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槿的眉头拧紧,她这样说,是在诛他的心啊,他何曾没有在意她?
罢了罢了,她想做的事,他如何拦得住呢。
“走吧。”贺云槿微叹了口气,径直往前走。
虞姝见殿下妥协,终于露出狡黠的笑容,连忙跟上,“就知道殿下舍不得我受委屈。”
贺云槿捏紧了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就是故意给他下套,可他还心甘情愿的往里钻。
两人去了正阳宫找聂庄,但李竟说今日并非聂庄当值,不曾看见。
“咱们去司礼监,有圣上口谕,不必亲自去找。”
“好。”贺云槿跟上。
两人到了司礼监,圣上口谕已知晓各处,司礼监的于总管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把人带了出来。
聂庄知晓圣上要彻查上次之事,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了,本以为除夕之事都过去了,圣上也不在意,之后也无人提起,谁知长宣郡主却非要彻查,他这条命怕是到头了。
“下奴见过太子殿下,长宣郡主。”聂庄跪在堂下。
“聂庄,你当知晓我传你来所为何事,你是自己招还是要上了大刑再招?”虞姝的语气颇为冷厉。
“回郡主的话,下奴不知何事惊扰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聂庄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说出来。
“何事?除夕夜呈给圣上的年礼是你看管的吗?”
“是下奴,可、可下奴确实不曾动手脚,下奴哪敢啊。”聂庄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
“那可有人碰过年礼?”虞姝望着聂庄的眼睛,可是聂庄却不敢看她,眼神忽闪,才对视上就移开了,分明心中有鬼。
“并无。”
“那殿下年礼为何会被毁?若无旁人动过,那你的嫌疑可就是最大的了。”
“可郡主,也并无证据证明是下奴所为,下奴不服。”
“哼,不服,那你且等着吧,证据很快就到了。”虞姝也不问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叹道:“这司礼监的茶还真是香啊。”
“郡主若是喜欢,便是司礼监的荣幸了。”
于总管额头上微冒出些冷汗,郡主这才未动刑罚呢,他就心慌的很,往常见过两次郡主,瞧着像圣上和皇贵妃撒娇的样子,原以为是个好对付的,可如今见着,哪里是个善茬,太子殿下一字不言,郡主的气场不可小觑啊。
“茶虽好喝,喝多了却怕晚上睡不着,聂庄昨晚睡的可好啊?听说你在宫外过继了你兄长的儿子,盼着他给你养老,可我听说,他似乎并不怎么听话啊。”
虞姝轻轻地吹着茶叶沫子,看似闲话家常,可这一句句的,说的让人心惊。
贺云槿瞥了她一眼,看来她早有准备了,并非打无准备之仗。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思缜密,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父皇答应的,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聂庄手心冒汗,心如擂鼓,“下奴虽是没了根的东西,可到底还是盼着日后有人为下奴起灵抬棺,不知这有何不可?”
宫里多的是内侍在宫内混的还算不错,在宫外收养义子或者是从兄弟姐妹间过继,日后去了,好歹寒食清明能有一炷香。
“可,很可,我未曾说不可,只不过也不是过继了就有人为你上香的,陷害太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届时你们全家怕是都得一起死,日后也无人给你们烧香,凭白为了一炷香而冒险,怕是活腻了。”
“下奴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虞姝未说话,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坐的端正,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凌珠到了。
“郡主,这些是从赌坊追回的银两,一共八十七两,聂家的人早就搬家了,不过已派人去追,想必下午便能找到。”
一笔银两摔在了地上,就在聂庄眼前。
“殿下,可否帮我看看这些银两?”虞姝看向太子。
贺云槿起身,过去拿起一个银元宝打量,“纯度上佳,这并非普通人能拿到的,大多作为官银流通。”
银子也分三六九等,纯度越高越难得到,民间普通百姓用的大多是碎银,很少有这样的银元宝。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虞姝起身过去查看,眉眼有些凝重,“确实是官银,虽然已经重新熔铸,可也不像是寻常碎银。”
若是官银,那可就麻烦了,这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毁坏年礼一事了。
这官银流到了内侍手中,从何处流出,为何流出,又是一个不简单的问题了。
“这件事怕是没这般简单。”贺云槿把银元宝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兴许这一查,倒是查出大问题来了。
“罢了,先把殿下的冤情洗清再说,一件件来。”虞姝把银元宝放到聂庄面前,“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下奴不知郡主在说什么。”聂庄后背冷汗直流,什么官银,他根本不知道,难道这些银子有问题吗?
