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是在等我吗?”走近,她微微仰起头问道。
姜清时听出她话语中的不确定,抬手敲了她脑袋一下,“不等你还能等谁?”
按理说,他平日里和姜清筠经常打闹,除此之外,他也没苛待她,怎么她如今就这么不信他?
“今日我和爹回府早,方才祖母派人传话,今日让我们一同去萍竹园用晚膳。”
“大房二房都在。”姜清时没犹豫,直接同姜清筠说清楚了。
科举舞弊一案后,虽然他和姜承文回府后,鲜少再有人提起这件事。即便是偶尔去姜太夫人处请安,老夫人都不会提起,更不会提掌家之权交接一事。
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桩桩件件背后的事情如何。
只不过全部的人都保持缄默,不去点破。
姜清筠“哦”了一声,兴致不高,但还是跟着姜清时往萍竹园的方向走去。
自从姜清婉和萧庭言定亲之后,姜老夫人就愈发高兴,对二房也更加偏爱,逢人见面就时不时夸姜清婉几句,顺便夸赞林氏。
因着春杏还有身孕,林氏要打理整个姜府,又要和春杏明争暗斗,这段日子来,倒是没再生事。
想来今日姜老夫人这一趟,也是为了姜清婉和萧庭言的婚事了。
姜清筠一边走一边想着,没注意到一旁姜清时看她的眼神。
辛夷跟在姜清筠身后,观察到了姜清时的神色,想提醒下她家小姐时,明示暗示都容易引起怀疑,也就只能干着急。
“阿筠。”走在青石小路上,姜清时忽然唤了姜清筠一声,“七夕那日,你去看烟火了吗?”
七夕那晚的烟火,照彻了整个京城,但只有在长街上,才看得分外美丽。
京城之中,也只有七夕和除夕夜这等日子才会放烟火,说是万人空巷也丝毫不为过。
“啊?”姜清筠下意识应答了一声,她原本就在担心姜清时会提及到七夕的事,如今真的被问到,她整个人都紧绷。
“没有,那日我在陪苏姐姐,没能在街上看到。”她揪紧自己的衣袖,没敢看姜清时,按照辛夷和苏未同她说的过,她回答着。
生怕姜清时会发现什么端倪。
“回府之后倒是看到了一点。”
姜清时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继续往前走,“那日哥哥去温大人家吃酒,回来的吃了些,不然还能给你带点儿糖葫芦吃。”
如此说着,他心里却愈发疑惑。
那晚他从松筠居离开,无意中发现了脚印,可等到他第二天清醒后再去看时,却已经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日喝醉酒产生的幻觉。
“那等下次哥哥回来,再给我带就好。我还想吃宴珍楼的点心。”姜清筠避开七夕不谈,以免说错话。
只是,温大人,温知许?
七夕那日,姜清时去他府上吃酒,岂不是也遇到了皇上?
想起上次她进宫面圣时皇上龙体抱恙,本着关心恩人的态度,她多嘴问了一句:“哥,皇上龙体可还无恙?”
姜清时停下脚步,回头奇怪地看着她,似乎不懂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为了不吓到姜清筠,他还是耐着性子好脾气回着话。
“皇上一向康健,登基以来从未抱恙。”
“好好地怎么问到皇上,莫非你想……”入宫?
姜清时怀疑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清筠打断,“我没有。”
她有心上人,也是心意相通的人,即便身份地位再高权势再滔天,她也不会动摇半分。
除非谢寻负她。
“只是那次进宫,温大人说皇上龙体抱恙。七夕时皇上和你又同在温大人府中,我这才多问了一句。”
闻言,姜清时表情愈发奇怪,伸手探了探姜清筠额头,“没染风寒啊,怎么你今日净说胡话?”
姜清筠:???
忍不住白了自家兄长一眼,她拍落姜清时的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七夕时皇上不在温府,只有我和温大人赵将军三人在。”姜清时说着,“难不成七夕时候皇上也不在宫中?”
