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帘重
时间:2021-04-01 09:58:28

  宋方霓戴了一个小小的爱心耳夹,更难得的,穿了裙子。虽然是老气的烟灰色,但总算是纱裙,仙仙裙面直垂到脚踝。
  梁恒波望着她,笑了。其实弧度很浅,甚至算不上笑,但就是微妙地改变了刚才的淡漠沉郁表情。
  “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你今天变好看了?”他眯着眼睛说。
  “看情况。”宋方霓说,“对了,你还没有给我解释,之前总给你送饭的女生是谁?”
  “嗯,送饭?那应该是梁小群。她要是听到别人以为她也是大学生,大概得乐翻了。”他叹口气,自己妈妈太年轻,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宋方霓其实也早就猜到真相,只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她说:“你们学校食堂的饭,很难吃吗?”
  “算是普通程度上的难吃吧。”他说。
  “还需要妈妈带饭,”她嘟囔,“娇气。”
  梁恒波的嘴抿成一条线,脸上有一种古怪表情,偏过头,看到她担心的表情,很快就放松。
  “就当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吧,但前一段时间,我的整个心思是散的,无论课业,还是吃东西,还是联系你,还是别的什么的。”他说,“算是我的至暗时刻吧。”
  宋方霓决定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至少,我们现在又见面了。”
  梁恒波朝她的眼睛里望过去。
  她的脸微红,知道他要吻自己了,果不其然。
  大巴在路的尽头,洒然地拐了个弯,外面是一片郁郁的绿意,在那抹绿黄色的极远处,徽派的建筑在田野里露出一个恬淡静谧的角。
  等梁恒波重新坐直身体,他略微心虚地四处看了下。
  车厢里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没有人关注刚刚长久接吻的小情侣。
  宋方霓是慢了几个半拍才睁开眼睛。
  她下唇的口红线已经越线了,把头很自然地转到窗外,仿佛是南方田野的景色想起点什么,随口念了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大部分工科男生,其实很受不了突然之间的文艺腔。梁恒波也不例外。
  他说:“这句汤显祖,是你准备好念给我听的,还是你临时想起来的。”
  宋方霓继续看着窗外。其实每天睁眼都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喜欢他,但新的一天到来,好像还在更喜欢着他。
  此时此刻,男生身上熟悉的蔚蓝色味道,他自然而然地执着自己的手,以及他幽幽的促狭语气,全部这一切,都可以被感知被触摸被依靠。
  所有的温暖且美好的东西,令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终于见面了。
  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兴奋感,让她单纯地笑出声。
  梁恒波盯着她:“你笑什么?”
  女生用脚蹬了一下地面,稍微在车座位里扭了下,坐直身体。她抬起一只纤细的手,捂住嘴,继续笑。
  他被她笑得不知所措:“这……你是看到什么了?”
  他略微茫然地往车窗外眺望看,想在田野里找寻她的笑点。宋方霓却在他怀里笑得更厉害了:“我在笑——当然是在笑话你,我觉得,你的吻技真的很一般。”
  冷不防地被这么一评论,男生立刻面无表情地皱起眉。
  他想反驳,自己倒是想天天练吻技,有女朋友陪练吗?但目光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想到刚才接吻时她浅浅的呼吸声,她水而软的嘴唇,突然之间,极其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微抿起嘴。
  宋方霓比他想象中更聪明,转过头看他:“你是说想说,没人陪练。对吧?”
