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帘重
时间:2021-04-01 09:58:28

  宋方霓说:“那梁恒波又是怎么回答你的?”
  “哈?”裴琪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追问,稍微顿了下,哈哈笑了,“就有感而发聊了几句。”
  宋方霓淡淡地说:“裴律师,你现在属于我丈夫那方雇佣的律师,说话从他的利益出发,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还是请你注意一下跟我说话的方式。”
  裴琪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却柔柔地说:“这不是在恭喜你嘛。最近,你收到很多很多恭喜吧,刚开始是恭喜你和欧阳文订婚,现在恭喜你和恒波结婚。”
  宋方霓说:“恭喜的话没收到多少。judge的嘴脸见过很多,眼前就一个。”
  裴琪直接脱口而出:“恒波明年要上市,挑着这关键时间点和他结婚,你当个职业捞女,还捞出使命感了?”
  宋方霓盯着裴琪精致的脸,过了会,突然笑了:“我待会还有工作要忙,咱们改天再继续聊。”
  当天晚上,裴琪就知道了宋方霓是怎么“换个方式”聊。
  在半夜的时候,她们所里的同级合伙人打来电话。
  艾力以宋方霓代理律师的名义,正式发出一封邮件投诉到科讯和他们律所高层,说裴琪威胁和羞辱另一方当事人。
  艾力在邮件中简明扼要地说了宋方霓与裴琪曾经的相识,指出裴琪没办法撇开私人情感处理公事,甚至还有威胁自己当事人的可能,有违职业道德。
  邮件措辞极其强势,在裴琪眼中就是心虚,因为宋方霓要求,在之后的婚前协议的法律会议,裴琪必须回避。
  裴琪心想这太可笑了,她根本不碰民诉业务,只是帮着其他律师同僚过目下有关公司股份的条款。
  她不耐烦地跟合伙人说,自己会处理好这种小事。
  但刚放下电话,裴琪的顶头上司又给她打来电话:“你是打算跨行在上海去当老娘舅的主持人么?谁给了你权限去找宋小姐谈话的,身为律师你代表着谁的利益去说那些话,你到底是在服务客户还是给我们律所丢脸去了,你想不想干了?”
  律所高级合伙人的话,就不仅仅是口舌之争了。
  几个反问句,裴琪就被骂得整个人僵硬,她运了运气,柔声说:“其实约完她出来,我就后悔了,恒波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
  “裴律,现在是梁总直接打电话跟我们投诉的,他那里一早跟科讯打过招呼,不想任何人为难宋小姐。梁总也跟我说了,他目前很不愉快,之后的上市业务也要换合作团队!你现在就订机票回来,然后把整件事给我解决好,该道歉道歉,该补救补救。”
  还在广州的梁恒波看到艾力的投诉邮件,他的措施更严厉,除了让裴琪离开,还直接提出之后的ipo业务一概不允许她参加。裴琪自己可能无所谓,但问题是,科讯是他们所服务的重量级企业客户,她必须回去对律所和团队有一个交代。
  裴琪一宿没睡,第二天清早急急地离开上海,找梁恒波求情。
  之后,她再不情愿,还是亲自上门跟宋方霓道了歉。
  宋方霓倒是老实地听艾力的建议,认真对待补签的婚后协议。
  到了第二次会议,对方律师团队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只是针对梁恒波公司股权和股份作出详细规定,其他的一概没提,就说女方那里看着办。
  “没提”和“看着办”,代表什么意思?
  如果两人离婚,宋方霓有权力分走他一半甚至更多的财产。对一个即将去美国上市的公司高管来说,这是有利且很偏向女方的财产协议。而这些,是艾力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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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宋方霓和梁恒波视频了半个小时。
  “其实我让艾力发邮件,最初只是想警告裴琪一下,”宋方霓说,“她现在一定恨死你了吧。”
  梁恒波纠正她:“她应该不会恨我,但是,她必然恨着你。”
  宋方霓啼笑皆非。
  但她笑完后一细想,觉得梁恒波内心真的门儿清。
  搞不好,他们以后分开,裴琪肯定第一个冲到梁恒波面前,说她早料到如此结局。别看梁恒波一直是搞技术,对其他的事情心无旁骛。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懂人心,纯搞技术的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碾压他人进入科讯这个超级互联网大厂的高管层。
  混到这个身家的,哪有什么纯傻子。
  宋方霓想到这里,便说:“等离婚时,我绝对不会榨干你的。你放心。”
  梁恒波闻言一抬眼睛,面无表情盯着她,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简直就像画面卡帧。
  很难形容他那一种目光,但宋方霓感觉就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对上讲台特意停下来的老师的死亡凝视一样,极寒冷也莫名有点骇人。
  她说:“开个玩笑。”
  “说笑话,应该是让被开玩笑的人觉得好笑的。”他的声音,温柔冷淡地跟念白似的立刻响起,“宋方霓,你不要把很多事情混为一谈。我和裴琪的交情没那么深,说实在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有点儿烦。而你也不要听风就是雨,你说说我做错什么了,你上来就说要和我离婚?”
