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淙名父母早逝,是村里堂公伯叔养大的,当了陈家上门女婿后,已经是陈家的人了,陈家落难,他自立门户,要是没有陈家的屋子,他能住在哪里?
职工分房子,可那房子哪里比得上陈家的房子,陈家是两层楼房,一个大院子,独门独户,整个大院里,都找不出来第二家。
由奢入俭难,要是二十年前,能分到宿舍,他肯定做梦都会被笑醒,住惯了陈家,根本看不上职工宿舍,筒子楼里,一层楼住几十户人家,厨房都在走廊上,厕所要一大早排队。
“我不想跟你扯其他的,你要什么直说,只要我能满足你一定满足,屋子我肯定不会让出去。”顾父说。
“我也不用提要求了,你要是舍不得搬出去那也行,等上面查封,到时候别说工人了,你直接去农场喂牛,等个十年八年后,找个机会回城,再找个老婆子当上门女婿,房子老婆儿子都有了,一箭三雕。”
“你你你……”顾父差点气吐血。
苏青青踩着自行车,这次没有人拦她了,进了城,去了绣花厂,把绣样交给了管事的。
管事的看到她的绣样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是你绣的?”
“不是我绣的还能是谁,这是我登记的名字,定金是不是能还给我?”苏青青觉得他这话奇奇怪怪,当初拿绣样的时候不是强调要亲手绣么!
管事的欲言又止,最后啥都没说,在她登记的后面打了个勾,拿了定金给她:“三天后招工名额会贴在厂门口。”
苏青青拿着钱就走了,所以不知道管事的对旁边的人说:“你把这个绣样放到一边,到时候我直接给孙厂长过目。”
他招工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绣品,就是厂里的大师傅都不一定绣的出来。绣花厂跟别的厂不一样,绣品要出口赚外汇,绣的越栩栩如生,出口的价格越贵,厂里要是能招到有本事的人,效益肯定要翻几番。
苏青青拿着钱票,在城里转了一圈,最后把钱全买粮食了,家里三个孩子,全都是能吃的,亏啥都不能亏孩子。
没想到她也有养孩子的一天。
“同志,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后面还有顾客了等着。”售货员不耐烦催促,赶鸭子似的赶她。
苏青青盯着货架上的麦乳精,大白兔奶糖,红澄澄的红糖,咽了咽口水,兜里已经没钱了,不然她都想买一样。
想当初,她在后世,别说麦乳精,就是牛奶泡澡都干过无数次,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不同往日。
售货员瞥了她一眼:“乡巴佬丢人现眼,这是城里不是你家村头,不买让远点,别碍事,真是够了,看到你这样的就烦。”
苏青青原本要走,听到她这么说,还就不走了,“你这话啥意思,乡下人招你惹你了,往上数两代,谁还不是乡下的,难不成你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好啊,有本事你大声告诉所有人,你高贵,你是城里的上等人,看不起我们无产阶级农民!”
售货员眼皮一跳,平时她骂那些乡下人时,他们只会红着脸不好意思尴尬的出去,根本不敢在这里碍事,没想到碰到了硬茬。
别说售货员,就是领导干部,哪个不是根正苗红,谁敢骂无产阶级,除非想被革,不然都得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她、她不是那个意思,对不住同志,刚才是太忙了,她可能心情不好,体谅体谅。”旁边的同事见状,连忙打圆场。
苏青青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错不会说道歉吗,摆着臭脸给谁看,要是不想干售货员就别干。干了就拿出态度,我们来买东西,不是供祖宗。”
同事捅了捅售货员,让她道歉,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传到领导耳朵里,说她看不起无产阶级同志,恐怕得出事。
售货员不情不愿道了歉,苏青青哼了一声,敲了敲柜台桌面:“我盯着你了,要是还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苏青青离开供销社,骑着车回家,一脸苦兮兮,实在是太缺钱和票了,买大白兔都买不起,还跟孩子们吹牛有很多冬枣。
要是有钱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白雪皑皑中有一团很明显的黑团,苏青青瞬间来了精神,那不是熊瞎子么,它咋在这里晃悠,不怕被人类捉了去?