  梁恒波哑然,她笑得更厉害了。
  他并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个性,但是,在爱情面前还是抬不起头似的。此时此刻,一张清俊好看的脸皮都涨红了,最后,他摇摇头,索性就陪她一起笑了。
  “你非常可爱。”几秒后,他轻轻地说。
  这一次宋方霓终于不笑了,她的脸嫣红透了。
  车继续沿着道路,飞驰着。他们又接了一次吻。
  薄薄的隔阂在两次小斗嘴中消失了,情侣哪有那么多矛盾。
  宋方霓绵绵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再次开始聊天。这一次,聊的都是轻松愉快的话题。
  说着说着话,梁恒波再轻握住她的下巴。
  他咬住她唇的时候,这时候,他口袋的手机响了。
  梁恒波并不想管,宋方霓却吓了一跳。
  她希望,和他无限制地接吻,只要能让梁恒波永远陪着自己,无论怎样都好。但是,理智上又好像希望有人赶紧打断他们,这一种毫无抵抗的着迷处境简直太陌生且危险了。
  梁恒波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按掉。
  “是谁?”她只来得及问。
  等到下车的时候,宋方霓知道是谁。
  一个穿着明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朝着他们招手,她扑过来,抱住宋方霓。
  “方霓!好久不见啊。”
  宋方霓被紧紧抱着,有点回不过神。
  有几个穿着冲锋衣的男生走过来,跟梁恒波打招呼,都是他大学同学。
  梁恒波站在大巴的集散点,他的表情有点意外,也有点漠然,看起来居然有点生气。
  他回应了他们的招呼,然后,跟别人介绍了宋方霓。
  “宋方霓,我的女朋友。”
  大家的目光饱含兴趣和深意,齐刷刷地对准宋方霓。
  在梁恒波的印象里,高中的宋方霓是偏向腼腆安静的性格,他刚要继续说什么,宋方霓提着裙子,一踮脚尖,给他们做了个俏皮的提裙礼。
  “嗨。”她大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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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恒波偶遇的那帮大学同学们,除了裴琪,都是男生,什么专业都有,各个也是文采纷扬。据他们说,也是趁着端午假期来黄山玩,赶巧碰上了。
  人多又有学生证,可以弄到什么团体优惠之类的。
  原本两人的单独旅行,莫名其妙地变成跟团游。
  梁恒波的大学同学都很友善,但是,隐约好像有点排外,听到宋方霓的大学,他们嘴头夸奖,其实也根本就瞧不上似的。
  只有曾经的室友,裴琪对她依旧是主动且热情的。
  “恒波说他有女朋友,但是,他没说你在上海。所以,恒波的妈妈就被误会成他女朋友了,结果,这事就成了一个笑话梗,大家都说他妈妈是他的谱线宽度。”
  裴琪叽叽喳喳半天,宋方霓根本一句都没听懂,只稀里糊涂地点头,估计,这是一个需要语境才能理解的笑话。
  宋方霓怀疑,裴琪对梁恒波有点什么情愫,但是仔细观察,裴琪对谁都这样热情。她又怀疑,自己多心了。
  入住民宿前的登记,梁恒波的表情有点古怪。
  宋方霓这才知道,这一次来黄山旅游,梁小群赞助了儿子一笔钱,让他们不要住更廉价的青旅。
  但是钞票有限,梁恒波在几天的行程里,订的都是一间双人房。
  还没来得及纠结,他就让她不必担心。
  反正,几个大学同学住在隔壁的酒店,当天晚上,梁恒波嘱咐她锁死门,就跑去别的男生房间里挤着睡了。
  宋方霓独自躺在床上。
  要是别的男生这么订房间,她肯定疑神疑鬼,甚至暗中鄙夷。但是,梁恒波那样做就还好,即使在同一个房间过夜,她也觉得完全没问题。她是安全的。
  而她尽量不去想,两人会发生什么“问题”。
  第二天在南大门集合,大家商量坐缆车还是爬上去。
  梁恒波平淡地说:“你们乐意爬山就自己去,我和方霓坐索道。”
  他这么直白,立刻被攻击重色轻友。这一次,宋方霓招架不住,硬着头皮说跟着大家走就好。
  黄山原名黟山,因“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得名,传说轩辕黄帝曾在此炼丹,又改名为“黄山”,山势险峻。
  坐了云谷缆车,依旧有需要爬行的路程,两个女生很快有一点吃不消。
  梁恒波一直替宋方霓背着书包,也提前贴心地为她借了登山杖,但等他偶尔回头,那根登山杖,却已经握在更虚弱的裴琪手里。
  宋方霓跟在他们男生后面,咬紧牙关,低头爬山,谁跟她攀谈,就只是微笑或摇头。
  爬山,靠的是凭借一口气,只要张嘴说话,这股气就泄了。
  到底都是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年,每到著名景点,大家都在为或秀丽或巍峨的景色而欢呼,宋方霓累得不知所以,但是,当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氤氲的山景,脸也激动成了湿润的粉红色。
  但越往后走,风却猛烈,塑料雨衣破了,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梁恒波脱离了那群正指点方遒的大学同学,返回到她旁边,问她累了吧。
  宋方霓绞了下眉毛当回答。
  “黄山呢,是如果你想省力,只需要沿着地图,走那些必走不可的路竞。不需要绕道,也不需要多爬山。但是,好的旅行应该有一些纯粹浪费在路上的成分。”梁恒波漫不经心地说。
