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高腿长,顾婉华看着他晃了几下人就不见了。顾婉华手在发抖,周棠雨那话充满了讥诮,他门清,他什么都知道!
周婷嘴角破了,脸肿的没法看,根本没法再呆下去。顾婉华情绪很差,陈眠只能是跟着周婷走了。
顾阿姨看见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周棠雨没有立即回屋找连宝,他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抽了支烟。
他这一家子都是狼,明知道顾婉华是为了见他,还配合着往狼窝里跳,连家也不是善茬啊,怎么就养出来一个傻白甜?
周棠雨扔了烟蒂,进屋找连宝。
看不见人,用被子蒙着头。
周棠雨过去拉,没能拉开。
周棠雨坐在床边,墙上贴着的足球队和散打俱乐部的照片,他站在后排,身高已然鹤立鸡群,脸上却冷冰冰的,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
这屋还是他高中时住过的布局,被套是天蓝色的,就学校那种。
如果谁去过龙湖公馆,再来这里,都不敢相信这是周棠雨十多年前用过的,现在还在用,事实却是如此。
顾婉华和周建国算是变相联姻,顾婉华事业心强,一心扑在事业上,小时候周棠雨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顾婉华。周建国也不逞多让,顶多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把他叫出来,交待几句话就走。他们各自事业有所建树的同时,这个家也名存实亡。要不是周棠雨回来,夫妻俩怕都不会同框出现。
周棠雨呼出口气,转身强行把被子扒开一道缝:“你好好的,别哭了。我过生日呢,你是不是想把财神哭跑,让我变成穷光蛋啊?”
里面没声。
这是他能哄的极限了?最好不要挑战他的耐心。
周棠雨使劲扒被子:“你看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能打呢?”平时还没碰就哼哼唧唧的。
过了很久,周棠雨才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
“我想回家。”
“回家?回是你们家?”周棠雨笑,“你说你们家老房子啊,行,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声音很固执:“医院。”
周棠雨想起连城,那个到哪脸上都带着笑、温润有礼,老师和同学都喜欢的连城。家庭幸福,英俊帅气,有钱有教养,他们兄妹两个像一对发光体。
“你哥在医院挺好的,咱们不是刚去看过吗?再说从这儿过去得两个小时。你还没吃饭呢,乖,听话。”
周棠雨拉回思绪,干巴巴地哄了好一会儿,发现抓着被子的手松了,连宝睡着了。
真是个小孩。
周棠雨感觉到饿,到厨房找了碗饺子吃了起来。
顾阿姨看见,不觉得奇怪,周家一向如此:“有菜,我给你热热吧?”
周棠雨:“不用了,我爸呢。”
别看前面这么大动静,周建国估计根本不知道。果然,顾阿姨道:“没看见,他没来厨房。”
“那你把菜热热,我给他端过去。”
顾阿姨叹了口气,照周棠雨说的把菜热了热。周棠雨端着饭菜往后院走,后院建了个阳光房,里面搁着老周养的那些鸟。退下来以后,老周几乎一天有一半时间耗在这儿。
“这是怎么了?”周建国虽然天天玩鸟,但脑子没退化。
“连宝把周婷揍了一顿。”周棠雨不是不想替连宝兜着,而是没必要。
“这姑娘行啊,周婷就是欠揍。”
周建国接过周棠雨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擦手,坐下来吃饭。
因为周建国不喝酒,就给周棠雨倒了杯他刚泡好的普洱:“你也不小了,别听你妈那些,觉得合适就赶紧定下来。不行就早点散,别耽误人家。”
顾婉华这么多年就没变一点,万幸周棠雨现在不受她摆布了。
老周说,周棠雨就听着,表面上父慈子孝的,也就这二年有这光景。老周不过比顾婉华早一些意识到自己对周棠雨过于忽略了。事后再弥补,永远不是孩子需要的那个时间了。
所以,周棠雨有什么想法从来不说。
但周建国也未必不知道。
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连宝让周建国想起来当年连景晨夫妇的情形,那时候周建国是真羡慕他们。连家不需要联姻,连景晨娶了他想娶的人,他娶的人也喜欢他,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命不长。周棠雨奋斗到今天,早不是顾婉华能控制的,他那个高度也不需要靠联姻锦上添花,突然就有了实现周建国不能实现的梦想的可能。
周建国就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连宝刚刚睡醒,其实周棠雨一走她就醒了。她心慌得厉害,总觉得什么事要发生。她不能呆在这儿,她要去看连城。
连宝套好羽绒服,她来的时候带了件,如果周棠雨不送她过去,她就自己去。
她没找到周棠雨,想到后院有个阳光房,她就找过来了。
刚好听见“结什么婚?你会和你养的鸟结婚?”