七夕那日,上完早朝后皇上就放了他们休沐,没多久他就去了温府,倒也没听人提起过皇上出宫的事情。
想着,他又看向姜清筠,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后你少去茶楼听流言,没多少是真的。有事来问我。”
姜清筠缄默,低声应着,“我知道了。”
幸好她问的是自家哥哥,不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轻轻叹口气,她连忙跟上姜清时。
两个人一路边走边聊,没多久也就到了萍竹园外。
“这不是二小姐吗?妾身都好久没见到您了。今日倒是妾身的福气了。”
第79章 偏院 多亏你那块玉佩
姜清筠转身, 看到春杏扶着腰身朝她走来。
如今春杏将近四个月的身孕,肚子看起来却比寻常怀着身子的人大了许多,出门都是要婢女小心搀扶着, 唯恐会有意外。
见姜清筠停下,春杏笑着走过去, 作势想要挽上姜清筠的手,“若不是二小姐当初肯帮妾身, 妾身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
她的声音不低, 像是刻意要说给别人听, 包括在萍竹园中的人。
姜清筠回来得稍迟,此刻大房二房的人基本都已经到了萍竹园内了。
一眼看穿春杏的目的, 姜清筠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春杏的手, “姨娘说笑了, 当初是姨娘自己做的决定,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的。”
“这么长时间了,姨娘还是这般模样。”
那次在春杏找上她时, 她就让辛夷查清楚了春杏。自从进府,她都一直跟在林氏身边, 能学到的,也不过是林氏平常惯用的手段。
春杏的脸色一白,讪讪笑道:“老夫人还在里面等着, 二小姐我们先进去。”
说着, 她也没有再上前与姜清筠套近乎。
姜清筠颔首,对上姜清时的疑惑的视线,她只无声说了一句话,等从萍竹园出来后再解释。
姜清时便没再问什么, 同她一起进去。只不过走在她身后,一副保护她的模样。
*
萍竹园内。
大房的人都知道今日不过是场鸿门宴,在席间也尽量多听少说话,只听着老夫人询问着姜二爷和姜清迟,时不时关心着姜清婉和春杏的身子。
即将用完膳时,老夫人才终于想起来姜清筠,转而对着她说:“清筠,明日祖母去萧家,你和清婉一起去吧。”
“正好你二婶娘也要去,牧谦和婷冉的婚事也耽误不得了。”
随着顾云瀚离开,顾文临进京述职结束后,碍于公事,他没多久就回了乾州。而顾牧谦因为科举高中,留在了京城。
顾牧谦和萧婷冉的婚事,也被林氏主动接了下来。
顾氏闻言,“那母亲,我和阿筠……”
“你就不用去了,你弟媳走了府中不能没人。”老夫人不容置喙地说道,直接拒绝了顾氏的提议,把后路都堵上。
姜承文脸色一沉,姜清时连忙把话接过来,“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世子了,明日休沐,我陪阿筠一起去。”
如今老夫人一直打着姜清筠婚事的主意,他们千防万防,绝对不能让阿筠出什么事,被迫定亲,中了老夫人和二房的计。
“哥哥正好还能去见见萧世子,毕竟正事也耽误不得。”姜清筠放下筷子,搭腔说道。
姜清时和萧庭言在朝为官,时不时会有交集,若真的是要商议大事,老夫人无论如何也是没有理由能拦下来的。
如果真的耽误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即便有姜府在身后撑腰,姜老夫人也是绝对不愿意承担的。
“那明日清时就一起去吧。”
老夫人见状,犹豫片刻后不情愿应了下来,随后和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多久老夫人就回了卧房,姜承文和姜二爷说过几句话后就也各自离散了。
明日去姜府,老夫人定下的时间早,姜承文和顾氏没耽误太长时间,将要叮嘱的事情叮嘱清楚后,便放了两个人回自己院子里。
待两个人都离开后,姜承文屏退了在卧房内伺候的人,和顾文鸢商量道:“这几日,你把父亲临终前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清点一遍,把现银和铺子都记下。”
顾文鸢正在点着烛台,闻言手一抖,烛火摇曳,烛泪滴落桌案上。
“承文,你这是要……”
姜老太爷生前早已看清楚一切,知道姜二爷此生仕途无望,而老夫人又十分偏心,临终前他特意把身后物都交给姜承文打点。
没有刻意分成三份,而是让日后姜承文自行处理。
姜承文拿过顾文鸢手中的烛台,生怕烛火会伤到她,“嗯,去准备吧。”
许多事情,也许早就该断清楚的。
犹豫不决,也只会伤害到自己的身边人。
*
翌日,巳时。
姜清筠梳完妆,用过早膳后姜清时刚好来松筠居找她,兄妹两个人一同出了姜府。
老夫人、林氏同坐一辆马车,姜清婉和姜清筠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碍于姜清时骑着马跟在一旁,一路上姜清婉都很安分。