苏青青把自行车藏好,轻手轻脚进了山,跟着熊瞎子。
远处,一辆吉普车里,李东辉看向顾宇,“顾团,嫂子她进山了,刚才我好像看见熊瞎子了,会不会出事?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
顾宇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你把车开回去,这里不用管了。”
李东辉还想说些什么,一想到顾团的性子,说一不二,聪明地闭上嘴,开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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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苏青青跟着熊瞎子一直往山里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山里,大雪下,她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熊瞎子吃东西的地方。
苏青青在雪地里抓了一把, 带起一把植株, 块茎露出来。
苏青青仔细看了一下, 眼睛亮了, 这、这都是人参啊!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苏青青看熊瞎子的目光慈善了很多, 摸了摸它的肉爪子:“这些能分我一些吗?”
熊瞎子嘴巴里的人参掉在地上,呆傻模样。苏青青把地上的人参捡起来, 放在熊瞎子嘴巴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熊瞎子:“……”
苏青青乐呵挖人参,古往今来, 这东西都很贵,把这些弄回去, 肯定能换不少钱, 啥麦乳精呀,大白兔呀,红糖呀,她都能买了。
挖的正乐呵, 苏青青猛地回头,白雪皑皑,入目皆是一片雪白,并没有什么异样。
刚才她感受到了灵气变化,难道是错觉吗?
大深山里,有点奇怪的事好像很正常,苏青青放下戒心, 继续挖人参。
远处景色拉近,如果部队里的人从这里路过,肯定要侦查一下,因为地形极其善于隐藏,仔细排查,会发现那里有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尾随苏青青进山的顾宇。他此刻心情很复杂,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这一幕。
被人惧怕的熊瞎子,此刻像个大狗卧倒在地上,继续吃着东西,身边的苏青青正在专心拔草,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格外和谐。
顾宇有种奇怪的直觉,好像苏青青骑在熊瞎子身上,熊瞎子都不会反抗。在他的认知里,熊瞎子伤人,很不好惹,要是遇到了,要么逃,要么死。
苏青青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苏青青从山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大路上,站着顾宇。顾宇身边,放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正是她藏着的那一辆。
她愣了一下,朝着他走过去:“你咋在这里。”
顾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已经被她手里的一堆草吸引了,不,近看之下,才发现这些都是人参。
熊瞎子吃人参,苏青青拔人参,两人就好像在园子里拔萝卜。
苏青青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人参藏不住了,大大方方说:“你在这里正好,带我返回城里,我要把这些东西全处理了。”
“你哪里弄得这么多人参?”
“老天爷赏的,有啥事路上说,快快快,早点把事情办好,我还的回去弄晚饭,不然三孩子要饿肚子了。”苏青青催促他骑车。
两人返回城里,苏青青跳下车,丢下一句“我有事”就走了,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脚步匆匆,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钱家是医学世家,老店从祖上就传下来了,在平城有不小的名声。
钱大爷送走了一个病人,正想打个盹,看到了一团草进来,吓得眼睛一瞪,还以为看到了啥精怪,正想大叫时看到了那丛草里冒出来个脑袋。
“大夫,你这里收人参不?”苏青青把人参放在柜台上,扒开叶子,露出一个个人参,“这些都是生的,你要是收,我给你算便宜点,第一次就当咱们交个朋友。”
钱大爷这才注意到叶子底下的人参,一个个跟萝卜似的,寻常人,能一次性卖三根都稀奇,这一大堆,起码有几十根。回到这个岁数,钱大爷从没见过这场面。
作为老中医,钱大爷对珍贵药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颤抖着手去摸,切实的触感告诉他不是做梦,戴上旁边的老花镜,围着这些人参打转。
“看纹路,这跟应该有七十年,这跟最少九十年,这跟差不多两百年……这跟五、五百年……”钱大爷越看越心惊,到最后有几根他根本分不出年份,倒不是判断不出来年份,而是年份太久远不敢确定。
“别看了,货真价实的人参,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换别家。”苏青青实在搞不懂他,大男人磨磨唧唧,人参摆在那里,要就要,再看能看出一朵花来?
钱大爷一听,生怕她把人参带走,没有形象扑上去,抱住人参,“要,我要,丫头,你帮我把店门关上,有话咱们后院细说。”这么多人参,不能漏了风声,上面对中药这一块管的不紧,就怕走漏风声,引小人嫉妒,招惹麻烦。
钱家在平城扎根几代人,人脉关系广,接触到的门路多,这些人参要让钱大爷全吃下根本不可能,他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可有人拿的出来。
说来也巧,他身边正有一个大人物,病危中,要是用五百年的人参吊着气,说不定能转危为安。钱大爷不是啥滑头人,这一辈的老人有德有名。
他把事情大概跟苏青青说了一下,“能换啥价我还真不好说,这得去问问那边,倒是这些年份小点的我能全拿下,价格方面姑娘你有啥要求?”
