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做着根本无法实现的美梦,就连陈媛也不例外。
她想着自己这次回乡,留下这么多美名,登报肯定有她一份。
她决定了,她要找出她最漂亮的裙子,然后把自己拍得美美的,然后……要是那个男人能看到就最好了。他肯定会被自己吸引的。
只有叶栀和沈清归……哦不,还有赵大队长还有老村长,似乎对于村里即将来一个影响力很大的记者,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吃中午饭的时候,老村长把赵大队长喊到家里来。
老村长家里人少,除了两个孩子,就只有小儿媳在。小儿子和大孙子、大孙媳妇都在县城,放假才回来的。
翠花婶子见老村长有话跟赵大队长说,这一餐就带着小孩子分开吃了。
餐桌上只剩下老村长和赵大队长,两人都没有说话。等把饭吃完,老村长才说,“决定了?”
“嗯,不干了。”
“几十年,到头了。”
“反正我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也尽力了。”
一句尽力,道尽心酸苦辣。
老村长知道赵大队长是什么性格,他这个人老实、固执、正义过了头,眼里容不下沙子。上次那件事后,其实老村长就知道,赵大队长不会做不长久的,没想到那件事才过去不久,又来了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事。
老村长知道,他劝不了赵大队长留下。
不过不留下也好,这个大队长做得这么窝囊,不做也罢。
“你想好就行。但你不能掺和小年轻的事里去。”
赵大队长猛地抬头,老村长一看就知道他要干嘛了。肯定是想着现在自己不做大队长,就跟着小年轻瞎搞。可是
“你脑子不够用,别掺和。”
赵大队长:……他不要面子的哦!
“我可以给他们打下手,再说了,有我在,陈奇不敢乱来。”
“就是有你在,他才乱来。你不会以为当年你俩争夺大队长,你最后赢了他的仇,他忘记了吧?”
赵大队长:……不,是他忘记了。
陈奇那个老东西,记仇得很。
“所以你别掺和。他们啊,能处理好的,你就等着看戏就是了。”
赵大队长还想说话,却被老村长瞪了回去。还威胁赵大队长说,要是他敢不听话,就让自己的小儿子打他,再让他小儿媳翠花婶子打春花婶子,打到他听话为止。
如此不要脸的言论,惊呆了赵大队长。
果然是那个年代留下来的兵痞子,不要脸啊!
……
正义使者江全来到清河村时,是下午一点半,刚刚是上工没多久的时间。
江全长着忠厚老实的样子,国字脸,五官硬朗,身材健壮,看着就不像是一个记者,反而像是一个扛杂物,当打手的。
而他确实也扛了不少的东西,他和小徒弟的行李,还有一些素材,林林种种的,扛满了一身。而他身边的小徒弟则身材瘦弱,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挂着一台照相机,斯斯文文的,比江全更像是一个记者,而不是一个打杂的。
所以陈书记刚到县城接人时,人都认错了。把江全这个主角当成了配角,把小徒弟丁飞航当成了主角、大记者,闹了一阵的尴尬。
但陈书记这个人脸皮够厚,且见人就三分笑,很快就给自己圆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您太厉害了,不仅能文还能武,实在没想到啊。”
江全笑得憨厚,寒暄后,就交给小徒弟丁飞航去打交道。
丁飞航似乎也熟悉了自己师傅的骚操,不把自己当小配角,直接撑起了虚假的寒暄。这是陈书记第一次遇见这样不按套路出马的,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瞬间后悔抢了这个活来做了。他就应该推给赵大柱那头蛮牛来的。
可是后悔已晚,好在丁飞航机灵,一路回去并没有冷场,反而让陈书记有种错觉,丁飞航才是江全,才是那个最近风评很好的大记者江全。
这个念头一出,陈书记心理徒然打了个突,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都开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了。
陈书记神色悄悄转变,早就被‘忠厚老实’,躲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江全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次大河县清河村之行,会很有趣呢。
……
来到清河村后,江全发现不止有趣这么简单。
偌大的清河村,迎接他们的除了一开始的陈书记,就只多了三个小队长而已。其中职位更高的村长,同级别的大队长,甚至妇女主任都没出来。
整个会议大厅,除了他们这些人外,还有后来闻声而来的,不停吹嘘着清河村变化巨大的村民们。
热闹是热闹,却虚假得很。
江全没有表示,依旧让小徒弟丁飞航去应酬,自己继续装着老实,实则不停的关注着这里所有人的变化。
这里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快要下工时间了,重头戏也终于来了。
是知青院的人。
打头阵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女子,她长相艳丽,皮肤白皙,明明应该明艳动人的长相,却因为一双聚满权欲的双眼,毁了所有。
青年女子身后还跟着两男两女,看着是以打头阵的青年女子为主,但其实不然,他们似乎都带着属于自己的小心思而来,看得江全突然来劲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来到了丁飞航身后,问道:“你就是叶栀?清河村的小仙女?”