镇南侯府。
姜清筠先跟着老夫人她们去了前厅,见了镇南候老夫人。她是小辈,没提到她时她也只用安静听着。
因着是在谈论两家的婚事,她本就是局外人,就更没有开口应和的必要。
只不过,这次她却明显感觉到镇南候老夫人时不时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奇怪和打量。
来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很快。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没多久,镇南候老夫人就让人带着姜清婉和姜清筠去了萧婷冉的院落。
“姜清筠,你听见了吗?姐姐我再没多久就要嫁入镇南候府了,日后你见了我,千万别忘了行礼。”
去萧婷冉院落的路姜清婉熟悉得很,出了前厅没多久她就让丫鬟退下了,转而一脸高傲地看向姜清筠。
一直以来她都被姜清筠压着,而前不久她得知萧庭言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她恨之入骨的姜清筠。
忐忑过也害怕过,可如今听到两家长辈确凿的话,她也逐渐放心。
等姜清筠的婚事定下来,她成亲之后,定要姜清筠日日对着她行礼问安,以雪前耻。
“那我先恭喜姐姐了。等姐姐大婚,我一定送姐姐一份好礼。”
“姐姐能嫁入镇南侯府,想必二婶娘会很高兴。”
姜清筠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明明是恭喜的话,姜清婉却没听出几分恭贺。
她咬牙,“你现在别太得意了。”
说着,姜清婉快走几步,朝着萧婷冉的院落走去,似乎是想甩开姜清筠。
姜清筠哂笑,没理会姜清婉幼稚的手段和想法。正好,她也不想去萧婷冉面前,被找不快。
那次事发,萧婷冉意外怀孕又定亲之后,她对姜府的人就没有任何好印象。
即便是面对着姜清婉这个旧日好友,她也是极尽刁难和指责。
“这位姐姐,我们家小姐忽然身子不舒服,烦请你和婷冉郡主身边的人传个话。我们家小姐耽误一会儿,稍后身子缓过来再去拜访郡主。”
辛夷眼疾手快拦下一位萧家的婢女,说话的同时朝她手中塞了不少碎银。那位丫鬟掂量了一下,爽快地应了下来。
“那你家小姐今日,晚些再去看郡主吧。郡主这几日身子愈发不适,午觉过后会好很多。”
辛夷点点头应下,道谢后一转身,只见姜清筠已经走出去好远,她只能快步跟上。
*
“今日清时怎么来了萧府?倒是稀客。”后院凉亭中,萧庭言同姜清时下着棋,沈之彦摇着折扇在一旁观战。
无论春夏秋冬,他手中总会拿着一把折扇,折扇也会时常替换着。
“休沐,正好陪祖母来这边。无事。”姜清时不欲多说,手中继续落着棋子。
对于萧庭言,他一向不热络。尽管两个人以后会算是一家人,但也只会是表面上的。
“清时坦诚。”
萧庭言温和笑着,但给人的感觉却与以往不同。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亦或者是在遮掩。
沈之彦始终观局,看破不说破。
还没看完一局棋,沈之彦的随从就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眼神一闪,随便捏了个借口离开了后院。
在他走后,姜清时眼神一闪,装作不知,继续下着棋,风格却凌厉了几分。
*
姜清筠在镇南侯府中,漫无目的地逛着。
前世在这里,她操劳了半生时光,也蹉跎了一生。如今故地重游,虽不是她所愿,但她心里还是带着几分难捱。
这里的每条路她都熟悉得很,她一边出神,一边闲逛着。
察觉到自家小姐心情低落,辛夷紧紧跟着,不去打扰她,只是帮她注意着前面的路。
“小姐,再往前面走,好像就是座废弃的院子了。”见姜清筠还在出神,辛夷抬眼看了下前方,小声提醒着。
长于高门,伺候着主子,辛夷听说过不少后宅阴私。
每家难免都会有一两座荒废的院子,或许是真的没人住,或许是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总归最好远离。
姜清筠闻言,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猛然停住脚步,朝前方看去。
院落荒废已久,周边杂草丛生,门扉早已破旧,似乎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从外面看,整个院子也破败不堪,青墙失色,瓦片掉落。
唯一有生机的,大抵只有长在院中,稍微高出院墙一尺的绿树。
这是...她前世最后生活过的那座偏院。
“姜清筠,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们安排好的。”
“你父兄是冤死的,是我派人去刺杀的。你母亲的病,也是我不让人去请大夫的。只可惜,你没能看到。”
“侯爷早就属意于我,我们现在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