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池颜见男人今天突然不吃这套,索性坐直,摘了墨镜丢到桌上,“那款VR不是预售么,我问问情况。你呢,你怎么有空来接我?不会是——”
想我了吧。
后半句还没说完,男人出声打断:“还债。”
还……债?
她缓缓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这是还她上次来接机的债。
还真是?,与她算得泾渭分明。
池颜这趟出行,话题都是关于时装秀的,想对方也没有兴致与她讨论品牌和季节新款,只默默抿了下唇,仰倒补眠。
黑色轿车平稳疾行,没再回公司,直接停在了新居的花园停车坪。
要说这趟出去,池颜最想的还是小狗。
她一下车没见小狗迎上来,满是狐疑:“小宝呢?”
管家扶着行李箱站在一边,闻言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男主人的脸色,如实回应:“听说小狗年纪小的时候容易训练,送它去犬类学校参加训练了。”
训练?
池颜心下并不觉得反对,反而觉得小狗确实该学点儿简单的命令。
她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晚上怎么不去接?”
管家跟在身后一步之遥,心中叫苦不迭,怕太太察觉出什么来,也不敢频繁抬头看先生脸色,垂着头:“训犬师说小狗还小不够定心,训练初期最好要寄宿在学校,养好习惯再接回来。”
哦,这样啊。
池颜嗯了一声:“今天也晚了,明天叫人去接小宝回来。要是怕习惯不好,叫训犬师一道回来就行了。”
她说完偏头看梁砚成:“你觉得呢?”
男人音色平淡:“就按你说的办。”
回来不到几小时,先与关诉通了电话,又问了小狗。
梁砚成解开西装扣,手腕捎带使力,重重甩在沙发背上。头顶吊灯灯光洒下,将他抿紧的下颌线条勾得利落分明。
池颜听到声音扭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带着浅淡光晕的场景。
他站在光线明亮处,气息却是沉的。
她向来猜不透对方想什么,本来不欲猜测,但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叫来管家。
随身行李箱摆了一套熨帖平整的纯手工西服。
后肩处用哑黑色重工刺绣出羽翅暗纹,是在时装秀落幕前登场的重头戏。
虽然显得年轻了一些,但碰上还不错的场合,倒是能压住几分木头的过于沉稳。只那么一件,好像送他也不错。
池颜当即定了下来,不同于她那些还留在巴黎的礼服,随身携带回国。
她从防尘布下取出西装,比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怕木头看不出这套西服的亮点,她特意拿到灯光底下,戳了戳肩胛处的暗纹。
“这里,重工刺绣,看出来没?”
说实话,她不说的话真看不出来。
梁砚成垂眸看了一会儿,没懂她的意思,良久很是牵强地附和:“……好看。”
“是吧,送你的。”
她踮脚把衣服贴在他身上反复比了比:“我就说一定好看。”
她的注意力都在衣服上,没注意到男人低垂下头,无声提起的唇角。
“浮夸。”他说。
第29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池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浮夸?那你不喜欢我想想……我就送池硕好了,他马上成年送套西服也不错。”
她比划了一圈:“就是袖子和肩这儿得改改,好像要窄一些。”
“我有说不要么。”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打断,随之招呼过管家:“挂去楼上衣帽间。”
管家察言观色,提着衣撑子小心翼翼地上楼,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池颜无事又翻起了手机,浏览一遍未读消息,远程指挥巴黎那边怎么改她剩下的几套礼服。她一张张翻看图片,蓦地被搭上腰际的手分了心。
“别动。”她偏了偏头,躲开他的呼吸:“刚回来累着呢。”
“不用你出力。”
梁砚成低垂下头,以绝对的身高优势把她整个人困在怀里。
声音略沉,说了以前压根不会说的话。
男人利落的短发有些刺,他这样刻意把下颌压在对方颈窝处,免不了一下一下轻扎她颈间肌肤。
池颜有点受不了,不管是肌肤触碰,还是他有意压着声线说话的调子。
带一些慵懒,亦或是感官上的刺激。
她不耐地抵了抵鼻尖:“……最多一次。”
“嗯,一次。”
但池颜失算了,没人说一次能多久。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抬了抬酸痛的腿,只滑过四个大字,天赋异禀。
***
算日子,快到一季度分红的时间。
池颜清醒了一点坐在沙发上细细盘算。
她这次去巴黎,顺带打听了法国那块地的消息。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池文征距离资金回笼还有好长一段时间,面临分红,他又不想让股东会知道他的私人投资计划,应该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法国的地开弓没有回头箭,半路撤资前面就血本无归了。池文征问梁砚成要资金周转一方面为的是继续投入,一方面是弥补他挪用公司的亏空。
池颜忍不住想去趟一趟浑水,把漩涡搅得更翻天。
以目前的形式看,要说大池今年势头最猛、收益率最高的项目,就是关诉的VR项目了。
干着老本行,又最赚钱,怎么说也该一力扶持扩大生产。
现在股东会众人已经开始认可关诉的能力,她不用担心半路杀出什么新的创收计划。
也就让关诉在无形之中显得举足轻重起来。
池颜做好打算,并不耽搁,直接去大池找上池文征。
她有段时间没来,池文征见到她挺惊讶,叫秘书冲了咖啡进来,“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叔叔了?”