老周问完。
周棠雨沉默了。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不是期待,而是突然升起的讥诮。老周凭什么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地认为他该结婚,他想结婚?也不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
结婚吗?像他们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戴着面具而活,制造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以及人生。
抱歉,他周棠雨没想过。
他并非对婚姻有什么希翼,虽然他那么哄过连宝,但他这种人从生下来就明白了,他注孤生。
美丽的鸟儿,他会给它打上黄金的鸟笼,就像老周身后这一排排的,永远都握在他手心里。
老周愣了愣,才想到劝儿子两句,眼一抬,看见门边站着个人。
老周想提醒周棠雨,可周棠雨还在说。
“您还是操您这些鸟的心吧,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背后手机铃响了,温和的铃声,莫名地透着一股催命的味道。
周棠雨回头,见连宝套上了羽绒服,手机贴着耳朵去听。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棠雨仔细去听了,什么都没听见。
连宝直起腰,这通电话似乎结束了。
“过来,我们回去了。”
周棠雨有些心虚,但他一贯的经验是:如果你表露的足够强硬,那么便理所当然。他在等连宝过来,一把拽住她,揽住走人。
他的鸟儿永远在他手心。
连宝走了过去,在周建国的注视下,端起周棠雨面前那杯热茶,浇在了他头上。
“从现在起,我们完了。”
她低声道。
第25章 虐狗第1弹 一边挨打一边干活
短靴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逐渐远去。
周建国这一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 即便如此也瞠目结舌。
顾婉华突然拿着手机冲到后院:“连宝呢?”
又被周棠雨脸上的烂茶叶子惊住了:“你怎么弄的?”
周棠雨明显不想说话,周建国开口:“你找她干嘛?”
顾婉华:“陆骞刚发朋友圈,连城去世了!”
周建国脸色变了变, 陆家老爷子也是常年住院,那些小辈八成去医院过节了,这么说很可能是撞见了。
“棠雨, 棠雨!”
顾婉华叫着, 周棠雨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就算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杯子怎么摔了?”顾婉华一连串问题。
“唉,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早不是孩子了。”周建国摇头。
“你知道什么……”
顾婉华一开口,周建国就转过身去逗新来的那只画眉去了。
顾婉华嘴张着, 突然就一片死寂, 多少年了, 都是这样, 从来没有改变过。
“砰——”的一声脆响, 剩下的那只杯子也报废了。
连宝第一个到的医院,简青随后赶到。
第一个知道连城死讯的既不是她这个妹妹,也不是妻子, 这让连宝痛不欲生。她不能想象, 连城停留在人世的那最后几秒是什么样的感觉。
“宝宝, 你要想哭就哭出来, 别这样,我害怕。”季清澜轻声道,其实季清澜有些憎恶发那条朋友圈的陆骞,但也亏看见了, 才及时赶上。
“我不想哭,我没泪。”连宝反握住季澜清的手,季澜清却发现她在抖。
“我这有个很大很大的空洞。”连宝指着自己的心脏。
季澜清懂,但她无法感同身受,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作为朋友,她只能抱紧连宝,希望能给她带去一点温暖。
“嫂子,先给哥哥换衣服吧,你看是我给哥哥化妆还是另外找人,我觉得我能行。”连宝看起来倒是很正常,甚至理智地和简青商量。
简青从进来就坐在一旁,季澜清心里奇怪,但想着也可能是打击大了。
简青:“你看着办就行,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季清澜奇怪更甚,但连宝已经忙碌起来。
“清澜,我需要你开车去大院,把我哥的寿衣取回来。你看行吗?”连宝这边要和简青一块整理遗容,分不开身。
季清澜见她有条不紊的,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连景晨夫妇过世时,是连城带着连宝送走双亲,在办理丧事这方面,连宝可以说很有经验了。一面联系了上次的殡葬公司,一面通知为数不多的亲朋,主要是朋,因为已经几乎没亲戚了。
然后打来水,和简青一起为连城清洗身体。
擦到连城的肋骨时,连宝看见连城肋骨分明,一根根突出出来。
简青把纸巾递给连宝:“想哭就哭吧。”
然而连宝没有泪,一滴也没有。
为什么要哭呢?是他们不要她了,是他们要把她留在这纷乱冷漠的世界,是他们要她一个人。
季清澜没回大院,她才走没多远就遇到赶来的简青父母和简青哥哥,对方已经把准备的物品拿来了,就一起回到了医院。
连宝这边立即给连城换上。
连宝给连城稍微化了点妆,衣服遮挡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脸虽然看起来有些瘦,眉毛英挺,还是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只是睡着了而已。
季清澜进来告别,也是陪着连宝。
连宝坐了没多大会儿:“殡葬公司的李经理来了,我去接一下。”
连宝向电梯走去,想到医院的电梯经常要等,不如走安全通道。
她脚步一转,刚要推门,忽然看见门口有几道人影。
“她什么意思?还不直接火化了?不会想拉回去吧?”