陈媛正要跟大记者打招呼呢,谁知道旁边突然跑出一个棒槌,竟然问她是不是叶栀那个神经病?她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今天陈媛为了拍照,特地把她最喜欢的红色布拉吉穿上了,本来挺好看的,但她脸一拉长,显得她的颧骨凸出,像只披着红布的人形马脸,难看得很。
都不用陈媛回答了,江全自己就知道结果,他遗憾的摇头,“原来不是。那没事了。”然后,说完就走了。
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掉头走了。
完全不给陈媛面子,气得陈媛都要疯了。
她没见过将江全,以为他是‘大记者’的跟班,立马撒娇的告状,“记者大哥,你怎么不管管你的手下啊。这样对一个女同志,很不礼貌耶。”
大记者——丁飞航:……一言难尽。
他偷偷的看了眼莫名抢戏的师傅,有种发挥不下去的无力感。
师傅啊,说好的让他当主角呢?
不过他家师傅,不亏是他师傅。剧本打乱也不帮忙收一下场,搞得他头疼。
丁飞航讨好的笑道:“抱歉,这位女同志,我……师傅脾气有点古怪,你别见怪,别见怪。”
“他是你师傅???!”
陈媛的突然尖叫,吓坏了丁飞航了。吓得他立马抱住……不是他师傅,是凑到他身边的陈书记。
丁飞航抱着陈书记粗胖的手臂,才觉得安心一点。
丁飞航道:“这,这位女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谁能告诉大名鼎鼎的南粤市大记者竟然是一个大老粗?
而且看着还是不怎么有脑子的那种。
其他跟来的知青也有这种感觉,眼前的江全看着粗狂,四肢发达,头脑绝对简单。
陈媛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为了拍照,为了好名声,她死死的压住快要脱口而出的鄙视。
她的马脸扭曲,道:“……没,没事。就,就是一点小惊讶。没想到……江大记者,这么,这么年轻而已。”
丁飞航的脸也跟着扭曲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师傅年轻,果然是睁眼说瞎话。
“是吧?很多人都这样说的。”
这话一落,现场静了几秒,尴尬在空气蔓延,只有江全又躺会原位,继续装老实人。
“不,不好意思啊。我师傅他虽然年轻,但身体有点差,平时都这样的。呵呵呵,这次报道我来跟踪,你们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这几天也会下田跟大家一起记录清河村的变化的。”
一句话打破尴尬,也同时告诉了众人,报道由他来,师傅只是挂名的。
这话一出,很多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这个脾气古怪的江全就好。
不过也有人不放心,比如谨慎且老谋深算的陈书记,他顺着丁飞航的话,看似不在意的问道:“那小丁记者也很厉害了。你跟了江记者多久了?”
“快四年了。两年前我就开始帮师傅分担工作了。”丁飞航似乎有点不好意,抓着短发,笑着回答。
两年前刚好是江全名声大振的时候……陈书记眼里划过了然,还有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小丁记者前途无量啊!”
“对对对,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小丁记者这么小就跟着江记者,肯定很累吧。今晚我们好好的招待你,好好的尝尝我们清河村的特色菜。”
……
尴尬最后是被陈书记和他的追随者们清扫干净的。陈媛这才接着一开始的寒暄,厚脸皮的说下去。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报道是不是要拍照的,会不会把知青也拍上去,要是拍上去就把她拍得漂漂亮亮的,还趁着没人看到的瞬间,塞了一样东西给丁飞航。
丁飞航也算见多识广,但还是第一次有傻子直接见面就让他办事的。
他反应不过来,转头看向陈媛。
陈媛其实长得不差,是那种浓艳的美丽,很难让人忘记的长相。只是丁飞航不懂,她明明长得不差,脑子就蠢得长蛆的呢?