“有大事。”
池颜往门口看了一眼,确保办公室只他们二人,才压低声音:“叔叔,有个事我得跟你告状。”
池文征笑:“又告砚成的状?”
“不是。”池颜摇摇头,又点头:“也有点关系。”
有那么几秒,她没说话。
好像是在思考从哪儿说起。
池文征再问,她才想好了似的娓娓道来:“您知道之前林家办了个晚宴么。那天宴会上有个人,阿砚说是海城那边科技公司的肖总。我听是同行就多留了个心眼。后来就老听那边肖总找阿砚打听关副总的事儿。”
见池文征笑意消减,池颜加了把火:“那边不会想把我们大池的关副总挖过去吧?”
池文征拧着眉双手交叠:“有这个事?”
“是啊。”池颜面色凝重,“我这才过来跟您告状。朋友圈子里好些人想找我拿内部货,可见咱们家VR做的特别好。要是别人把关副总连人带技术挖走,不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肉?”
池颜说到了池文征的心坎里去。
他现在手上好几个项目不温不火地进行着,今年关诉带出来的VR算是重头戏。
后续多方盈利大有希望,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把关诉放出去,怎么也要把他牢牢控在大池。
当下心思烦忧,拇指抵额:“我想想。”
“行,那您想想怎么办,我在这儿也帮不了忙。”
池颜抿了口咖啡,说完起身往外。
人刚到门口,又听池文征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池颜回头:“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池文征缓缓抬眼看向她:“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这么久才想到说?”
“我早也没想到啊。”池颜一脸无辜,“我要早想到就早说了。”
池文征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这件事你先别说出去。”
“嗯,好。”
“还有,有什么消息记得回来和叔叔说。”池文征顿了下,收买人心:“毕竟咱们都姓池。”
池颜认真点了点头,摆出标准笑容:“那肯定啊。”
池颜压根不担心池文征事后去查证。她之所以这么相信关诉,背着所有人做了个局。
那天宴会上加了海城肖总的联系方式后,两人聊过几句,多半关于大池的这款VR产品。
池颜堂而皇之说自己不懂公司那些事儿,尤其是技术那层,只推给关诉。
肖总求贤若渴,私底下肯定打探过关诉的事情,被她这么无意带过,心痒得不行。
原本这位肖总不会在陵城待太久,但据她所知,愣是多待了好几个星期。
事儿办完了,还能有什么吸引他的?
