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一道目光落在初九身上,稍显的有些锐利。
  初九吞咽一口:“要不然……我去接小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初九心中轻吁了一口气,仿佛有了靠山般,忽然踏实多了,三爷不会不要他,他还得照顾小白呢。
  小白又是谁?
  暮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再多说一句话,就打发去厨房烧火。”魏元谌淡淡地道。
  初九听到这话,立即捂住了嘴,逃命似的离开了屋子。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魏元谌看向旁边的沙漏,还有些时间家中开宴。
  “你去柴老御医家递个帖子,我想去拜访老御医。”魏元谌话刚说完,又改变了想法。
  “现在直接就去。”
  暮秋立即吩咐小厮去牵马,三爷这样着急不知为了什么事。
  ……
  柴家。
  柴老御医正拿着脉案训斥徒弟和几个儿子。
  “老夫为医多年,一直小心谨慎,没有看准脉象之前从不妄下定论,你们才学习医术多久,竟敢夸下海口,提什么经验之谈?医者都似你们这般,病患定然苦不堪言。”
  柴老御医几句话掷地有声,屋子里的人纷纷低下了头,一脸惭愧的神情。
  老御医离开太医院多年,但太医院院使大人还经常上门求教医术,京中的郎中提及老御医都心生敬佩。
  柴老御医训斥完,正要继续说话,柴家的下人进门禀告:“老爷魏家来人了。”
  魏家?
  柴老御医脸色顿时一变,方才训斥徒弟和儿子的气势顿时威顿了些,前些日子魏二老爷来找他问当年为魏三爷诊脉之事,他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这怎么又来了?
  唉,五年过去了,大家还没忘记啊!柴老御医有些心酸,他怎么就会老眼昏花诊错了脉?
  幸好只是魏家找上门,如果再有人问起顾大小姐的脉案,他岂非要羞愧得无地自容吗?
  这种事躲也躲不过,假称不在家也不会有人相信,屋子里一只只眼睛瞧着他,就算再难也得硬着头皮接下来。“请进来吧!”柴老御医故作镇定,挥挥袖子让徒弟和孩子们退下,也许魏家人这次上门不是为了五年前的事呢。
  魏元谌被请进了堂屋,下人躬身端茶上门。
  柴老御医闻到了魏元谌身上的药味儿,不禁松了口气,也许魏大人前来是要他看诊的。他听说了北疆兵乱,魏大人是平叛的功臣,难免在征战中有所损伤。
  柴老御医想到这里默默地挽起了袖子,老天也算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一雪前耻,他定会好好露一手,让魏家忘记了五年前的事,只记得眼前他的医术。
  柴老御医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有些激动。
  魏元谌看向柴老御医:“柴老御医……”
  嗯,柴老御医默默回应,这称呼十分客气,果然是看症来了。
  “我想问问老御医五年前的事。”
  魏元谌目光灼灼,柴老御医整个人不禁一僵,之前美好的想象立即烟消云散,裹着一身药味儿的病患登门,竟然不是要他看诊,而是向他问话。
  柴老御医强稳住心神,当年给魏三爷看症的也不止他一个人,魏三爷当时的脉象万分虚弱,曾有一度几乎触及不到,这是事实。
  想到这里,柴老御医道:“魏大人是问五年前的病症?那次老夫的确诊错了,不过老夫以为错得很好,大人能好起来那是天大的好事。”
  仿佛知道魏元谌要说什么,柴老御医伸手阻止。
  “老夫不是推卸过错,后来老夫也仔细想过,翻了不少的医书,仔细想了想魏大人的伤虽然重,但身体素来康健,再加上家人悉心照料,才能渡过难关。”柴老御医对自己的回答算是比较满意。
  魏元谌道:“那常年缠绵病榻之人呢?”
  柴老御医下意识就要回话,当看到魏大人那幽深的目光时,心中忽然一沉,魏大人指的该不是顾大小姐吧?
  魏元谌道:“老御医,我问的不是自己的脉案,而是怀远侯家大小姐的。”
  柴老御医吞咽一口,这两桩事凑在一起,是要砸他的招牌吗?他现在只想立即将魏大人送出门。
  不过看魏大人这模样,比留着两撇胡子的魏二老爷还难对付。
  柴老御医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架子再也端不下去了,脸上露出几分颓靡:“怀远侯长女病了许多年,虽然顾家照顾的很好,但病根不除就像小火熬汤,早晚要油尽灯枯,从脉象上看,早就回天乏力,只靠一口气撑着。”
  柴老御医说完端起茶抿了一口:“魏大人当时病得厉害,老夫虽提醒魏家有所准备,但毕竟还抱着一丝希望,顾大小姐则不同,在我看来全然没有半点的希望,可突然有一天,顾大小姐竟然好起来,顾家请我前去诊脉,那脉象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惊奇。
  魏元谌道:“老御医可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柴老御医仿佛被问到了最不愿意说的事,他叹口气道:“顾家竟说是寻了婆子喊魂,顾大小姐的病情才有了好转,这怎么可能?若是那些巫者能治好病症,要我们这些郎中何用?”