“这多晦气,屋里还不让住人了?”
“不行,你去跟她说,直接拉殡仪馆火化了,追什么悼,有人来吗?”
“那她不同意怎么办?”
简青忽然发现门上多了道影子。
安全门中央嵌着透明树脂玻璃,连宝的脸贴在上面,恐怖片一样。
简志刚下意识地后退,肩膀猛地不能动了,才意识到他退到墙根了。
简青皱眉,拉开门,看着连宝:“你都听见了?运回家的话比较麻烦,我的意见是直接在殡葬馆火化。连城病了很长时间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很难。”
连宝一向敬重她,对她言听计从。简青觉得最后一句解释已经给足连宝面子,同时简青也不觉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只是,简青完全预料错了。
“我觉得你还没有资格做出决定,你和连城不过一起生活了两年,而我从出生就和连城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二十年。”连宝盯着简青,事关连城,谁也不能让她退让。
简青面孔底下轻微发烫,连城在世的时候就特别宝贝他这个妹妹,对连宝比对她好多了。
简父冷笑:“你再呆的时间长,也是个外人,你嫂子和你哥才是一家!”
“爸……”
“就是,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嫂子!”简志刚也道,他的声音盖过了简青的。
全赖连家那套房子,他们全家才能留在江城,这房子断然跟连宝没关系!
董秀也道:“不是不让回,是麻烦啊,你哥要是知道,肯定也不想累着你嫂子,就别折腾了。”
垂在身侧的手在收紧,紧握成拳,然而即使如此,那些人也无所谓地在笑,趴在连城的尸骨上贪婪地啃食他的血肉,怎么能忍?怎么可以忍?!
那些人大约看出来她的异状了,他们向后退,她绝不放过他们。
“连宝。”
拳头砸出去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几乎拧断的力道让她转向来人,竟然是周棠雨?
“周总?”
“棠雨?你也来了?”董秀更为激动,连城家境是不错,但早就成了植物人,简青不可能守一辈子寡,董秀早就注意到周棠雨,非常的有钱,所以简家上下没人不知道周棠雨。
简父搓搓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大概是想递烟给周棠雨。
周棠雨的表情可不像是想接烟,甚至不像听见他们说话了,只是揉着连宝的手:“这几天火气怎么那么大,把手打疼了怎么办?”
说完这句,周棠雨才转向董秀:“你怎么知道连城不想累着简青?你是见过你女婿,还是想下去陪你女婿啊?”
董秀:……
“这是我们家的事……”简志刚不服气地道。
“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大院里谁认识姓简的?”周棠雨微笑,他声音不大,却像剥皮似的,轻易地把简家的皮剥开。
简家的人瞪着周棠雨,无可奈何,谁叫他们太清楚周棠雨的能耐了。得罪了周棠雨,他们可能真回不了大院。那原本是他们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周棠雨问简青:“简总,我够资格吗?”
简青无言以对,她要说不,星光明天就能倒闭。
周棠雨揽住连宝:“去陪陪连城吧,别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