  某个瞬间,宋方霓心里突然有一种无限的酸软和感慨。
  她说:“好啦,我看过律师发的那堆list,你在福建和杭州都买了很大的一块私人茶园?”
  梁恒波回答:“不止,还有安徽的祁门县。”
  宋方霓啧了声:“你现在不听摇滚,开始喝茶了吗?”
  他在屏幕那端挑了挑眉毛:“不错。我现在不仅在精神上的需求很高,在生活里也非常大手大脚。”
  她说:“那你这么土豪就给我承包一个鱼塘吧。”
  一开始梁恒波只是微微一笑。直到他看到宋方霓在等着自己回复,他稍微惊讶地说:“没问题。你去挑一个买吧,只不过,你的鱼塘得离着我的茶园近一点。”
  宋方霓刚要感动,梁恒波就说:“这样,你也能顺便照料下我的茶园。老实说,那几个茶园,我还一个都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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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给两人目前的工作都造成不同程度的冲击,尤其是梁恒波,几乎是□□无术。
  只能每天视频,仿佛又回到曾经远距离恋爱时。
  梁恒波很喜欢在视频上看她的脸,她笑起来漂亮,而且说话到高兴时,会在半空中挥舞着手指,从指间到头发丝,都让人忍不住格外注意到她。
  梁恒波也很快意识到,宋方霓不再是曾经羞涩到顾左右而言他的女大学生,她现在是自信的,而且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每天都要想我”这样的情话。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至少,他自己依旧羞于说出口。
  梁恒波知道他可以对宋方霓说“我爱你”,但好像始终缺乏点勇气去问,“你爱我吗”。
  这方面,梁恒波还是像一个古板且拘谨男大学生,把表达感情和自我认同这件事挂钩。只有别人先对他表白,以及他在很确认别人不会厌烦自己后,才能够缓慢地敞开心胸。
  宋方霓却说:“我就很喜欢你这一点啊,很有魅力。”
  梁恒波感觉他的脸在她的注视中有点发烫,他垂下头,玩了会笔,随后轻说:“你的手好了没有,好了后,就去买个鱼塘吧。”
  换成宋方霓不说话了。
  每次他一感到害羞,就催她赶紧买鱼塘,赶紧花他钱,跟一个冷静无情的祥林嫂似的。但买鱼塘要去实地考察的,她最近忙着搬家和工作,哪有时间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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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天,梁恒波终于无声无息地来了一次上海。
  中午落地时告诉了宋方霓,但他下午四点多才忙完公务,梁恒波的作息一直很不规律,等待她的时候,就在办公室里盹着了。
  宋方霓下班后匆匆地开车去找他,在园区门口被查了车证,还要登记,进入他们大楼,又被他上海这里的助手铁面无私地拦下来。
  “梁总还在睡。”
  宋方霓心想,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和梁恒波之间的关系,也没多说。
  但助手随后又说:“老板娘想喝点什么茶?”
  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边喝茶边等着。
  半个小时后,他就很快醒过来。
  睡醒后的梁恒波仿佛更疲惫些,整个人的气质依旧是柔和的,却也有点距离感。他推开门,不出声地望了她一眼,洗了把脸。
  随后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也倒了杯热茶,让助手主动给宋方霓自我介绍一下,就让他直接出去了。
  剩下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宋方霓看着他深灰色的裤脚和下面穿着的匡威帆布鞋,男人的骨节突出,是很清晰的瘦。
  她抬起眼睛,正好对上梁恒波的视线,他便顺势抬起手,轻轻地拉住她,五指相扣。他的掌心有种干净的热意。
  ……他们居然是夫妻了。
  宋方霓想到这个,她内心还是有些微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感,却也极甜,那股甜意在触到他目光里的笑意时,更是开始若有若无的泛滥,像已经愈合的伤口,软软挠着,卡在皮肤触感之间。
  原本以为,他至少会继续拥抱一下自己。
  但是梁恒波除了和她拉手,什么都没做,隔着几天没见,他重新变得有点拘谨甚至是冷淡,就只是继续垂眸喝着热茶。
  终于,梁恒波柔声开口:“你的车,我让人已经给你运过来了。过几天应该会到。”
  她点点头。
  他问:“挑好鱼塘了吗?”
