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说:“等你考完后,我再联系你。”
高考成绩公布前的一周,梁恒波才又主动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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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好两天后一起去寺庙。
梁恒波被保送,没有参加高考,他在这段时间忙着当家教又倒腾卷子,小小地赚了一笔钱,把之前的医药费空缺补上。
梁小群则开始选店址,准备进货和准备开店。
一切进展得算是顺利,但是,梁新民突然嚷嚷着眼睛疼,医生检查后,其他的没问题,近视有点严重。
梁小群不准他继续粘手机壳,让他多休息眼睛。
因为智力低下,梁新民的精力很难长久地集中,但是,他的力量比常人更大,发起脾气时,堪称暴躁的螃蟹,只有面对外甥时,才略微安稳。
梁恒波便抽空陪他说话,去哪里打工,都尽量带着他。
男生细致耐心,但也就像照顾一株不怎么喜欢却可以容忍的植物,舅舅讨厌过大的声音,他每次听音乐时都戴着耳机。
梁恒波推开卧室门,梁小群正在客厅低声哼着歌,她用旧报纸擦着厚厚的雨靴。
“我明天要出去,”梁恒波告诉他母亲,“我自己去,不带舅舅。”
梁小群直到擦到靴子表面没有任何泥点,才满意地放下,拿起另外一只:“行,我到时候让他去街心公园看老头们打牌。”
梁恒波点点头,返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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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在车站见面。
宋方霓依旧穿着去年暑假集训时,男孩子般的齐膝短裤,因为够瘦,大腿又直又细,小腿长且均匀,也没有柴的感觉。
梁恒波看到她就笑了。
宋方霓刚开始也对他回之一笑,但后来,她就被笑得有点局促,还有点恼火。
“嗯?”梁恒波也并不知道自己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笑,他咽了咽喉咙。
两人坐在公交的最后一排。
路上,两人聊得也都是高考的内容。
她根据印象说了解题步骤。
过了会,宋方霓感觉都是自己在说,梁恒波因为没参加高考,只能听她喋喋不休。
直到前面司机一个急刹车,梁恒波终于说:“我认为你的成绩不会差。”
宋方霓出考场后已经估分,听梁恒波这么确定地说,还是觉得更有保障似的。
但她摇摇手:“嘘!我还没出成绩,不准猜分!”
梁恒波想到了之前说的什么jinx和毒奶,不过这一次,他没笑。
选了城里香火最旺的藏传佛教寺庙,
寺庙的香火一直很旺,五进大殿依然宏伟,两旁是银杏树,进来时免费发香火。
各式各样的人来到这里,有金发碧眼的老外,有双手呈莲花结求佛的,还有人长长久久地把额头贴到蒲团上祷告,身后等候的人也很耐心,不催不促的。
求事业,求学业,求姻缘,求一个永远的好运。
到了烧香时,宋方霓后知后觉,一个物理学得很好的人,应该不怎么相信宗教吧。
但男生没有在大殿门口等。
他陪着她跪下,弯腰时的态度也不敷衍。
等站起来,宋方霓说:“我以为,你会站着不动。”
梁恒波摇头:“你对我的看法很奇怪。”
“你许愿了吗?”宋方霓把憋了良久的话说出口
如果,保送的家伙也对佛祖许愿,那就太气人了。他许愿什么?成绩更好吗?他已经定了国内第一首府大学,她才是在担惊受怕。
梁恒波盯着她满是不服的眼睛,笑着说:“也许,我许愿的内容,就是让你的所有愿望都成真。”
宋方霓被谈话的走向,弄得措手不及。
看到她略微吃惊和防备的表情,梁恒波飞快地垂下眼睛,不无遗憾地说:“只可惜,愿望说出来后也就不灵了。你就继续等成绩吧。”
女生皱起鼻子,但显然瞬间放松了。
“下周二公布成绩。”她嘟囔声。
走了几步,梁恒波落在她身后,他稍微转头,最后扫了一眼低垂的佛像。
物理学家费曼说过,宗教与科学的区别,前者的核心是确定性,后者却相信不确定性。
比如,神存在。这是属于宗教言论。
比如,神的存在可能性有多大?这就属于科学式的提问。
实际上,自己之所以心念一动,跪在蒲团上,是因为他非常肯定,女生会压不住好奇心地盘问。
甚至,她所提的问题,都和他预设中的无差别。
自己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是一个确定性的肯定句。
自己喜欢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梁恒波用他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裤子口袋边缘。
随后,他们没着急离开,坐在殿前菩提树的阴凉处聊天,话题是最近看了什么书,以及,宋方霓的大学专业。
在生活里,宋方霓很少能和别人聊这种事情,她告诉梁恒波,抛开所有热门的经管、法律和一些工科专业,她想读国际政治系。
……国际政治系。
梁恒波哑然。
姑且不说,这似乎是文科生应该选的专业,还有,这专业听起来就很难就业啊。
对上她熠熠的眼睛,他问:“这属于什么学院?”
