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看到那柔软的兔毛,魏元谌只觉得脖子有些发痒,之前在顾家不好的经历从脑海中翻涌出来,好在他及时醒转,就看到顾大小姐那只手正在悄悄地将一件物件儿塞过来。
  魏元谌向后闪了闪,顾明珠的手扑了个空,反被塞了一封信函。
  魏元谌淡淡地道:“拿走的东西,还想简简单单就还回来?”
  “大人,那章不能用了,”顾明珠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不知道它怎么掉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没瞧见,换衣服的时候章掉在地上,摔掉了一个角,要不然您再换个新的,就将它忘了吧!”
  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在脸颊边,就像是孩子惹了祸事,千方百计找了个可笑的借口来搪塞。
  果然把顾大小姐演得活灵活现,只怕早就不分彼此了,差点骗得他去接那泪珠。
  让她这样糊弄过去,他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换新的,”魏元谌望着顾明珠,声音比方才略显得沙哑,“那块玉石世间再无第二枚,乃长辈所赐,既然你将它弄坏了,就想法子恢复原样,我的私章不能用外面的匠人,刻的字不能有半点偏差。”
  听着魏大人那笃定的口气,就好像知晓她会金石篆刻一样,善于篆刻的是周如珺而非顾明珠。
  魏大人在旁边,她却总要将自己两世的身份混淆。
  不等她再次说话,魏元谌转身向外走去。
  魏元谌道:“刑部乔嵩奉命去了东宫,可见皇上并非全然相信我们查出的结果,乔嵩的眼线遍布大周,让他捷足先登,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魏元谌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初9立即递上了一只青花印泥盒。
  顾明珠就像个书童般,将印凑过去,沾了朱泥,抽出信函中的纸笺盖了上去,初9立即将书信接在手中,快步跟上了魏元谌。
  魏元谌看着初9将信函收好,知晓那章必然盖在了上面,弄了半天,案子和乔嵩都比他要顶用。
  她还敢将他与元宵相比?这世上她是独一份儿,元宵有鲜花饼,他有吗?
  办好了差事,初9松了口气,低头向身上看去,发现腿还听使唤,他有些担忧,就连三爷的私印也会择木而栖,他怕哪天自己的腿也背叛了良心,跑到顾大小姐身边做护卫。
  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初9心中紧张掏向腰间,拿出一颗裹了饴果的黄豆,吃得“咔咔”作响,这可是顾大小姐给他的,吃起来格外可口,正在得意间,忽然觉得一个东西飞来撞上了他的手,紧接着手里的荷包就不见了。
  初9愣在原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得意忘形果然没有好果子吃。
  ……
  东宫中。
  东宫的人陆续离开,这府邸也像是溃败的草木,看起来一片凄凉。
  乔嵩看着眼前那清澈的池水,东宫的官员有不少都对太子忠心耿耿,想要看到太子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可惜在大皇子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注定就是这样的结果。
  “有几个人跟着东宫一起沉沦,有些可惜了,”乔嵩道,“我办的东宫第一桩案子,是那个落水的官员,叫什么来着。”
  乔嵩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叫周择承。看他尸身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女子,果然不论男女,长得太漂亮不是好事。”
 
 
第270章 等着
  乔徵端起一杯茶递给乔嵩,乔嵩揭开盖碗尝了一口,阳光落在乔嵩身上,他身上的长袍干净整洁,笑容自然温和,唯有手腕上露出的半条伤疤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但乔嵩并不在意,还是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微风吹过他的长袖,让他看起来很是自在。
  “叔父,”乔徵道,“魏元谌下朝之后,单独审问了程大老爷,程大老爷一直喊冤,说袁氏非他所杀,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也去审那程大老爷?”
  乔嵩道:“你觉得呢?”
  乔徵不知道叔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来请教叔父该怎么办的,早朝过后皇上单独召见了叔父,定是要让叔父与魏元谌一起办案,太子被废,皇上怎么可能将权柄全都交给魏家。
  他揣摩皇上的意思,如今用魏家打压了贵妃母子,制衡住贵妃党,现在该防着魏家用这些案子翻身,魏元谌也就该止步于此了,就算案情还有疑点,剩下的叔父自会查明,可碍于朝廷上下议论,不能明着让魏元谌交出手中的线索抽离这案子,再说让魏家就此急流勇退反而对他们名声有利,朝中毕竟有许多老臣心向皇后。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魏元谌跌个跟头,叔父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案子接在手中。
  乔徵道:“自然都要抢在魏元谌之前让案情有所进展。”
  乔嵩不置可否,乔徵接着道:“侄儿将案情理了一遍,从口供上看,就是程大老爷无疑,程家从前也是如此算计赵氏,现在程家被怀疑与鞑靼有关,程大老爷就故技重施舍弃了袁氏。”
  乔嵩负手向前走去姿态放松仿佛不像是在听案情,而是在与家人闲谈。
  乔徵接着道:“但魏元谌盯着程大老爷不放,是觉得其中另有内情。”
  乔嵩停下脚步,转头笑着看乔徵:“你为何要跟在魏元谌身后,他去查什么,你就跟在后面想对策,岂能拦住他?”
