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辰听完张小二的叙述，表情有些阴沉，他带着人去找顾天夜。
彼时，顾天夜并没有去城中议事厅或者书房，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把玩着一块血玉。
“公子真的需要我的答案吗？”
叶止杀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顾天夜淡淡一笑，他将这块造型古朴但闪烁着不详光芒的玉收好，就听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门口守着的人道，“公子，二公子来了。”
顾天夜说，“让他进来。”
很快顾天辰走了进来，顾天夜看着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问，“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顾天辰抿抿嘴，“哥，你能不能不总用这副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顾天夜笑了笑，“你七八十了，也是我弟弟。
再说天星打小就那么成熟，做兄长的，也只能在你身上才能享受到一点有弟弟的快乐和烦恼。”
顾天辰知道他是指他们意见不同闹矛盾或者因为小事争吵，三弟顾天星，从小就像个小大人，十年如一日的老气横秋，任何人和他吵起来都挺难。
自己这位大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脸上带笑的面具也越来越牢固，越来越完美无缺，他在两者的相衬下，越发显得任性暴躁不懂事。
这些性格上的缺点顾天辰也从不否认，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不代表他的兄长和弟弟，就不会有犯错的时候，比如现在。
顾天夜见弟弟眸光晦暗，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如同往常恼羞的炸锅，知道他是有事来找自己。
“怎么了？”
顾天辰说，“和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有关。”
第17章 第十七场戏
顾天夜面色不变，等他把张小二带来，又看了官府当时处理陆家诡异事件的笔录，从始至终都是面色平静，平静的仿佛早就知道事情的始末。
只是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压力，张小二不敢直视这位年轻的城主，背后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了。
顾天辰执拗的望着顾天夜，“大哥。”
顾天夜却只是平静的看向张小二，“不必紧张，我问你，陆家的二小姐死亡时，你见过她的尸体或者亲眼见她下葬吗？”
张小二说，“这个……小的只是一个粗使仆人，当时主人家处理后事也是从简。”
“这么说就是没有了。”顾天夜淡声问道。
顾天辰张口欲言，又按耐下性子等他问完。
“是的。”张小二点头。
顾天夜又问，“陆家二小姐出事前后，陆老爷和夫人有什么异常吗？”
张小二为难的看着顾天夜，顾天夜微微一笑，“不用害怕，你仔细想想，有或者没有都没关系。”
张小二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不瞒您说，当时主人家哪个都不太正常。
老爷和夫人说二小姐病了，大少爷身边的随从说一向敬重老爷和夫人的大少爷突然特别害怕他们，还总怀疑有人跟着他。
至于老爷和夫人，也有人说他们自小姐生病后性情大变，只是小的听听就算了，主人家的事，小的也不能打听，后来就……只能说，我们普通人被鬼魅盯上，穷的富的都没有好下场。”
张小二离开后，房间只剩下顾天夜和顾天辰。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顾天夜站了起来说，“这些说辞，和渺渺的说法也对的上。”
“哪对的上？”顾天辰冷冷的问，“所有人都说她死了，现在府里的那个小丫头是谁？难道真要我派人去挖陆家的坟。”
“事情不能总看表面，渺渺可能对我们有所隐瞒，但如果她真的是鬼魅，我们的护宅阵法就不能放她进来。”顾天夜显得心平气和，他这么说道。
顾天辰只觉得自己大哥太轻信，“万一她是什么懂得隐藏气息的高阶鬼魅呢？”
“如果她是鬼魅，呆在我们身边做什么，只是为了借个厨房每天做点心吗？”顾天夜有点无奈，他认为如果渺渺是鬼魅，应该在他们落单的时候就动手，非要回到碧水城，难道是给自己增加挑战难度？
何况那一晚，他亲手解决了附在渺渺身上的东西。
渺渺说辞与旁观者不符，要么是旁观者也是雾里看花，要么是渺渺对他们有所隐瞒。
顾天辰冷冷的说道，“说来说去，你根本就是在心里偏袒她们，对她们的疑点视而不见。”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你早就查过她们，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顾天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该说的我都说了，天辰，怀疑蒙蔽了你的眼睛。”