“国际关系学院。”
宋方霓说着说着,感觉到有视线一直注视他们。她顺着那道目光,发现是一个穿着泡泡袖、波点连衣裙,打扮时髦的女孩子。
是裴琪,在竞赛培训里同寝室的女孩子,在竞赛上又见过一次,已经把牙套摘了。
她在模拟考上成绩很好,但等正式考场时,考得成绩也一般,索性同样放弃竞赛,参加高考。
今天也是来这里烧香。
“我是个投机主义者,考完试,才知道烧香。”裴琪笑着说,目光已经移到梁恒波的脸上。
当裴琪知道,她准备报考的大学正是梁恒波被保送的大学,完全抛下宋方霓,和梁恒波热烈地聊起来。
梁恒波听裴琪说话,不时点点头。
宋方霓就坐在他们旁边,安静看着往来的香客,自己漫不经心地出神了好长一会。
她有种很令人动容的静气。
到最后,裴琪终于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眼神闪烁地说:“你俩,好像不是一个高中的吧?”
梁恒波说:“她是西中的。”
裴琪哈哈说:“高考完后一起出来玩,你俩是‘一对’吗?”
最后半句话飘到宋方霓的耳朵里,她脑子都没过,就立刻否认:“我没有!”
几秒鸦雀无声,裴琪尴尬地说:“哇哦!”
走的时候,裴琪要了梁恒波的微信。
两人坐地铁回去,气氛变得非常沉默。
宋方霓紧紧地攥着冰凉的把手,有一种想把脸贴上去的冲动。
视线里只看到男生的灰色T恤下摆。
刚刚的拒绝,完全是应激反应,天知道,宋方霓曾经在班里听到过多少类似的话。但是,这么快的拒绝就像一种冒犯,就像她看不上他似的。
不是看不上他。
……不不,也不是她看上他。
宋方霓暗自烦恼着,直到梁恒波提醒:“你是不是下一站就该下车?”
嘈杂中,宋方霓却没听清,只以为到站了,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下去。
梁恒波在后面叫都没叫住。
结果,她又独自懊丧地站在站台上。
先是为了躲避欧阳文,多坐一站地,随后在梁恒波面前,提前一站下车。她咽了下口水,感觉在异性面前,总是慌张马虎得令人沮丧。
然而乘坐下一班地铁回来,却发现梁恒波没走。
他正在站台上等着她。
宋方霓镇定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在裴琪面前这么讲话。因为,总被我们班里那些传我是谁的女朋友弄得很烦……我只要听到这话就受不了,真的不是针对你。”
梁恒波扬起眉毛。
“所以呢,你其实是暗恋我?”
宋方霓一下子绕不过舌头:“……我,我。”
梁恒波淡淡说:“既然不是的话,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他是故意的吧,宋方霓决定止住这话题。她的心跳很快,似乎能追上飞驰的地铁,有什么东西,仿佛从深处,像泡泡般拱上来。
她再用力按下去。
愣住半天,终于想起该说什么:“我请你喝水吧。”
两人走向站台的自动售卖机,这应该是新装上的机器,里面有矿泉水、橙汁、咖啡和牛奶。
唯独,没有可乐。
宋方霓踮起脚尖,在柜子上下的深处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那抹红色。她迟迟地看着标签,眸子收紧。
男生倒是很随意地说:“就买两瓶矿泉水吧。”
她沉默地蹲下,从取货处掏出两瓶矿泉水,心情颇为沮丧,而一抬头,对方插着兜。
宋方霓左右四看了一下,试图在空旷站台找别的自动售卖机,也许,那里有卖可乐。
“对了,这是送给你的。”梁恒波开口,“谢谢你一直提供卷子给我,帮了我很多忙,也就当你结束高考后的礼物。”
他终于从裤兜里拿出来。
挂在矿泉水细窄瓶口上方,是一个巴掌大的,由金属制成的水绿色鳄鱼钥匙扣。鳄鱼,拥有长长的嘴,眼珠却是由两颗小半个拇指大的珍珠点缀而成,还有个翘起来的粗壮尾巴。钥匙扣的材质沉重,整体是精致且复古的感觉。
“因为我记得,你以前的笔袋上拴着个小挂件。”男生低声说,语气有一丝不确定,“所以我猜,你可能会喜欢鳄鱼?”