“你当真以为本郡主愿意陪你在这里耗吗?来人,上刑。”虞姝把银子一扔,看来是她态度太好了,这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说实话。
“这些银子是从你收养的儿子常去的赌坊寻回来的,赔了赌坊近百两,聂家就连夜出城失去踪影,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天高海阔任鸟飞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跑到哪去。”
这个买卖可真是划算,就用一百两,就让太子受罚,连宫宴都不能出席,一想到那日太子落寞的表情,虞姝就恨不得直接大刑伺候。
聂庄被押上了刑凳,先是杖责二十,叫声从重到轻,后边只剩下微弱的声音了。
“招吗?若是不招我可就走了,等追回聂家人,直接诛九族吧,也不必审了,能拿到这些银子,你以为聂家还能逃的开吗?若是从实招来,这银子是谁给你的,待日后圣上查清,兴许能给聂家留下一个后代,若不然,你怕是无法和聂家祖宗交代啊。”
虞姝站起来,作势要走,却被聂庄抓住了裙摆,“我说,这些银子是林贵嫔的婢女醉玉给我的……”
话一说完,聂庄就昏了过去。
“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虞姝转身看向太子,“殿下,我们去林贵嫔处吗?”
“好。”贺云槿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虞姝和太子到了芳仪阁,十分安静,有婢女匆忙上前,“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长宣郡主。”
“醉玉可在?”
“醉玉姐姐不知去了哪,奴婢今日上午不曾瞧见她。”
虞姝心里沉了沉,莫不是逃了?
“林贵嫔呢?”贺云槿皱眉。
“回殿下话,娘娘在寝殿内歇息,已经一上午了。”
“你去通传,我与太子请见。”
“是。”婢女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又不敢违拗。
两人在院子里等着,那婢女进去没多久,忽然传来尖叫声。
虞姝与贺云槿对视一眼,同时往内殿跑去,推开门就瞧见两个女子倒在地上,鲜血蔓延了一地,有些已经干了。
第29章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
虞姝瞧见这一幕, 皱了皱眉,贺云槿第一时间用手遮住她的眼眸,“别看。”
虞姝闭上眼睛, 下意识的抬手握住了贺云槿的掌, “殿下,无碍的, 我生在将门之家, 这样的事见多了。”
她虽未上过战场,但岭南发生过几次海盗上岸之事,有将士伤亡,她曾去军营帮忙,那时更加血腥, 有些将士血肉模糊, 那几日她连饭都吃不下去,如今面对这样还算好的。
贺云槿的手被她握住, 温软的触感, 让他的小指颤了颤,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收拢在背后握住。
“太子殿下, 长宣郡主,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婢女都吓傻了,跪坐在地上, 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虞姝上前摸了下两人的脉搏,身子都是冰凉一片的了,脉搏也丝毫没有动静,看来是死了。
“你先别怕,这个就是林贵嫔吗?还有一个是谁?”虞姝对宫里的妃嫔知之甚少, 并不能确定。
“穿紫色衣裳的贵嫔娘娘,穿粉色衣裳的是醉玉姐姐,奴婢,奴婢昨晚还和醉玉姐姐聊了些琐事。”婢女脸色发白,眼神开始恍惚了,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才一上午,突然人就死了。
“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珠翠。”珠翠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先出去,别破坏了此处,”虞姝看向太子,“殿下,我们先出去吧,还得喊仵作来查验,我们莫要移动她们。”
瞧地上的血都干了,足见已经死了很久,整个上午林贵嫔都待在寝殿,可她求见圣上到如今也没有多久,为何林贵嫔会死的这样快呢
看着倒像是割腕自戕,可到底是不是,还得让仵作查验才晓得。
他们站到了门外,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皇宫,很快后宫的所有妃嫔都到了,把小小的芳仪阁围的水泄不通。
“蓁蓁,可有吓到?”皇贵妃握住虞姝的手,十分忧心,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出妃嫔自戕的事了,居然就被蓁蓁遇上了。
虞姝摇了摇头,“无碍,殿下捂住了我的眼睛。”
“那就好,”皇贵妃看向太子,“多谢太子殿下了。”
贺云槿颔首,“皇贵妃客气。”
他护虞姝,只是下意识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很快,乾德帝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乾德帝的后宫还从未发生妃嫔自戕这样的大事,这才大年初二就发生了这样不吉利的事,乾德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圣上,臣女奉命彻查年礼一事,查到内侍聂庄头上,其义子欠下了赌坊百两银子,就在前两日还了赌债,举家搬迁,不见踪影,大刑之下,聂庄承认那些银两是林贵嫔身边的婢女醉玉所给,所以臣女才想来询问些情况,谁知推开门却瞧见林贵嫔和醉玉都……”
虞姝隐瞒了那些银两是官银所流出的,在场人太多了,不能说。
“人是怎么死的,确认是自戕了吗?”