“我清醒的很。”顾天辰不服气的反驳，“大哥，我不明白，你一向很理智，怎么在她们的事情上就犯糊涂了？”
“她们？”顾天夜凝视着顾天辰。
顾天辰恶狠狠的喘了口粗气，“还有那个叶姑娘，她同样来历不明。”
他盯着顾天夜，“大哥，你敢说你这么偏袒她们，没有私心吗？”
怒气有的时候会相互传染，不过顾天夜有些温吞的脾气，这时还能防御住来自弟弟的怒气传染，所以他不仅没生气，还差点被弟弟的话逗笑。
“我能有什么私心，整天想吃渺渺做的点心？”
顾天辰抱着胳膊，却是一脸的复杂，“你动心了。”
顾天夜一愣。
“你喜欢那个叶姑娘。”
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怔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天辰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语气反而没有刚刚那么锐利，“大哥你要明白感情是一回事，她的来历有问题是另一回事，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
顾天夜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和叶姑娘只是朋友。”
顾天辰露出了一种你以为我会信的神色，顾天夜说，“就算渺渺和叶姑娘身上有很多秘密，可你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她们就是鬼魅。
如果没有证据就判一个人死刑，你觉得这其中会有多少冤案？这对她们来说也不公平。”
顾天夜本以为他会发火，没想到顾天辰居然平静了下来，“我会找到证据。”
只是这种平静，在顾天夜看来诡异之极，“你别乱来。”
顾天辰哼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显然像是一个有了嫂子就忘了兄弟，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哥哥。
顾天夜看着他走出门，有些无力的扶额。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针对渺渺和叶止杀，自己弟弟的疑心病仿佛加倍增长了，而且无论是叶止杀和渺渺都不会在顾家留太久，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受伤，叶止杀或许已经继续前行了，渺渺也一样，他已经派人去找无子无女愿意□□的家庭了。
顾天夜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两天还是应该多关注一下自己弟弟，免得本来没什么事，又被他搞出事来。
他将这事放在心头，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顾天辰刚刚说过的话。
喜欢叶姑娘吗？
自己确实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也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和叶止杀并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
从小到大，身边长辈对他抱有很大的期盼，这是动力也是压力，但等到后来父母去世，他做了城主，需要依靠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不知道能对谁吐露心事，同一屋檐下的兄弟姐妹，虽然虽然亲近，但操心操的久了，除了作为兄长的职责，似乎还多了一种做家长的感觉。
他信任他们，却没办法依赖他们，让他们分担自己的心事。
除了……除了自己的副城主慕容玖，只是他们性格太相似，对方也是一肚子故事的人，便也不忍心再让对方再担自己的一份沉重。
遇到叶止杀之后，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有了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面对她，顾天夜觉得自己可以更放松一点。
＊
叶止杀这些天扮演了一个合格的伤员，并没有四处去搞事情，平日里不是装模作样的练武恢复身体，就是躺在房间里等着渺渺上贡，看《命运之书》书评区的评论。
顺带也把升级的事提上了日程，上次的事后叶止杀感觉六级武师实在太弱了，该升到七级宗师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雪这个小丫头，可能因为救命之恩被刷满了好感度，经常来叶止杀的院子看她，还虚心的向她请教武艺上的疏漏，大有要刻苦修炼的决心。
根据《命运之书》上提到的，还有院里小丫头们的八卦，这姑娘以前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对文学方面非常热衷，喜欢吟诗作赋，赏梅煮雪。
虽然武道天赋不错，但并不热衷，经历生死大劫后大有弃文从武的架势。
白雪也确实有认真习武的决心，巧儿一家发生的事给她的影响很大，鬼魅挥袖间一家几十口人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家大院里。
