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在平安府织过布,最好的布,也不过一百两,已经算是不便宜的了。
崔玉衡撇嘴:“这算什么贵,算我最便宜的了。不过这料子倒是不错。”
张嫣还是感叹,“我倒是觉得不必这么奢靡,当然,这是你个人的爱好,我是没权干涉,但是你身为朝廷命官,奢靡成风怕是御史也会抓住你不放。”
这个道理崔玉衡何尝不知,就比如崔家的门庭一如既往的烂,但不能换,就是怕人说奢靡,他就这点爱好了,也只在家里或者重要场合穿穿!
但是想和张嫣解释,也没那个必要,而张嫣也很识趣不再提了,好不容易崔玉衡专门穿新衣服给她看,她就当好好欣赏美男子吧。
崔玉衡也想跟她缓和,毕竟今天晚上他穿成这样,总有点企图。
“夫君,这是一匣子银票,共计两千两,给你买衣衫穿吧。”
“好,我知道了,日后会注意身份,不会穿这么奢靡的。”
二人一起开口……
崔玉衡:哇,这么多银票可以做衣裳了。
张嫣:早知道我就不该拿私房钱出来。
第32章 梅林 梅林
这一夜气氛很好, 张嫣换了无数个姿势,全身酣畅淋漓,筋疲力尽, 不得不说, 在床上,崔玉衡是个十分好的好丈夫。
以至于她请安来迟了, 崔玉衡还能帮衬一两句, “昨儿是我看书看的太晚,她一直在伺候我,所以精神不好。”
但过来人都知道是怎么样,尤其是张嫣脸上春色潋滟,一看就遮不住。
崔老夫人心领神会, 立马道:“你媳妇儿平日孝顺的很, 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但是除此之外, 崔玉衡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于他而言娶了一位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媳妇,在那种事情上也配合完美,他也处处维护她的体面, 这就足够了。同样, 张嫣也是这样想的,一个男人有责任感, 爱护家庭,这比什么都重要。
况且,她今日还要和崔玉衡一起去皇觉寺。
年底大家都忙,崔大夫人这里不久就各式人过来请示,十娘作为待嫁女儿, 帮衬管家,张嫣倒是能够忙里偷闲回去休息会儿。
她一回来,十一娘却找来了,十一娘性子率直,又天真可爱,她是四房的女儿,她爹娘在外任,便留下她在崔大夫人这里,其实,张嫣看看她,她也是及笄的年纪了。
“大嫂……”
看她欲言又止,张嫣忽然福至心灵,“十一娘,十娘要是出嫁了,咱们家的姑娘可就只剩下你了。”
她爹娘不在身边,崔大夫人那里十分忙,崔老夫人更不必说,谁会操心一个小姑娘的心事。
果然十一娘松了一口气,又红着脸道:“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张嫣嗔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就是胡说了。你说说你要什么样的人才,我让你大哥哥替你相看?”她所知道的四叔和四婶以前倒是很疼这个女儿,但是在外任上生了俩个女儿,听闻又娶的小星很受宠,生下个如珠如宝的女儿,再对留在崔家,常年不在一起的女儿,难免忘在脑后。
那她们便要操心了。
十一娘吞吞吐吐道:“可我和十姐不同,十姐大方稳重,又聪明能干,我懂什么?”