哦,不,或者不是长蛆。
陈媛塞完东西后,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还带着傲气。是什么给了她贿赂,还理所当然的勇气呢?
应该背后势力不少。
丁飞航很快就想明白,加上虽然陈媛动作有点不经大脑,但有陈书记在一旁掩饰,还真的没人发现。丁飞航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也假装不给他师傅知道,自己收了好处。
丁飞航一收,陈媛和陈书记立马就觉得稳了。
之后的什么喝酒聊天,记录什么重大变化,都是丁飞航操作了。
江全就好像被人遗忘一样。
江全也不恼,无所事事的像个废人一样四处游荡,不带笔不带相机,就游荡。
开始陈书记还有点担心,两天过后,就真的无视他了。
也就是这么无视,江全就要搞事情了。
他下来清河村一开始是听到有知青被欺负,才来的。但他来到大河县城进行事前调查后发现,这个大河县、这个清河村,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干净。
它底下隐藏的,还有更严重的黑暗。
就比如,一年前没有公开的命案!
江全这次来到清河村,就是为了调查那一起几乎没人知道的命案的。
但他毕竟不是清河村人,虽然他已经尽力的把自己当一个废材,但跟着他的人并没有离开。加上那件事说是在清河村发生,还不如说是清河村的某个干部连同隔壁村的人,进行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全忙活了两天,依旧找不出半点证据。
有一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查到的消息是不是假的了。
但,那个女知青确实存在,她也确实无缘无故的溺水而亡了。并且死前怀着孕。
一个巧合是巧合,但全部加起来,就是阴谋了。
又一次被灌了酒水的丁飞航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师傅蹲在角落里生闷气,一时好奇,问他:“师傅,你在面壁思过啊?”
江全本来就气闷,小兔崽子竟然还来挑衅,忍不住一拳打下去。
本来有点醉醺醺的丁飞航立马清醒了,抱着新鲜出炉的‘包子’委屈。
没人性啊,师傅打徒弟拉!
“师傅,疼啊!”
“不疼我打你干嘛!”
很有道理,他决定了,等他出师,他也要找个徒弟来揍一顿。
“师傅,你这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吗?”
江全撇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
现在两人都在陈书记家里呆着,这个陈书记本来就不像是个好人,隔墙有耳,小心为妙。
丁飞航会意,跑过去,江全便把现在的难点告知。
听完的丁飞航有点傻了,他压低声音问道:“师傅,你这两天忙活,原来是自己在瞎忙啊?”要不是担心被偷听,江全想自己这个不尊师重道的混账徒弟,肯定要大声嚷嚷,要拆天了。
什么叫他瞎忙?
他那叫努力调查。
他磨牙:“那你说,什么才不叫‘瞎忙’?”
他强调‘瞎忙’,有种笨蛋徒弟不说出个所以然,他就弄死徒弟的错觉。
丁飞航怕怕的抖了抖,又小心的悄悄往后挪了挪,到自己能逃脱的距离,才说道:“咱们不是有消息来源么?我以为你一直在联合咱们的‘线人’在找证据呢!”
江全:……
他忘记这茬了。
第五十五章
丁飞航所说的消息来源, 是他们来到大河县的当晚,在招待所门口捡到的纸张。
上面写的,就是关于大河县里有村干部利用女知青干不法勾当的事。
刚开始江全是不相信的, 太像一个陷阱了。他们才到大河县,就有人送命题过来。
但此事危害极大,江全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调查此事。他本以为会把清河村的事拖慢,谁知道越是往后调查,调查出来的箭头, 就直指清河村。
而且,在他们调查的过程中,似乎总是有人或明或暗的给他们指路。不然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又被人刻意掩盖, 不可能让他们几天就调查出眉目的。
江全没想起这人来, 是因为他下意识对藏在背后的人产生怀疑。
但现在时间不等人,一个普通的增产报道, 不会在村子里呆很久的。
所以,到了现在没有办法了, 只能请出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