那大概就是人才了。
池颜敢肯定,肖总在这期间私底下约过关诉,也与他谈过待遇。
但她在关诉面前都只是观察,绝口未提。反倒是关诉主动找她说了这事。
一个想挖墙脚是真,一个不想走也是真。都是确凿的事实,压根不怕人查。
池颜一走,池文征思来想去,还是拨通内线打了几个电话出去。最后一个电话是找翁永昌。
放眼整个大池科技,翁永昌在这年数长、人脉广,最重要的是他对大池绝对忠心。如果说有人比池文征还不愿意让关诉被挖走的,想必只有翁永昌了。
他找来翁永昌详谈,把池颜来说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看对方有没有办法去试探关诉,想想办法把人稳住。
翁永昌在这件事上果然不像对待股权那么轴,当下毫不犹豫答应。
等下午再来的时候,基本摸透了情况。
“中午找机会和关诉聊了聊,提到海城肖总他确实有些迟疑,话也说得模棱两可。我看那边已经找他开过条件了。”翁永昌叹了口气,“具体许了什么,这我可就问不出了。”
池文征对此事也已经基本确信。
他早上派出去的人打听回来,林家宴会上人员繁杂,确实见海城的肖总与梁砚成聊了许久。中间还叫了池小姐过去,不过池小姐没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侧面举证了池颜话里的真实性。
再听翁永昌打听回来的消息,池文征在心里敲了章:“你觉得那边能许给关诉什么?”
“挖人不过就是钱和权。”翁永昌抬起食指,缓缓敲击自己手背,“高薪不足以吸引人。大池给关诉的薪水待遇已经很高了。”
那剩下就是权。
池文征沉默半晌,问:“你怎么看?”
“咱们大池对技术人员向来都是尽力挽留的。”
翁永昌说完这句抬眼望向池文征。
在他来这里之前,已经私下和池颜通过气。
池文征现在的态度在他们预料之中。
不舍得放关诉,也不舍得抛出更多权力。他心里必然有把秤,正在衡量孰轻孰重。此时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关诉这一头加上砝码。
在此之前,池颜只说了四个字,股权激励。
与翁永昌心中所想达到了极高的默契。
他用池颜给的那套说辞一点点松动池文征的防御:“之前核心技术人员都是技术入股。这两年没进行下去,难免有人心里有想法。不过我也明白,今年几个研发项投资很大。要不然就各退一步,拿出一部分来做股权激励也未尝不可。”
见池文征面露犹豫,翁永昌适时刺他一下:“池总大可不用这么担心。除了其他股东和小散户,池家的股权都在池总您手里。就那么一小部分做股权激励,影响不到根基。况且今年势头这么好,是该拿点东西出来鼓动鼓动士气。”
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
池文征手里握着将近八成股权,至多拿出两成激励集团内部核心成员也构不成影响。
不过他没忘,除此之外,他还质押了35%在梁氏集团。
这么一清算,手里只剩不到四分之一。
耐不住翁永昌还在劝说:“池总,再想下去就晚了。把关诉稳住,就是稳住今年、明年乃至往后的效益。他手里的技术,可不光一个VR项可以衡量的。人可比死物重要多了。”
池文征这会儿可以说是有苦难言。
他略作沉吟:“等我再想想。”
翁永昌从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就见资金项目组一众人等守在了门口。
他给池颜发短信:【资金组进去了】
大池和梁氏都在金融中心附近,过去路程很近。
池颜心情好,中午破天荒去梁氏找了梁砚成吃饭,这会儿正悠哉悠哉在他办公室喝下午茶。
看翁永昌的消息过来,回复道:【叔叔大概要临时做个财务核算,谨慎着呢】
翁永昌:【我们静等?】
池颜:【等吧。他预算出项目利润效益好,肯定舍不得放。不过我怕他一有钱为了收回股权只想着先垫上梁氏这边的欠款。股东会那边,还得煽风点火。】
她充满信心,池文征最终还是会更倾向于关诉,即便没能来得及拿回质押的股份。
正好人就在梁氏顶楼,池颜咳了一声吸引办公桌后男人的注意。
“冷?”他抬了下眼。
她转着瓷壶上的金边,抬手给他的杯子添了个满,“叔叔问你借的钱,什么时候到期?”
男人垂眸,视线落在腾着热气的茶杯上,薄唇微动:“快了。”
“我给他添了把火。”池颜把茶杯推过去,“估计还不上了。”
周转出这笔资金的时候,梁砚成对此事的预期就是最终还不上。
闻言依然一脸平静,甚至还慢条斯理品了口红茶,“太淡。”
平静得仿佛这么大笔钱似乎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池颜迟疑:“你怎么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