“何必妄自菲薄,十娘有十娘的好,你也有你的好。”
“可我不想离开崔家。”
尽管平日十一娘性子活泼,但现在却还是流露出一种惧怕,对于外界本能的惧怕,因为别人都有娘家,而她没有。
张嫣摸了摸她的头,“你若不想嫁,可以多在家待几年,你看嫂子也是十九岁才成亲啊。”
女人若是要嫁人,总得图以后日子过的更好,就像她嫁给崔玉衡,崔玉衡生的芝兰玉树,前途无量,崔家钟鸣鼎食,比在大长公主府尴尬的表小姐身份要好太多了。
若是什么都不图,还不如不成亲,在家过着呢。
十一娘当然不想待到那么多,正青春年少的时候还能挑别人,等人老珠黄了,谁还要你啊?嫂子和大哥哥的婚事是例外,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例外。
张嫣还欲多问什么,小厮进来说崔玉衡提前从宫里出来,正等着她过去。张嫣歉然的看着十一娘,十一娘连忙示意她去。
“大嫂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果然崔玉衡今日穿着普通的青衫,外面也只罩着一袭长袍,就像普通的儒生一样,张嫣上车就竖起大拇指,“做的好。”
这人跟花孔雀一样,什么样的衣服搭配什么样的料子,配什么发带,以凸显出他崔大公子郎艳独绝的气质。难得这般普通,肯定是昨天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崔玉衡却挑剔她,“你怎么穿的这么素净?我是朝廷命官不能奢靡,你又不是,你可以可这劲儿的打扮。”
张嫣却道:“我没那么在意穿着,舒适就成。就像鞋子一样,再多的装饰,不合脚依旧没用。”
这话意有所指,但崔玉衡不想深究。
谈情累人,还不如做的别的。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皇觉寺,随着知客僧进去之后,添了香火钱,便虔诚的在每一个佛像前前认真磕头。
“信女是来还愿的,感谢各路佛祖让得到如意郎君。”
崔玉衡站的直直的,看着她这番虔诚,觉得无趣的很,这些佛祖不过是骗人的,若真的求他们有用,那皇上什么都不用做了,直接求神拜佛就行了。
从佛堂出来,张嫣就活了一样,拉着他去了梅花园,这里不仅有怒放的红梅,还有白梅和清冷的绿梅,梅香和旁的花香不同,她清冽出众,不媚俗,独成一体,让人流连忘返。
在花海中,穿素净的衣衫,更容易突出,尤其是站在红梅旁人,仿佛融为一体,崔玉衡看她开心的闻着梅香,拉着自己叽叽喳喳,倒不觉得厌烦。
“这里的红梅可好看了,上次来过一次我就被迷住了。”
“那就多玩一会儿。”崔玉衡还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就是想多留一会儿。
张嫣“嘿嘿”傻笑两声,正欲往梅林深处去的时候,天下却飘起了大雪。
原本以为下一会儿就会停的雪,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张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完蛋了,今天该不会回不去了吧。”
她主要怕崔玉衡怪他,没办法,现在夫妻俩还处在一个客气的阶段,尽管偶尔热情缠绵,但下了床,又什么都不是了。
越是抓不住什么的时候,就越不能急切的抓住什么。
爱这个事情是很玄乎的,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一个很爱的人,那就相当幸福了。
张嫣不奢望这些,同时也不希望自己被人讨厌。
“不如,我们先去找间清静些的屋子喝杯热茶吧。”
崔玉衡“嗯”了一声,又道:“正好我要睡觉。”
他是真的喜爱睡懒觉,这点张嫣和他过的这些天非常清楚,晚上喜爱投壶射箭,时常兴致高昂,白天又起不来,喊他起床的人都要五六个,若非是亲身经历,张嫣是怎么都不会信的,毕竟以前的崔玉衡在她心中简直如神邸一般,高高在上,完美无缺,就像庙里的佛尊一样,完美无瑕。
离他越近,就越了解他,也知道其实他也和小孩子一样,会赖床,喜欢穿好看的衣衫,不大爱吃甜食,胜负欲极强,和别人手谈若是哪一句说的不对,都能翻一夜的书。
她莞尔,“走吧,我们先去找间屋子休息。”
崔家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尽管今天下雪求神拜佛的人多,因为一场大雪,不少已经分给小孩老人,但还是匀了一间院子出来,院子十分清静,屋内点着檀香。
但看崔玉衡的模样,张嫣知道他爱洁,便重新花钱让人找了一套赶紧的被褥垫单过来,还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在旁边,“睡吧,已经很干净了,我衣服上有熏香,你若是嫌这儿味道不好闻,可以闻闻我的衣服。”
魏紫想,姑爷真够可以的,小姐做的可比崔大夫人更称职,明明当年她们还想崔大公子年纪大一些,更能照顾小姐,现在看来,小姐可真辛苦。
看来姑爷这样的真是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张管家的儿子二狗,人家对娘子那可是捧在手心里。
男人还是知冷知热的好,小丫头如是想道。
崔玉衡睡眠很好,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嫣又穿上戴兜帽的披风,踹着汤婆子出了门,她一出来就松了一口气,“方才你们大爷在那儿,我都没怎么用膳,走,让明觉师傅再跟我们做一桌斋菜,我可馋了。”
姚黄知道,和姑爷用膳是最没有食欲的,他不怎么吃饭,应该说吃什么也就那样平淡,而咱们小姐却是最爱美食的。
一席斋菜是很早就准备好的,张嫣添了一碗饭,又夹了一片素肉,听说是用杏鲍菇做的,味道很入味。
“真好吃呀。”
“只有小姐这种老饕才会吃。”
“那是。”
张嫣准备夹下一块的时候,发现有人进来,这人还是一脸狐狸像,很是无辜的样子。
“表姐。”他乖乖的,眼珠子似琉璃。
原来是赵拂,张嫣笑道:“你怎么来了此处?”在崔家她几乎是没有赵拂,但是听闻他学业出众,几乎为翘楚。
赵拂垂下眼眸,“和几个同窗过来,恰好碰上风雪,故而被迫留了下来,听人说表姐在此,姑来拜会。”
“嗯,我这里也快吃好了,等大爷醒来你们再聊吧。”
显然男女共处一室,总不是那么合适的。
赵拂笑道:“表姐,今日我遇到一个人了,那人说同你很熟,你要不要见见?”