如果没有意外，她和红莲也会是那个几十口人中，数字上又添的两个零头。
天夜哥确实厉害，顾家的护卫也在日夜守护着她们，城中确实有很多高手。
但谁也不可能永远保护自己，一个来不及她们就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道，唯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这个道理她终于明白了，而且不算太晚。
何况每个夜晚，她总是梦到巧儿家的一具具尸体，梦到自己茫然无措的逃跑，怎么也跑不出那个院子。
那把散发着漆黑光芒的剑和它的主人总是出现在梦的尽头，也只有见到他们，她才会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此时无论是白雪的觉悟，还是顾家兄弟因为她和渺渺的争吵，叶止杀都通过《命运之书》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勾唇一笑，玩这个游戏的决定真是太对了，从前单一的扮演终极boss的角色，所有人对她的情绪也是单一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是现在呢，有人把她当朋友，有人崇拜她，有人怀疑她，这些体验都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实在是太新奇太有趣了。
果然魔无论活多久，都要懂得尝试，懂得创新，这样才能明白生活的乐趣和精彩。
叶止杀伸出一只手捂住脸，笑的肩头不停颤抖。
《命运之书》就像有自我意识一般，轻微的抖了抖。
开心的笑了一会儿，叶止杀扫了一眼书评区，看着观众（划掉）读者们有什么高见。
【城主的友情滤镜起码得有八百米米厚】
【为什么我觉得顾天夜好单蠢，他这个智商怎么做的城主】
【城主：我愚蠢的欧豆豆，我是在阻止你作死，你怎么不懂我的苦心？】
【顾二公子：我不听我不听，她们就是有问题，我就要查我就要作，就要在棺材板里跳舞】
【完了，感觉白雪也要被大魔王忽悠瘸了】
【嗯嗯嗯其实你不知道你最安心的存在，是你噩梦的噩梦】
【城主本身就是高手，除了大魔头这种bug的存在，一般的鬼魅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一开始也怀疑过渺渺，后来渺渺洗脱了嫌疑，她的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要不是咱们开上帝视角，顾二公子的怀疑，看起来真的是鸡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
【迷之心疼顾家两兄弟】
【难道城主是这本书的男主？】
【照这个人设……魔设来看，这文不太可能有男主】
【这个频的作者都任性啊，隔壁有个大佬好几本主角都有cp，但本本都杀对象祭天，活跃一下气氛】
【大家都在好认真的分析剧情啊，说实话，城主这种性格交朋友真好啊，坦坦荡荡，交付信任就绝对不会多疑】
【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城主有点惨哎】
【真心错付】
【哈哈，不要说的城主像怨妇似的】
【有些戏演一辈子就是真，如果被骗一辈子的话，那就是真实】
【对，照大魔头这个情况来看，只要不演砸，她是不会主动掉马的】
【我看有点悬】
戏演一生就是真？叶止杀重复着这句话，这些人的一生对她来说不过弹指一瞬，所谓真实也不过一瞬而已。
就算再怎么珍爱的玩具，到了时间也会坏，当然也不是说她就没办法再让死人复活，只不过既然真爱他们，就应该给他们最好的礼物——死亡的安宁。
第18章 第十八场戏
合上书，叶止杀不再理会读者们的多愁善感，她放开神识打算看看小刺猬要干什么，顾天辰那句总会找到证据，可不像是对着执迷不悟的哥哥说的气话。
叶止杀百分百确定他要搞事情，索性一边放开神识观察他，一边又出门装模作样的去练武，收获了院子里丫头们一堆崇拜赞赏的眼神。
“叶小姐真是勤奋。”
“真是太努力了。”
诸如此类的低语也不时飘来。
白天，顾天辰倒真没什么动作，叶止杀就耐心的盯了他一天。
分出一缕神识，关注一个人真不费事，到她这个级别，别说一心二用，就是一心百用都不算难事。
等到晚上吃过饭，叶止杀准备出去吃几顿夜宵时，顾天辰有动作了。
说到吃夜宵，叶止杀认为碧水城底层人·民群众都应该感谢她。
她吃宵夜时好几次都撞上，鬼魅们要日常杀人搞点娱乐节目的计划，像什么引落单的路人进偏僻的地方，让他怎么也逃不出去，或者附在一个人身上吓唬另一个人，逼疯他，那都是小意思。
每天吃顿夜宵，都能救不少人于危难之中，叶止杀感觉自己的胃暖暖，心也暖暖，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俩器官她都没有，但这不妨碍她认为自己的身上充满了正能量。
【我都快不能直视正能量这个词了】
金色的字体在半空一闪而过，叶止杀知道是读者又在留书评了，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直接通过《命运之书》看。
好吧，扯远了。
叶止杀发现顾天辰在天黑的时候偷偷溜出了门，他的行踪隐秘程度对一般人来说做的还不错，对她来说也就和没做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