  乔徵一愣:“我们既然要防着魏元谌,自然要盯紧了他。”
  乔嵩刚好走到亭子里,亭中还放着一块棋盘,显然是东宫的幕僚曾在这里对弈,朝廷清理东宫,他们慌乱中哪有精神再去理会这些身外之物。
  “就好像博弈,你一味盯着对手,最终只能落败,”乔嵩温和地解释,“程大老爷若是有手段就不会让魏元谌一夜之间握住证据押入大牢,魏元谌表面上去提审程大老爷,只是做给你看的,他心中早就另有思量。”
  乔徵道:“魏家的人手我们都盯着,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乔嵩笑道:“你有多少人手,又能盯住几个人?也许只是一个街上的货郎就能替魏家送信,你要清楚你该做什么,而不是揣摩魏元谌要怎么做,看来这几年我小看了魏元谌,让他做了太多的事,在你们心中有了威慑,用不着他动手,你们就跟着乱了。”
  乔徵脸一红:“都是侄儿没用。”
  乔嵩摇摇头:“不怪你,你本就不是魏元谌的对手,无论是学识、胆量还是眼光都远远不及他,再说还有魏家在背后支撑,魏家到底是厉害,从大理寺到通政司,魏元谌接的都是难审的案子,却也让他将大周朝所有的衙门和官员都摸了个遍,对魏元谌以后大有裨益。”
  乔徵道:“这样说,叔父在刑部多年,不是也……也都清楚了。”
  乔嵩没有多说话,坐下来接着道:“袁氏死了,程家获利不大,最有利的是袁家,袁知行在都察院任职,官声一直不错,彭良的案子让魏元谌捉住了西城兵马司的把柄,这桩案子再不审结,魏元谌就要去查都察院和西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都察院的巡城御史若发现兵马司办事不利,可直接向衙门弹劾,若他们之间有所勾结,城门的防守就形同虚设。”
  乔徵仿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有人弃车保帅,为的是保住都察院和五城兵马司。”这么一说,袁家更加可疑了,现在魏元谌还在收集证据,他们立即动作,还有机会先声夺人。
  乔嵩站起身向前走去:“还要注意那些坊间人。”
  乔徵道:“叔父放心,坊间人到了京城只是为魏元谌做事,看起来是想要依靠魏元谌立足,只要防住魏元谌,那些人不足为虑。”
  乔嵩整理被风吹乱的袖口,将那道长长的疤痕遮掩住,不远处有一棵花树亭亭玉立,就好像一个妖娆的女子。
  “可有她的消息?”乔嵩道。
  乔徵摇头:“没有。”
  说完这话,乔徵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说出口:“叔父,也许唐氏已经死了,五年多没有任何音讯,当时容娘子被杀唐氏也没有露面,容娘子是唐氏手下最得力的人,唐氏若是还有余力绝不会坐视不理。”
  乔嵩看着远处的云朵:“两年前我在山西见到了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不会看错,她还活着,她必然会寻机会来向我报仇,不过,我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她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乔嵩查明了大理寺正唐青徇私枉法的案子因此扬名,唐氏就是唐青的女儿,唐家一把大火让唐氏假死逃出,唐氏之后来找他寻仇,想要借二皇子之手除掉他。
  二皇子谋反败露,他前往福建正是去抓唐氏,也是在那时候有人攻破刑部大牢劫狱,唐氏不见踪影,唐氏手下得力的容娘子也被正法。
  但乔嵩知道唐氏没死,早晚有一日她还会回来,而他就在这里等着,看唐氏能用出什么手段。
  ……
  顾家。
  顾明珠抱着元宵坐在窗前。
  “还没走吗?”顾明珠问宝瞳。
  宝瞳道:“还没呢,厨娘还做了汤和糕点送去,酒可是喝了有三坛了,只怕一会儿老爷要被人抬出来。”
  顾明珠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庭院中父亲应该是输了,没想到输得很高兴,竟然与魏大人热络了不少。
  宝瞳望着大小姐心神不宁的表情:“若不然小姐过去看看?”
