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也有动静，”黄昌道，“皇后娘娘让人带走了几个宫人，都是周择承出事时曾随扈去行宫的。”
德妃眼前一花，整个人有些发蒙。
黄昌低声道：“如果皇上知晓您与梁王有往来，定会心生猜忌，恐怕不会再将皇位传给肃王爷。”
德妃内心挣扎：“也许皇上会听我解释……”
黄昌面色不虞：“您可是在跟了皇上之后，私底下还与梁王有往来，除此之外当年在行宫，您为了请求周学士帮忙，私自去见周学士，这些可都是大错。”
德妃脸色变得铁青，她彻底慌了神：“那可怎么办？”
“奴婢已经替您想了主意，”黄昌道，“您要让肃王爷领兵进宫，快些稳住情势。”
德妃不敢置信地看着黄昌，半晌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黄昌神情平静：“扶肃王登上皇位，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第507章 矫诏
听到黄昌的话，德妃下意识地摇头。
“不行，不行，”德妃急得眼睛通红，“宫中还有魏皇后和太后娘娘，我们若是动手，定会被她们拿下。”
黄昌没有继续劝说只是道：“那就只能不战而败，等着魏皇后和太后一起前来质问娘娘了，娘娘可想好了要怎么解释？魏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娘娘不会不知晓，既然苏甫查到了那些女子，贵妃娘娘就会知晓恭王身边的阮琴姑娘是娘娘的人，到时候姜贵妃也要站在魏皇后那一边。
娘娘也不要妄想案子查不清楚，除了顺天府苏甫之外，刑部的乔嵩也在查案，乔嵩如何，就不用奴婢来说了。一旦一切揭开，娘娘可就没有挣脱的机会，只能俯首认罪。”
德妃攥紧了手，贵妃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她送给恭王的岂止是阮琴？早在恭王十一岁，就被她派去的乐户迷住了，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皇上就对恭王满心厌恶，阮琴若是招认出这些，贵妃绝不会饶了她。
还有魏皇后两次小产……说不得都要算在她头上，那时候皇上也护不住她。
不对，皇上知道梁王和周择承的事，怎么可能还护着她，只会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德妃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都被抽干了似的，她盯着黄昌：“还会有别的法子，你向来主意多，不能在这时候见死不救，别忘了你能有今日，我在皇上耳边为你说了多少好话。”
黄昌抬起眼睛看着德妃：“奴婢若是想要抽身，就不会这样为娘娘筹谋了，奴婢绝不敢忘了娘娘的恩德。周择承的案子一旦被查清楚，奴婢也不能逃脱。
要不是那次出事，奴婢现在可能还被董兴那老东西压着，在司礼监做个小小的副统管，这些奴婢都清楚，奴婢现在的一切都是德妃娘娘给的。”
黄昌说着上前搀扶德妃：“所以娘娘不能失势，奴婢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扶肃王爷承继大统。”
德妃被黄昌强而有力的手臂支撑着，仿佛有了些气力：“我们该怎么办？”
黄昌道：“奴婢可以拟一道圣旨，让肃王爷带兵入宫，这些年奴婢在皇上身边，能够模仿皇上的笔体。”
德妃瞪圆了眼睛：“你要矫诏？若是让皇上知晓，一下子就会被戳穿……”
黄昌冷静地道：“皇上不会知晓，因为皇上被魏皇后气得中风，已然不省人事，只撑着一口气等着肃王前来，将大周江山交给肃王。”
德妃看向养心殿：“你……你现在就要害皇上？”
黄昌目光幽深，他看着德妃：“奴婢准备好了，若是娘娘也准备妥当，奴婢就会服侍皇上喝下这碗茶。”
德妃盼着这一天到来，可她脑海中都是皇上将肃王扶上皇位，从来没想过要走这一遭。
“就算皇上立了肃王为储君，肃王继承皇位时也不会顺风顺水，您要面对的也是魏皇后和太后娘娘，现在宫中我们的人手也不少，您就当一切提前来了。”
德妃脑子里一阵眩晕。
“没时间了，您现在就下决定吧！”
在黄昌的催促下，德妃终于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黄昌道：“您要写封手书，告知肃王爷，让肃王爷知会所有亲信，先取京营，若有不服的将领，立即正法。
还有……奴婢这里有追随郭家、魏家和姜贵妃将领的名录，您要让肃王爷先将这些人制住，杀了他们，我们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奴婢还会拟诏请皇上信任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入宫，还有顺天府尹苏甫等人，这些人肯效忠肃王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要……”