“圣上,楚司正已经带着仵作进去查验了,圣上莫急,先坐会。”皇贵妃出言宽慰,这到底是虞姝遇到的事,怕是会迁怒于她。
乾德帝坐下,虞姝看了太子一眼,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太恰巧了。
贺云槿眨了眨眼,似是安慰。
很快,楚司正带着仵作出来了。
“回禀圣上,醉玉似是被人谋杀,而林贵嫔是割腕自戕,杀害醉玉的那把刀,和林贵嫔割腕的是同一把,据仵作推断,应当是醉玉先被杀害,林贵嫔再割腕。”
楚司正脊梁骨都挺的板正,宫婢被谋害,妃嫔自戕,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出过这样的大案子了,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你这样意思是林贵嫔杀害了醉玉,然后再割腕自戕?”
“回圣上,微臣正有此猜测。”
“圣上,屋内发现了一封林贵嫔留下的遗书。”有查验的内侍从屋内出来。
“呈上来。”乾德帝打开看了一眼,面色越发难看,把遗书递给了皇贵妃,“林贵嫔在信中承认是她买通聂庄陷害太子。”
“可圣上,林贵嫔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她入宫那年先皇后便薨逝,接触不过几次,怎能一点小事记上十年之久。”
虞姝看了一眼遗书,才明白姑母是什么意思,上头说,林贵嫔因着入宫之时被先皇后训责了两句,所以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才买通聂庄陷害太子。
先皇后已去了近十年,训责妃嫔本就是皇后的职责,竟能记十年之久吗?这也太扯淡了。
“罢了,皇贵妃留下处理后事,太子和蓁蓁随朕回正阳宫。”待在这里也觉得晦气,他自然也晓得这有蹊跷,可总不能坐在这里得个结果。
“是,妾身明白。”皇贵妃松了口气,好歹是让她处理,想来圣上不曾怪罪蓁蓁。
贺云槿和虞姝跟着回了正阳宫,乾德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虽然林贵嫔不怎么得宠,他也险些要忘记林贵嫔长什么样了,可到底是自己的妃嫔,还是有些头疼。
“蓁蓁,这事就算了了,既然林贵嫔已死,那这件事便放下了。”再追究下去,又不知道要死几个人。
虞姝和太子对视一眼,屈膝道:“圣上,太子殿下的事可以过去,只是殿下还有新的发现。”虞姝心一狠,把太子推了出去,她必须这样做,殿下也该展示他的才能了,总把自己封闭着,外人瞧不见,哪能重用他。
贺云槿眉眼一跳,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把他出卖的这样快。
“何事?”乾德帝有些新奇,向来平庸无能的太子也能破案了?
贺云槿无奈,只能接下这个招,“回禀父皇,儿臣发现郡主从宫外追踪回来的那些银两,纯度十分高,皆是官银,儿臣怀疑,有某处官银流失。”
虞姝让凌珠把银两拿过来,呈给了乾德帝,“圣上,臣女对银两这事不甚精通,好在有太子殿下慧眼,一眼便发觉这是官银熔铸而成。”
乾德帝接过银两打量了几眼,脸色越发沉了,“这确实是官银熔铸,表面光滑,看起来纯度不低。”
金矿银矿向来都是税收重中之重,一直把握在皇室手中,冶炼技术也是保密的,不可能有旁人晓得纯度这样高的冶炼技术。
“方才人太多了,臣女也不好直言,太子殿下说官银关乎国家大计,臣女也需谨慎。”
乾德帝难得的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太子,“太子这次做的很好,官银流失,确实是大事。”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受之有愧!”贺云槿哪里说过这样的话,虞姝这是把她自己的功劳都推到了他身上,这个小姑娘怎就这样傻呢?
虞姝向着太子眨了眨眼,尽显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