人参是好东西,不同于一般的药材,可遇不可求,就算一时间用不上,有备无患。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后院,打开屋子,又挪动暗门,密室里另有乾坤。当初战乱,老百姓深受敌人残害,挖了很多躲避的地方。
解放后,这地方变成了放珍贵药材的地方,钱大爷找出存了好几年的钱票,很不好意思:“这些肯定还不够,你等我再去凑凑……”
“就这些吧。”苏青青把钱票收下,觉得他人还不错,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反正她又没靠着人参发大财。
“那咋成,不能让你吃亏。”钱大爷转了一圈,家里的土豆红薯给苏青青装了一大袋子,“家里只能给出这些了,家里还有半屋子甘蔗,你要是不嫌弃拿一些走。”这年代,日子不好过,吃都吃不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再多的也没法凑,根本借不到东西。大家都穷,谁家日子不紧巴巴。
苏青青吃了一截甘蔗,很甜,这要是带回去,孩子们肯定喜欢,“你家有冬枣吗?”她就是这么一问,根本没抱希望,冬枣好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弄到。
“冬枣?”钱大爷一喜,顿时高兴的说:“有有有,家里冬枣最多,我给你装一袋子。”
苏青青不贪心,把钱和票还了回去,对她来说,能换到吃的已经很不错了,这些在供销社上很难买到,几十根人参换几袋子吃的,不吃亏。
再说,人参都没摘完,那里还有不少,要想摘,再去扒就是,不知道熊瞎子会不会贪吃,把人参全吃了?
钱大爷以为她年轻人不懂事,“这些都不值钱,不能让你吃亏。”
“那你再给我送一捆甘蔗,一袋子橘子。”
顾宇没有在原地等苏青青,他来城里是为了见老领导。李东辉开吉普车早到一步,等在医院外,看到顾宇一喜:“顾团,刚才赵老的病情又严重了,老领导还在重症室外面等着,现在要进去吗?”
老领导是顾宇的恩人,当初是他把他带进了部队,也是他让他快速成长。这个世上,唯一让他真心实意敬重的也只有老领导了。
赵老是老领导的至交好友,知道赵老病危,老领导专程从外地赶过来。顾宇知道老领导来后,急想着跟他见一面,因为老领导很快又要离开。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训练顺利吗?”老领导跟他谈完赵老的病情之后,寒暄问工作。
“都很顺利。”顾宇上前扶住他,“您不在这边多留几天,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吗?”
“你们做得很好,我没什么好指导的,你好好干,趁着年轻,多拼一拼,对你将来有好处。”老领导对这个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很看好,有冲劲,有魄力,果断,做事不会瞻前顾后,唯独有件事一直让他不满意:“我听人说你父亲那边又在闹,家庭关系不要成为你的阻力,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是你用性命换回来的,得之不易,要更加珍惜,如果她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不好协调,不如把她弃了。”
三年前,他对顾宇说过类似的话,顾宇的做法让他很满意,他以为那个女人就算回来了,顾宇也不会把她当回事,却怎么都没想到,顾宇会把她留下来。
在他们的心中,尽管强调男女平等,骨子里还是没拿女人当回事,就算是拿她跟虚伪的顾父比,苏青青也是能轻易被抛弃的棋子。
顾父那边闹得难看,举报的人是不顾大局的苏青青,作为军属,孩子们的母亲,她不能给顾宇提供任何帮助就算了,居然还拖他后腿。
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是祸患。
顾宇听明白了老领导话里的深沉含义,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月光下趴在他身上的苏青青,恍惚只是一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让她阻碍我。”
“赵老呢?赵老咋不在病房,护士,谁能告诉我到底咋回事?”这时,走廊上出现了一个老人。
医院里的护士显然是认识他的,跟他解释:“钱大爷你别着急,赵老推进重症室了,病情再次严重,恐怕情况不容乐观,你要是有啥事跟赵老家属沟通,别在这里叫了。”
老领导走过去,问护士:“怎么回事?”
“这位是钱大爷,他是个老中医,之前一直给赵老调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