黄昌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德妃道：“魏皇后、太后和贵妃呢？”
黄昌道：“奴婢想方设法去解决，只要肃王爷登上皇位，就说皇后和贵妃意图加害新皇，她们一死，贵妃党也就散了，魏家和郭家也是一样，折损了太多人手，只能任由您处置。
她们再厉害，拿到诏书登基的是肃王，除了肃王之外，所有人都是乱臣贼子。”
德妃终于下了决定：“好，我立即去写书信。”
说完德妃看向养心殿：“这里先交给你了。”
看着德妃离开的背影，黄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皇帝就喜欢没用的女人，到了最后关头，也是这女人送皇帝归西。
黄昌转身回到养心殿，内殿里有两个小黄门在侍奉。黄昌看一眼窗子，小黄门不知什么时候将窗子打开了，内殿里隐隐约约传出一股奇怪的香气。
黄昌吸了吸鼻子看向小黄门：“刚才有人来？”
小黄门道：“没有，只有我出去换了暖笼里的炭火。”
天气已经渐暖，但炭火还是少不了的，黄昌点点头，那小黄门不是他的人，皇上身边的宫人、内侍不少，他不可能将他们都拉拢在身边，这样做十分危险，万一不慎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下去吧！”黄昌道，“这里有我侍奉。”
这本来不合规矩，若是皇帝知晓不免要斥责黄昌，但皇帝没有这个机会了，眼下养心殿上上下下全都要换成他的人。
黄昌安排好人手，这才倒了一杯茶，抬脚向内殿走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皇上，”黄昌低声道，“半个时辰了，您也该起了。”
塌上的皇帝没有任何动静。
“皇上？”
黄昌微微扬起声音，皇帝依旧一动不动。
黄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皇帝的鼻息，呼吸有些微弱，人好像晕厥了。
黄昌大喜，若是皇帝的病突然重了，倒是省了他的功夫，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依旧扶起皇帝，将手中的茶向皇帝嘴里倒去。
皇帝昏迷之中牙关紧咬，黄昌的茶水一时灌不进去，黄昌正在焦急时，被扶着的皇帝忽然眼睛上翻，整个人抽搐起来。
黄昌伸手紧紧地捂住皇帝口鼻，整个人翻身压在皇帝身上，以免发出太大响动，幸好现在外面都是他的人。
这样压制了一会儿，皇帝挣扎渐渐变得微弱，黄昌这才松开了手，他又伸手去探皇帝的鼻息，皇帝鼻息仿佛时有时无，显然快要驾崩了。
真是天助梁王。
黄昌忍不住欣喜，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接下来就要等肃王带兵入宫了，那时候必定是京城最乱之时。
肃王弑君，梁王爷就能入宫除掉这丧心病狂的贼子，顺手杀了皇帝其他儿子，除掉太后、太后、贵妃，将这些都推到肃王头上。
接下来梁王爷会稳住这混乱的局势，顺理成章承继大统。
第508章 早有准备
黄昌松一口气，忙去将准备好的诏书取出来。
当年先皇康妃母子被法办后，还是鲁王的皇帝就开始血洗康妃的娘家乌撒府，他们一家与康妃娘家是姻亲，自然也在其中。
那次乌撒府动荡死了许多人，他眼看着父母、兄弟被杀，他狼狈逃窜躲在山中，想要找机会冲进衙门，杀死领兵的将军和官员，就算死也要带上几条人命一起上路，还没来得及筹划，朝廷兵马就围山四处抓捕逃窜之人。
他走投无路时被梁王所救，梁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虽然反对鲁王的所作所为，奈何手中没有权柄，上奏几次请求朝廷网开一面，却没有被采纳，就连梁王自己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被鲁王算计。
他就是那时开始追随梁王，发誓总有一日向狗皇帝复仇，为了他的父母、兄弟，为了乌撒府所有枉死之人复仇。
梁王为他安排好了一个身份，他又为傅家留下子嗣，将子嗣托付给梁王之后，净身入宫。
那种断子绝孙的滋味儿没有人能明白，但为了报仇什么都值得。
终于在梁王的谋算下，他一步步爬到了这个位置，现在是他杀了皇帝，扶英主上位的时候了。
片刻之后，德妃回到养心殿，看到榻上一动不动的皇帝，德妃瘫软在椅子上。
黄昌让人将德妃的手书送出去，所有支持肃王的人，都会追随肃王起兵，而宫中他们安插的眼线也会一起出手。
梁王爷在禁军的人也会攻入宫中，来助他一臂之力，趁机杀了太后和魏皇后。
……
曹大学士一路骑马到了京营，终于看到了肃王的亲随。
“快……”曹大学士差点直接从马背上跌下来，紧紧地攥住亲随，“快，带我去见肃王爷。”
