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在思
时间:2021-03-31 10:25:11

  “……”
  千清气笑了,“算了,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季英反倒有些好奇,“陛下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是得有多高兴,才能让一个又小气又斤斤计较的王居然不和他呛几句。
  然而这一句,却是问到千清心坎上了。
  他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哪儿的事。”
  这种要说不说的态度,季英更好奇了。
  这时,他才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说:“哎,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我现在也愁着。”
  千清愁苦,季英顿时就不苦了。
  他高兴得都没注意到千清拙劣的演技,一头扎进了圈套里,兴奋道:“愁什么?”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明目张胆,他顿了顿,换上一副关切的语气,“陛下说说,微臣也好为陛下分忧。”
  千清又是一阵叹息,“哎,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寻美人的事给王后撞见了。”
  季英一顿,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千清继续说道:“小泽鹿因为这个很生气。”
  顿了顿,他才故意作出一副抱怨的模样,“哎,女人吃起醋来就是麻烦。”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季英渐渐面无表情起来。
  “哄了好几天了都没哄好,”千清唉声叹气地看向他,“你说我愁不愁。”
  你愁个屁。
  你愁得脸色红润啊?
  季英忍耐许久,考虑到教养的重要性,硬生生把各式污言秽语憋了回去。
  但千清并没有做人的自觉。
  他往前靠了靠,说:“来,你给出出主意,我怎么哄小王后?”
  季英彻底面无表情:“微臣不知。”
  “哎别小气,我忧心几天了。”
  季英拳头硬了。
  这天中午千清回去和王后一道用午膳时,奴才们发觉王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就连白泽鹿也察觉到了。
  “什么事让夫君这般高兴?”
  千清牵着她的手落座,“听说过一句话没,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高兴。”
  “……”
  白泽鹿决定不问。
  千清似乎也不介意,他揉着她的手,说,“最近是不是好点了?我这两天牵你手,感觉不像以前那样冰浸过似的。”
  “应当好了些。”白泽鹿说。
  其实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体寒无非是来月事时痛些,也并非不能忍。
  但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她不讨厌。
  “看来调养这么久还是有点儿用。”
  千清揉了会她的手,直到暖和后才松开,又给她夹菜。
  他一边伺候着自己的主子,一边随口说道:“展西使者来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官臣?”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不认识也没事,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不过,”想起她之前提过和展西相关的只言片语,千清补了句,“见不见都是小事,你看看有没有谁和你有过节,趁着他们现在在北元,赶紧把气出了。”
  “……”
  她一个公主,从哪里去和臣子有过节。
  白泽鹿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次展西派来的使者都有哪些?”
  “我只记得一个顾让,剩下的等用完膳带你去看使者名单,如何?”
  果真有他。
  白泽鹿莞尔一笑:“泽鹿与顾丞相到算是旧识。”
  千清夹菜的动作顿住,状似若无其事道:“哪种旧识?就见过一面的那种?”
  “顾丞相曾帮衬过泽鹿许多。”
  千清抿了下唇,接过话头:“虽然帮衬,但其实并没见过?”
  白泽鹿有些好笑道:“泽鹿在展西长大,怎会没见过展西丞相。”
  “……”
  千清安静下来。
  片刻,他忽然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见的,反正以后也没交集。”
 
 
第29章 夫君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泽鹿便不见。”
  白泽鹿眉眼很轻地弯了一下, 顺从地应了一句。
  像是纵容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千清刚垮下去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就当他是在无理取闹又怎么样。
  “去也没事,夫君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继续给她夹菜。
  白泽鹿到没说什么, 慢条斯理地用膳。
  然而这话一落, 候在殿内的奴才们均是一滞,极为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众人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那应该就是听岔了。
  王肯定还没厚颜无耻到这地步。
  “用完膳一起过去?”千清放下筷, 侧头问她,“这几日不谈政事,还算和气,以后就说不准了,早点儿去?”
  “好。”她轻声应了。
  “可能会不太平。”千清忽然说。
  白泽鹿微愣, 抬起头来, “什么?”
  “展西。”
  千清说:“南水出兵了,压在展西边境, 他们现在来就是为了这事。”
  闻言, 白泽鹿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这些消息早有人告诉她,早在南水出兵的那天,消息便已经送到她这里来了。
  一直到现在, 所有动向, 她也是知情的。
  千清不该告诉她。
  至少以王的身份,不该告诉她。
  “别怕,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
  “我不想让你通过流言来知道这件事。”
  白泽鹿没有说话。
  他顿了顿,道:“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展西出事。”
  “没关系。”
  她终于开口,“夫君不必因为泽鹿就左右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 千清忽地抬了下眼皮,观察她的神色。
  她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展西不是她的国土,而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千清眉心轻轻一动,没再说什么。
  用完膳后,千清便带着小王后去了另一处宫殿。
  他一边将使臣名单递给她,一边吩咐下人准备安排晚宴的事。
  白泽鹿扫过名单,并不怎么在意。
  只要顾让在,话语权就落不到旁人身上。
  此处宫殿是千清用来处理政务的,臣子呈上来的奏折、贴好标注的舆图、甚至是一些密信,均摊在案几上,一点儿遮掩也没有。
  白泽鹿放下名单,看向不远处正和下人吩咐晚宴一事的人。
  一点儿没注意到她,任由她坐在案几前,毫不设防。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撤回视线,眼睫垂下来。
  摆在面前的是做了好些个标注的舆图,上头有几处地方的划痕明显,像是挪动过多次以后留下来的痕迹。
  “夫君。”白泽鹿轻声喊他。
  “来了,”千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视线转回,砍下后面的话,草草收尾,“剩下的让裴玄之去安排,有不明白的也去问他。”
  说完,他便丢下那人,走过来,“怎么了?”