  宋方霓哑口无言。
  梁恒波便解释:“我真的刚睡醒,血糖还有点低,也不知道该问你点什么。”
  她便站起来:“那我们去吃晚饭,给你接个风。我请客。”
  梁恒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放下茶杯,出乎意料地笑着往沙发上一靠:“真没力气走路了。宝宝,你背我过去。”
  ……请问,这是一个大男人该说的话吗?
 
 
第47章 
  梁恒波对上海完全不熟悉, 就问宋方霓想吃什么。
  宋方霓早就有计划。
  从浦东开到杨浦区并不多远,她来开车,梁恒波除了打了五分钟的工作电话, 就把手机装在兜里。
  他的自制力向来很强,在不工作的时间段里能做到克制着不去看手机,很专心地陪着她。
  宋方霓告诉他:“大学时期,我有很喜欢一家小饭馆, 想带你去吃。”
  梁恒波看着车窗外, 他说:“哦, 是本帮菜么?”
  她努力想了想,说:“……好像也不算。”
  宋方霓读大学时期囊中极为羞涩,偏偏也是馋嘴的女生, 偶尔买的零食,都是便宜的花生米和瓜子之类的。她很喜欢校园北门外的一家小餐馆,是宿舍女同学过生日请客去的,总共就去过两次。
  车, 开到她熟悉的大学校区。
  她把车停到路边的停车场,两人步行着前去。四周都是背着双肩包的大学生,女生普遍打扮得比男生更合体, 但还是有种未成年装大人的感觉。
  梁恒波戴着毛线帽, 穿着简单的牛津衬衫,深色的牛仔裤, 除了北方人均线以上的身高,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俊男人, 反而很能融入到这里的气氛里。
  宋方霓顺着记忆,遁着夜色和路灯的痕迹,走着走着, 却走到了一个冷寂的街道。
  说冷寂,也不准确。这条狭窄的街道的两侧,只有一侧还开着餐馆,另一侧的店铺齐刷刷地关门,黑着灯。
  想去的那家小饭馆,就是被关门的那一边。
  宋方霓走到对面,但几家餐馆店主都摇头说不知道,再劝她来自己的餐馆吃饭。
  她轻声说:“怎么关门了?”
  服务员热情地说:“军产房不能出租,早就整顿关门啦。”
  居然,关门了。
  宋方霓曾经在大学期间,心心念念想要带男友来吃这一家小餐馆,阴差阳错始终没有成行。多年后,他们终于有机会,这家小餐馆却已经关门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黑着灯的店铺。
  梁恒波看宋方霓呆立在原地,刚要出声询问,却又接到电话,科讯那里要他继续南下,去深圳参加数字货币的政府会议。
  宋方霓回过神,再掉头送他去虹桥机场。
  路上的时候,她歉意地说:“非拉你跑这么远,结果,你到现在也没吃上饭。”
  梁恒波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没理睬她。
  她迟疑了下,轻声说:“你生气了吗?”
  他淡淡地说:“怎么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对你生气。”
  宋方霓静静地开车。
  她在生自己气,两人领完证后好不容易见面,却笨手笨脚地搞砸了。
  梁恒波在手机上确定完了航站楼后,抬起头。
  他扫了她一眼,觉得这家伙虽然在外人面前沉得住气,在自己面前,还是和十几岁似的,是一个奇怪、倔倔又心事贼多的漂亮小姑娘。
  他说:“我本来就应该要去开会的,特意绕到上海看你。这样吧,等我几天再来,到时候你重新选一家餐厅,我们再去吃,可不可以?”
  可是。
  “……不是随便选的餐厅。”她说。
  没办法说的是,当时在上海读大学,虽然拥有了自由,但也有着孤独。每当看到美丽的花花草草,吃到了别有风味的食物,她会遗憾地想,要是分享给他就好了。
  然而就是错过了。
  她轻声说:“你想没想过,如果咱俩从来没好上,各自的人生又会怎么样?”
  “没想过。”他眼眸缓慢收紧,“我认为人的一生,分为可以改变和无法被改变的部分。你属于我人生中不可以被改变的部分。”
  宋方霓听了这回答,现在不仅觉得自己蠢,还很丧。
  乱说话就不如闭上嘴。她告诫自己。
  又是安静的开车。
  偏偏,梁恒波又继续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根本都没打算在大学时谈恋爱。更没打算跟你表白,谁叫你逼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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