  柴老御医说完看向魏元谌:“魏大人说,这是不是荒唐?”不知为何他看到魏大人那双眼睛更幽深了几分。
  魏元谌吞咽一口,嗓子有些沙哑:“后来呢?”
  “后来?”柴老御医道,“顾大小姐的病情日渐好转,现在旧疾已去的七七八八,老夫行医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真是惊奇啊。”
  柴老御医说完这话,只觉得脸面荡然无存,一个医者眼看着病患好转,却说不出个道理,当真丢人至极。
  柴老御医正想着,却发现魏大人站起身,忽然躬身向他一礼:“老御医治好病患却如此谦逊,当真让人敬服。”
  柴老御医半晌才回过神来,魏大人有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魏元谌站起身:“那就不叨扰老御医了。”
  柴老御医将魏元谌送出门,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走出院子,老御医不禁茫然,竟然不是来拆他“杏林圣手”招牌的吗?
  那他以后见到魏家人,是不是不必脸红了?
  ……
  魏元谌翻身上马,一路回到魏家。
  暮秋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看到三爷那绷紧的面容,最终都放弃了。
  三爷有心事,而他这时候不该上前打扰。
  魏元谌到了魏家门前,从马上下来,迈步向府中走去,谁知左脚不小心绊到了门槛,脚下一个踉跄,居然没有稳住身形,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暮秋见状大惊失色:“三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以三爷的身手不可能会摔跤啊。
  暮秋跑到跟前,只见魏三爷没有起身,手半撑着坐在那里,一双眼眸中波澜起伏,一时难以自已。
 
 
第198章 希望
  “三爷。”
  “三爷。”
  暮秋的声音仿佛很远。
  魏元谌依旧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五年前有些景象就在迷雾之中,如今那雾气似是散了些,隐约看到有人在床前忙碌。
  “一会儿我喊之后,夫人就叫大小姐的名字,可知?”
  “我知,我知。”
  ……
  ……
  “快喊,快喊啊!”
  “明珠,明珠……珠珠……珠珠……你回来吧,母亲在这里。”
  “明珠,珠珠……快回来吧!”
  床上躺着的少女眼睛紧闭,面色苍白,看起来异常的瘦弱,正是顾明珠,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一花,床上的少女又变成了如珺的模样。
  魏元谌心头为之一震。
  他脑海中怎么会有这样一幕,他分明没有去过顾家,在这次去太原府之前更没有见过顾明珠。
  柴老御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家竟说是寻了婆子喊魂,顾大小姐的病情才有了好转,这怎么可能?若是那些巫者能治好病症,要我们这些郎中何用?”
  “魏大人说,这是不是荒唐?”
  魏元谌眼前又浮现出一幕幕,顾明珠猝不及防见到周择笙时红了的眼圈,以及张老爷、医婆的医术,还有在顾家时那探查他伤口的手。
  梦中,如珺的脸突然变成了顾明珠。
  如珺她,没有离开吗?
  魏元谌只觉得心被牵拉了一下,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害怕的是一切都是妄想,一切最终都是一场空。这样想着,气血翻涌,悲喜交加,胸口却如同被一块石头堵住,喘息都觉得疼痛,微微用力,那久久压在他胸口的大石终于被撬开了一角,腥甜的味道顿时涌上了喉口。
  暮秋刚刚上前扶住了魏元谌的手臂,正要将魏元谌从地上搀扶下来,却感觉到魏元谌身体一震。
  魏元谌低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魏家管事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即大喊起来:“快……快……三爷……晕厥了……快去唤郎中。”
  魏家本来欢欢喜喜地置办家宴,忽然听说魏元谌吐了血,魏太夫人立即从屋子里赶出来去看孙儿。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魏太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魏元谌,急着问暮秋缘由。暮秋道:“三爷摔了一跤,我正要去搀扶,没想到三爷就吐了血。”
  魏夫人也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谌哥儿别是有内伤,我还记得老太爷当年……”
  魏老太爷年轻时在战场受伤太多,表面上看似痊愈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旧伤一个个找了回来,缠绵病榻多年,最后也是一咳嗽就吐血,魏夫人不敢再想下去。
  魏太夫人眼圈发红,紧紧地握着魏元谌的手。
  片刻之后郎中被请进了门。
  女眷们纷纷让开,让郎中仔细诊脉。
  郎中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半晌才走出来向魏太夫人道:“从脉象上看,魏三爷没有大碍。”
  魏太夫人看一眼床上的孙儿,脸上忧虑未消接着道:“那怎么会吐血?”