肃王亲随不敢怠慢扶着曹大学士到了校场。
肃王刚刚亲眼看了练兵，站在将士面前鼓舞了士气，看到将士那一双双眼睛，肃王感觉到异常的踏实。
“王爷。”
见到舅舅匆匆而来的身影，肃王遣退身边人向曹大学士走来。
“王爷，宫中出事了，”曹大学士声音微哑压低声音道，“皇上知晓了娘娘这些年为您的谋划。”
肃王面色一变。
曹大学士手紧握住肃王的手腕：“不过娘娘稳住了宫中，要您带着兵马入宫，等皇上驾崩之后，您就登基为帝。”
曹大学士将名录塞进肃王手中：“这是要解决掉的将领，事不宜迟，快些动手。”
肃王握住那名录，目光如同一柄出锋的利刃，大步向自己的亲信走去。
曹大学士跟在肃王身后，他身为文官没想到有一日却要见识这样的场面，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等到过了眼前这一关，曹家就是真正的外戚，太后的母族，他终于为曹家谋来了这无上的富贵荣华。
“王爷，”其中一个亲信去而复返，“不太对，这名录上的人都不在营中。”
“什么？”
肃王皱起眉头，难道是这些人早就得了消息躲开了？不可能，宫中刚刚传出消息，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准备。
亲信道：“是真的，上面的几位副将应该在营中当值，却都不见了踪影。”
肃王心中一颤，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迟则生变：“集结兵马，随本王一起进宫。”
肃王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队人向他这边走来，那些将士身穿甲胄，手提利刃，气势汹汹而至。
“是赵副将，是王爷让我等除掉的太后一党的人。”
看赵副将来势汹汹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早有准备。
赵副将先抽出腰间长剑：“肃王谋反，众将士随我诛杀反贼。”
拼杀之声随之四起，京营中到处一片混乱。
肃王握住腰间的长剑，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意图显然已经被人知晓。
肃王大声喊道：“本王没有谋反，父皇密旨召本王入宫，随本王一起杀出去，此事之后本王必定论功行赏。”他唯一的希望是杀入宫中，希望母妃帮他扫清了障碍，他只要能顺利坐在龙椅之上，天下就是他的了。
几乎在同时，黄昌遣走的信使快马加鞭出了京城，他要将消息送给梁王，京城大乱，请梁王率大军攻入京城。
……
永平府往京城的路上，也有一队兵马快速前行，这队骑兵如同一支射出的利剑，转眼就消失在官路上。
路边的姐弟俩刚刚从集市上买了东西，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响，然后那队骑马的人就消失在眼前。
“姐，是不是有一队人过去了？”
“是。”
“好快啊，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他们拿着一面大旗，姐看到了没有？我瞧见了。”
弟弟在族学中读书，识得那个字。
“那是个魏字，听说永平府就有位魏将军在打仗，这条路是回京城的，是不是我们打了胜仗，魏将军率军回京城了？”
弟弟眼睛发亮，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
黄昌和德妃在养心殿中等消息，派出去的人手分别去了慈宁宫、坤宁宫，先拿住太后和皇后就等于掌握了宫里的局势。
“黄昌，你来看看，皇上是不是没气了？黄昌，皇上驾崩了。”德妃慌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半个时辰之内，德妃已经喊了十几次，黄昌没有耐心再哄着德妃，他站在大殿门口，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黄内官，不好了，皇后娘娘带着人手杀到养心殿外了，龙禁尉的人好像投靠皇后娘娘了。”
“什么？”
黄昌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然后是刀剑相击的声音，黄昌握紧拳头就要走出去查看。
“黄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黄昌……”
德妃的声音再次传来，黄昌恨不得也给德妃灌上一碗毒药，让她好好陪伴那个昏君，不过快了……他只需要再忍耐片刻，等到梁王入京平叛，他就可以亲手杀了这女人。
黄昌刚想到这里，却看到一身是血的内侍踉踉跄跄跌入大殿，紧接着几个龙禁尉走了进来，然后是……魏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