  黄山的羊肠小路上满是游客。唯独梁恒波说话,风景像隔了一层雾气,他的面容竟然有几分的飘渺动人
  “山上的空气真好。”她冷不丁地接口。
  梁恒波诧异地回头。“怎么肯张嘴说话了?”他笑了。
  宋方霓用手指攥紧了他的衬衫下摆,要是爬不动,梁恒波就得负责把她拽下去。毕竟,一开始,是他把她拉过来爬山。
  梁恒波说:“没问题。”
  但是等下午回去,大家出现分歧。梁恒波居然在山上订了间酒店,这比山下普通的住宿费要贵好几倍。
  其他人继续回汤口镇的旅馆住。
  宋方霓此刻已经无法计较男女同住一间房的窘境。
  回到房间,梁恒波在门口玄关处,微微弯腰,用纸巾蹭干裤腿上的水,一转头,就看到女生没脱外套,直直地丢了手机,接着就像蚕蛹般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叫了她几声,没有回应。
 
 
第18章 
  宋方霓这一觉, 直睡到了凌晨两点多。
  她累坏了。
  再一睁眼,窗帘关得不严,外面有光照进来, 一时以为自己还睡在家里。
  被子里有股淡且陌生的潮湿味道,身上的衣服还在,但外套和鞋子却被脱了,
  宋方霓试着先动一动手指, 很好, 还活着, 但是,四肢也像残废了,是爬黄山的后遗症。
  她发出一种女生跑完800米长跑后的呻.吟。
  旁边的台灯被拧开, 梁恒波闻声起来,四目相对,他就睡在她隔壁的床。
  男生露出一种“你终于醒了”的欣慰感。
  世上存不存在所谓的“考神”,这是一个存疑问题。但是, 他亲眼见证了“睡神”的诞生,宋方霓一路睡过考试,睡过饭点。他试着唤醒她, 至少先洗刷一下吧, 女生眼皮稍微动了动,根本不睁眼。
  “几点了?”
  她坐起来, 低头看衣服果然皱成一团,随后又担心, 自己睡相不会很差吧?
  他说了时间。“我为你留了盒饭,包里还有玉米和面包。桌子上面有老板娘做的春卷和豆腐,说是黄山这里的特产。”梁恒波知道她没吃晚饭, 又忍不住提醒,“别揉眼睛,你回来时没洗手。”
  被提醒后,她也觉得饿了。
  宋方霓像跛脚小老太太般爬起来,在洗手间里洗漱。黄山的水,柔而冰凉,硬硬的洗面奶挤在掌心里,仿佛化不开似的。
  梁恒波正独自靠在床上发呆,他从来没和异性单独相处过。虽然,以及是女朋友,但是……
  门又开了,光交织着阴影,落在他的脸上。梁恒波绷直背,他垂下目光,控制着自己不去注视她梳洗后的样子——万一她又穿了睡衣怎么办?
  但女生已经毫无顾忌地重新扑倒在床上。
  接着,他听到旁边传来闷闷的声音:“梁,恒,波。”
  他等待着。
  “好想吃泡面啊。”
  “……嗯?嗯。”
  房间里的烧水壶底盘被上一个客人弄坏了,梁恒波研究了会,就放弃维修。他穿好衣服后,去外面找服务员换一个新的。
  宋方霓平躺在床上,仰天举起手机。
  手机里有妈妈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因为直接睡过去,也忘记接电话。
  宋方霓回了短信,又觉得有点不安,心想等明天白天打通电话过去。
  门再嘎吱响了声。男生拿着水壶回屋。他站在桌前,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开始烧热水,等待的时候,再撕开泡面的纸盖,问她需要加多少调料,要不要香肠之类。
  真够贤惠的,宋方霓看着他利索的一举一动。记得第一次来大姨妈,也是被他照顾的。他俩之间真的有缘分。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泡面味儿充盈整个房间。
  梁恒波一回头,看着她依旧靠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发呆。确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好像是交往后才发现,她有和小天仙般的外貌不符,极其娇俏自由的另一面。
  他微微弯起唇:“不是要吃泡面。”
  女生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想继续睡觉却又无法抗拒泡面的苦恼。
  梁恒波转过头,不动声色地说:“泡面就是你的早餐,你吃完后,还能睡一个小时。等凌晨三点半,我们准时起来,去主峰看日出。”
  果不其然,背后传来一声很绝望的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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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黄山,道路纵横,却没有什么光,只有满坑满谷的星星在头顶。
  极远处,好像有一颗小流星纵逸地坠落。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地牵着手,从酒店里的内部道路拐出来,走了二十分钟,来到光明顶的第一观景台上。
  路上的时候,她被一个破土而出的树根绊住,腿一软,差点跌在路上,被旁边的人迅疾地拉住。
  “来黄山一定要去看日出吗?”宋方霓问。
  梁恒波侧过头:“干什么,不想去么?”
  她完全是被他拖着,才能机械地继续往前走:“倒也没说不去。我就是想问问,来到黄山,一定要去看日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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