  白泽鹿取出一枚标注,放到舆图上,此处正是划痕明显的其中一处,“夫君犹豫了?”
  他顺着她所标的方向看去,坦白道:“是有点拿不准。”
  “夫君最初是想派兵到此处?”
  “嗯。”
  白泽鹿提起标注,放到了千清现在所放的位置,“那夫君为何改主意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小王后会这样问,但千清并没打算隐瞒。
  “其实两处都一样,守哪儿没什么区别,那天和沈斐越讨论过这事,他觉得之前标的那地儿好,我倒是觉得现在标的这座城好些。”
  千清低头看着舆图上的标注,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太对。
  两座城池地理位置都差不多,在哪儿驻兵守城的区别不大,反过来看,便是两座城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先前标的时候还没察觉,现下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又看了一遍舆图。
  片刻后,他微微拢起的眉心舒展开,视线落到某一处上,刚要伸手去挪标注。
  “既然这两处没有什么差别,”白泽鹿垂下眼,更换了标注,将其挪动到了另一个位置,“兴许夫君能考虑一下此地。”
  而后,千清便看见小王后将标注放在了自己所预想的那一处。
  他微微一愣,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来。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的确让人心悸,但抛开这个不谈,这些日子以来,即便两个人没什么矛盾,也不曾有过隔阂。
  千清也很清楚地知道,小泽鹿对他,是客套的、隐忍的,甚至是……疏离的,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无论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抑或是别人在场的时候,她总是迎合他,依附他,这种逢场作戏已经融进了每时每刻,甚至让他有时候也有了某种错觉,会真的享受起这种表面的感情。
  但他也总会清醒,会知道,“喜欢”他的小王后几乎不会向他展示出她任何的真实。
  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泽鹿渐渐地有了变化,会在很偶尔的时候,不显山露水地让他瞧见一点虚幻里的破绽。
  但直至此时。
  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场或许得他耗尽很多耐心和毅力的感情,或许是一辈子那么多,在这一刻,向他展示了一个路标。
  告诉他,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至少现在,她肯向他露出自己的一点真实。
  哪怕是,只有一点儿。
  哪怕是,以这种极为委婉的方式。
  “小泽鹿懂军事?”
  千清问。
  “泽鹿略知一二。”
  白泽鹿本想顺势和他分析所标注之处,然而一抬眼,就看见身边的人用一种极为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就像是……原本做好了走一条崎岖山路的准备,却忽然看见了一条捷径的表情。
  “……”
  白泽鹿唇动了一下,大约是没能理解到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不过不等她考虑出个结果来,千清已然将上头的标注全撸了下来。
  他随手抽了支笔,掉转过来用笔杆的那头划出一道路线,“这是南水现在的行兵路径,看上去是为着展西去的。”
  白泽鹿垂眼看去,“这条路选得很好,展西与北元相邻,既能摸清展西现在的情况,也能试探北元的态度,而且……”
  她顿了顿。
  千清唇角一扬,眸底染了笑意,“而且什么?”
  “而且——”
  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白泽鹿察觉到掌下的皮肤在接触上的那一瞬,绷紧了。
  她轻轻往前滑动,几乎没有施力,但掌下覆着的那只手,却很轻易地被带着往前走。
  笔杆也跟着划出一道痕迹。
  她轻声说:“这里地段复杂,四通八达,若是当真燃了狼烟,沿着这条道可以在一天之内毫发无损地撤回国都。”
  千清垂下眼,面前的人距离极近,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闻到小泽鹿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地绕在鼻尖。
  手背上的触感分明是透着凉意的,他却莫名地觉得热。
  心脏的鼓动也尤为清晰。
  千清没有说话。
  因为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
  日光渐斜,不知过去多久,有奴才进来通传。
  “江世子求见。”
  这一句打破了殿内原本的氛围。
  千清没好气地看过去,“不见,这糟心玩意儿不是关禁闭吗,谁给放出来的?”
  奴才顿了顿,低声提醒:“回陛下,昨日是江世子关禁闭的最后一天。”
  “用得着你说,”千清理不直气也壮,不耐烦道,“这才刚放出来就来找揍,也不看看时辰,刚吃完饭就过来,吃饱了撑的?”
  奴才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决定闭嘴。
  “夫君,快到晚膳的时辰了。”
  殿内响起小王后的温声细语。
  “……”
  千清哽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发觉这一下午竟过得这么快。
  以前和沈斐越讨论军事时,时常因为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不同而争论半天,一下午过去只觉头疼,或者踹人的那只脚疼。
  但是和小王后聊起来,却觉得意犹未尽。
  千清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奴才,“让他明天来,一会儿要招待展西使者,没空管他。”
  奴才沉默了一下,才说:“陛下,江世子是来求见王后的。”
  “……”
  千清:“?”
  注意到王的表情,奴才咬咬牙,硬着头皮补充道:“世子还让小的给带句话,说是和一个女人有关。”
  原话是“你去告诉王后,她塞给老子的那个女人有问题,问问她,老子弄死她得关几天禁闭?”。
  他给稍微精简了一下。
  闻言,千清拧眉,极为不爽地开了口:“谁管他,让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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