和她很熟,张嫣不经意问道:“不知是谁呢?”
赵拂的嘴似毒蛇吐信,“祝高阳。”
顿时,张嫣的面容煞白,又看向魏紫,“走,我们回去,找大爷去。”
赵拂心中冷哂,嘴上却关心道:“表姐,祝高阳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个嘴臭的书生而已,如今你已经是崔家的大奶奶了,这些些微小事只要你不理会,想来也影响不到你如今的名声,但大表哥知道就不好了,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窝囊事儿,尤其是大表哥这样的天之骄子。”
第33章 牛乳 牛乳
“是吗?但是我相信崔玉衡不是这样的。我选的夫婿, 他会爱护我。”
她是一个极不容易失态的人,年轻的时候受过太多磋磨,吃过太多苦, 所以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她仿佛泡在蜜罐里,从来都不会怎么生气。
因为现在这些憋屈, 其实是很小的, 微不足道的。
可对着赵拂说的这句话,她还是很委屈。
“表姐,如果崔玉衡不帮你,你找我吧,我肯定帮你。”他认真的看着她。
张嫣摇头:“不必, 我有夫婿, 他会帮我的忙的,也不会在意这些。”
赵拂有些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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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的很沉, 醒来时崔玉衡竟不知身在何处, 坐起来,才发现张嫣对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脸安静。
他哑着嗓子问她:“什么时候了?”
“晚膳时候已过, 我让知客僧送了红泥小炉来,煨的是山药汤, 你尝尝咸淡。”
山药已经煨成泥,汤汁十分浓郁,她舀出来带给他。
崔玉衡眯着眼喝了一碗,才呷了一口茶,又猛地抬头看她, “你哭过了?”
张嫣摇头:“没有。”她是在火盆前烤火,火太大,暖洋洋的,她困的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那就好,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得跟我说。”
“我倒是有一件事跟你说。”张嫣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就像她自己坚信的那样,她选的夫婿,肯定跟她一条心,会心疼她。
崔玉衡看着她:“你说吧,我听着。”
这是张嫣很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时光,“我父亲因为做西席,那家孩子不听话,在大路上跑了出去,恰好有马车冲了过来,我父亲救了他,腿却瘸了,原本我父亲的大好前程都没了。家中欠债无数,有一年冬天家里一点米都没有了,正好和我父亲的同窗祝老爷过来了,他是我们县里有名的米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玉衡问道:“他是有什么无理要求吗?”
“想找我母亲做典妾。”
“什么?”典妾一词对崔玉衡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大理寺做少卿的时候就听过民间这一习俗,穷人因生计问题,卖妻子去别人家替人家家里生孩子,短则两年,多则十年都有,甚至有人家连妾都典不起的,两家一起典。
良家女子被当成生育工具,比比皆是。
朝廷明令禁止都不成。
张嫣又道:“我爹娘愤怒不已,自然不肯答应,我娘十分泼辣,用柴刀把祝老爷的手砍伤了。大爷,你可能不知道,在乡下都是靠武力说话的地方,哪家儿子多,哪家就势力大,偏偏当年我父亲的兄弟过世,我们家人丁单薄。我娘和我都被抢走了,他们以前就觊觎我娘,我娘生的漂亮,又能生孩子,而祝老爷却生不出儿子来,他狼子野心。而我,我则……”
说到这里,她瑟缩了一下,“我要跟祝高阳做童养媳,祝高阳是祝老爷的侄子,他日后是会继承祝家的。”
“祝高阳有所不妥吗?”崔玉衡眯起了眼。
“他那时已经十三岁了,我才约莫十岁还是九岁,他就想……就想……”
那是她最灰暗的时候,被人称颂乡里最有能力的童生阿爹被人污蔑成一个推孩童撞马车泄愤的坏人,而她娘也成了个财狼,把乐善好施的祝老爷砍伤了,她日日都要听别人提起他爹娘的不是,还得防范祝高阳时不时的骚扰。
她又舒展了眉头,不欲再提这些,“还好过了一天我爹带人把我们母女从柴房救了出去,一起逃往平安府,这些事情我其实已经都忘记了。说给你听是因为赵拂忽然对我说祝高阳来了京城应考,得知我今日在这里之后胡言乱语,他让我不要跟你说,可我却觉得,此事必定要跟你说。你若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