  郎中仔细思量片刻道:“应该是之前受伤留在胸腹内的淤血,三爷从前脉象就有些发沉,可见邪郁于里,气血内困,如今这脉象好了不少。”
  魏太夫人道:“那我孙儿何时会醒过来?”
  郎中道:“太夫人不用担忧,魏大人休息片刻就会醒转。”
  魏夫人扶着魏太夫人又去仔细看了魏元谌,魏太夫人看到孙儿呼吸平缓,心中略安。
  魏太夫人又坐了好一会儿,魏夫人上前劝说:“娘去侧室里歇着,媳妇在这里守着谌哥儿。”
  魏太夫人让魏夫人扶着去了侧室。
  魏太夫人靠在引枕上:“若是没有大碍,让他多睡睡也好,自从五年前家中出事之后,谌哥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奔忙,半夜里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我看着难过,却也不好劝他,这次去太原府必然也是不得休息,他虽然还年轻,却也经不得这样熬,希望郎中说的没错,谌哥儿这是将当年的淤血吐了出去。”
  想到五年前的事,魏夫人也不禁鼻子一酸,她不留痕迹地从帕子擦了擦眼角才道:“娘放心,谌哥儿会好起来的。”
  侍奉好了魏太夫人,魏夫人就去魏元谌屋子里做针线,周围一片安宁,魏夫人半晌抬起头向床上看去,看到儿子那张与亡夫有几分相像的脸庞,担忧和思念混杂在一起,一时让她有些怔愣。
  魏元谌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就掌了灯,母亲就在灯下做针线。
  “娘。”
  魏元谌开口说话,魏夫人立即欢喜地上前查看。暮秋端了药上来,服侍魏元谌喝下。
  魏太夫人看到孙儿安然无恙,不禁埋怨:“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身子不舒服就不知道说吗?真是要吓死你祖母。”
  魏元泓、魏元稹也都进屋子里来,魏元稹一把拍在魏元谌肩膀上:“三弟身子好着呢,祖母不用担忧。”
  魏夫人立即斥责魏元稹:“你三弟还没好,你怎能这般用力?真是不知轻重。”
  魏元稹很是爽朗:“大哥看看,母亲又偏三弟了,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都要留给三弟,该不会大哥与我都是捡来的,三弟才是母亲亲生吧?”
  “胡说些什么,”魏夫人看似板着脸,眉宇间却没有怒气,“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在弟弟面前没有半点样子。”
  “好了,”魏太夫人道,“不要闹谌哥儿了,我们出去说话,谌哥儿不舒坦,就让人将饭菜端来谌哥儿屋子里。”
  魏元谌下了床:“我陪祖母和母亲用饭。”
  魏夫人有些担忧:“可行吗?”
  魏元谌颔首:“母亲放心。”他现在感觉比平日里还要好,呼吸都轻松起来。
  一家人在花厅里用了饭。
  席间,魏太夫人不时地看向魏元谌,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太多,总觉得孙儿与往常不太一样。
  一盘蜜饯子端上了桌。
  魏大奶奶章氏有些惊讶,她没有让厨房送蜜饯啊,蜜饯都是给女眷消遣时用的,怎好在这时候端上来,正要说话,只见魏元谌夹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魏元稹不经意地笑道:“三弟何时爱吃甜食了?”
  魏元谌抿了抿嘴唇,没有回话,灯下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带了一丝笑意。
  “你瞧瞧,”魏太夫人看向魏夫人,“谌哥儿今晚怎会如此乖顺,就像他小时候似的。”
  魏夫人没感觉到有何不同,不过谌哥儿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
  魏太夫人点了点头,希望谌哥就此好起来,这样她也就能安心了。
  吃过饭,魏元谌回到屋子里,暮秋正带着人找出明日要换的新衣袍。
  魏元谌目光落在那深色的衣袍上:“找一套颜色稍亮些的衣衫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