宋方霓目不转睛地看着钥匙扣,像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尴尬,她也只不过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说:“是的,我最喜欢鳄鱼了。”
第11章
宋母在高考前,一直念叨着考试结束后就要奖赏她旅游,奖赏她新手机,但如今,倒是一句不提。
宋方霓实在无法忍受在家等成绩的压抑,索性就到了旁边的快餐店面试,去当了小时工。
宋母抱怨还不如留在家里帮忙,但当宋方霓把收入的一半给了父母,她倒也是笑眯眯地收了,再跟客人炫耀,女儿有多孝顺自己。
高考的分数很快公布。
和预料不差,宋方霓的高考分数,比以往所有模考的成绩都好。
现在都是出完分数后,根据高考分数,报考心仪的大学和志愿。清晨八点,那所上海的大学招生老师就联系到宋方霓,让她赶紧填写志愿。
知道她要报考国政系,老师同样觉得可惜,建议她报一些热门专业。
宋方霓虽然过分关注成绩,却也没有什么“高考会改变人的一生”和“十八岁以后选择性越来越小”的想法,依旧填写了国际政治系。
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大学专业具体代表什么。
她妈妈只是喜滋滋地说:“我家闺女,在以后是要当国家领导的人啊。政治系!啧啧,政治系!”
街道主任很快也上门来了,因为宋方霓的高考成绩在市内排了前三,街道处奖励宋家三万多块钱。
原本,宋方霓想用这笔钱,配置一台好点的笔记本电脑,带到大学里,但是宋父宋母二话不说,就用这笔钱在一家中档酒店举办了场谢师宴。
足足邀请了一百多人。妈妈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旗袍,踩着白色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满场走,爸爸都满脸喜色。
除了向别人鞠躬,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宋方霓也只是像个摆设般坐在席间。偶尔听其他人羡慕地问学习经验,只能微笑说点套话。
还不如送自己一台新手机,她默默心想。
远远的,听到妈妈拿起话筒,在台上挽着爸爸,唱了一首歌《一生有你》。
那一晚上,宋方霓也没怎么吃东西,她继续读着没看的克鲁苏神话,除此之外,就是拿着妈妈的手机和郑敏闲聊。
郑敏的成绩也不错,考上心仪的医学院。
郑敏说,班里已经在欧阳家举办了好几次聚会,但是,宋方霓都没兴趣参加。
在告别的气氛下,她绝对不想给欧阳文“深情表白”的机会。
但是在暑假快过完,等最后一次聚会时,宋方霓还是出面了一次。
郑敏早已扔掉西中校服,换了全套的短裙,她一口气在丝芙兰买了睫毛膏、眼线液、口红、粉底、高光、香水等一系列的化妆品,急迫告别学生妹形象。
宋方霓也被郑敏揪过来,被迫化了妆。
她涂了一罐口红,死亡芭比粉,还画了个浓浓的眼线。
对着镜子一看,两个女孩子都觉得自己像太妹,不由满意地哈哈大笑。
她们结伴来到欧阳文家的别墅,简直大开眼界。
别墅外面绑着气球,放着震天响的音乐,院子里有烧烤架和蹦蹦床,旁边摆着啤酒。
很多同学脱下统一的校服,穿起潮流的时髦牌,看起来都有点用力过猛的急切,但是青春朝气的面孔,可以压下任何不合时宜。
最初,玩的东西并不出格,毕竟在别人家。
直到有人提议去夜店。宋方霓没提出拒绝前,稀里糊涂里被一起拽到出租车。
城北最热闹的酒吧街,欧阳文豪爽地包了好几个卡座。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打扮过分时髦的红男绿女,整场的气氛随着音乐都在沸腾。
宋方霓和郑敏两人搂着,在池子里乱蹦。
随后,她母亲打来电话,宋方霓跑到走廊处接电话。
妈妈絮絮地说了理发店的事情,催她早点回来。
“家里的钱,只能供你去上学,像你这么见天儿出去玩儿,可不行。”妈妈也听到她这里的音乐声,不快地说,“这些年来,为了赚点钱,爸妈容易吗?我累得心肌炎都犯了。”
“那你去医院,看医生了吗?”她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