  顾明珠捋着元宵的后背,酒鬼有什么好看的,喝倒了都是一个样儿,鼻孔朝天,口吐莲花,她才不看。
  不如趁着魏大人豪饮,她去做些别的事。
 
 
第271章 顺眼
  顾崇义喝得脸颊通红,坐在椅子上,灯光下,魏三爷正端着醒酒汤走上前来。
  这后生看着不错啊,说话也很在理,拳脚功夫不错,将来上了战场必然也会立下一番功业。
  喝了几杯酒,越看越顺眼是怎么回事?
  魏元谌亲手将醒酒汤端给顾崇义。
  行,顾崇义拍了拍魏元谌手臂,只要之前轻薄珠珠是无意之举,这孩子也算无可挑剔。
  顾崇义不由地想起魏老太爷:“说起来我小时候想要进五军都督府,那时候五军都督府是真的风光,只要大周有战事,五军都督府挂职出征,战无不胜。因为魏老太爷任中军左都督,那时候魏家被称为‘大都督府’,魏老太爷是大周唯一一个能被尊称一声大都督的人。
  几十年过去了,我也终于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可惜现在五军都督府形同虚设,专养闲人,时过境迁啊!”
  今日升迁,顾崇义推掉所有应酬,最终却跟魏家子孙在一起饮酒,也许也算是缘分。
  “回去吧!”顾崇义吩咐一声,“天色不早了,也该安歇了。”
  顾家管事上前搀扶顾崇义,魏元谌跟着一路将人送去宝瓶门。
  眼看着顾崇义的身影消失在内宅,魏元谌才向身边看去。
  初九低声道:“三爷,别等着,顾大小姐不会来了。”
  魏元谌抬起头看了看天,偌大的月亮身边跟着一圈影子,晚上饮的酒好像有些多。
  这么晚了,她该是安歇了吧!
  初九清了清嗓子:“顾大小姐出去了。”三爷死皮赖脸地留下,没想到转眼顾大小姐去出了门。
  这听起来……有些扎心。
  魏元谌眼前清亮了许多,头顶的月亮重新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去哪里了?”魏元谌道。
  初九抿了抿嘴唇:“应该是去见聂忱。”
  魏元谌向外走去,初九一路跟上:“三爷,慢点走。”看三爷的样子该是很难受,他就说件好事让三爷缓一缓。
  初九接着道:“不过大小姐让人送来了一些花饼,可见大小姐还惦记着五黑鸡。”
  说到这里,初九再接再厉:“反正五黑鸡也是姓“魏”,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
  初九说完这话,感觉到冷风嗖嗖地刮进他的领口,他不敢转头,眼睛转动着向三爷瞄去,只见三爷眯着眼睛,目光如刀。
  “我去寻大小姐,看看……大小姐……去了哪里。”初九捂住了脸,生怕就像是秋天里的花朵,不小心被风吹皴了。
  不等三爷再吩咐,初九一口气跑出顾家,飞身上马,片刻之间没了踪迹。
  ……
  京城南城,本该静寂的街道上亮起了一支支火把。
  一处民户大开,衙差从里面押出一个黑瘦的汉子,紧接着又从民户中搜出了几包财物。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苏甫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是今晚抓到的第三个人,审清楚这些人,顺天府衙积压的案子又能了结一些。
  身为顺天府府尹,他本不必为这些事前来,但他今天就是想要看看坊间人的本事,瞧一瞧坊间人是不是一柄可以用的利刃。
  果然如此啊,薛老通判真是善于识人。
  苏甫微微一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办案了,不是被五城兵马司牵制,就是受巡城御史管束,现如今不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手赶来,就已经证据确凿。
  也许整饬坊间人,真是一个好法子,至少能光明正大地绕过这两个衙门,有人提供线索,他们才会前来捉人。
  京师治理,朝廷用几个衙门互相制衡,结果就是权责不明,他是一忍再忍,也许很快就能出一口气。
  苏甫看向身边的聂忱:“依你看,京中这样的情形可还多吗?”
  聂忱没有立即回话,半晌才道:“草民等来到京中之后,暗中探查,表面上京城各门守卫的看似比太原府森严,其实手中握有权柄的达官显贵众多,只要用些心思,就会让这一切形同虚设。”
  苏甫皱起眉头,坊间人指的是五城兵马司?
  “再者,”聂忱低声道,“城中的眼线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些,就说顺天府衙,只怕刚查到线索,衙差还没有出门,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苏甫知道,这就是为何顺天府这两年查案越来越艰难。
  城门的守卫也是一样,暗中与各个府邸串通,若不然那些京中本不该出现的物件儿是怎么到城中的?
  衙差被人盯紧了,坊间人却散在人群之中,薛老通判办案时手底下也有几个眼线通风报信,这才让顺天府衙没有彻底变成聋子、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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