了出来。
音刚发出口,他自己就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把双唇闭上想要重新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他咿咿呀呀皱起眉头,看着季浔干着急。
季浔刚想出声宽慰,告诉他别紧张,余光却暼到了谢幕霜身后的墙角中,似乎盘着一条巨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