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宝不打算和一个固执的人聊下去了。
“但我救了你。”周棠雨忽然道。
连宝愣了愣,扶着门框哑然失笑,她怎么会觉得周棠雨有所改变?
“那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周棠雨没有回答,他并不是希望连宝报答他。
“是这样吗?”
连宝走了过来,微光在她肩上渡了一层银边,看见连宝脚边的真丝睡衣时,周棠雨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周棠雨,你很想上我吧?我可以满足你。”
连宝站到了周棠雨面前,她笑着去找周棠雨的唇,她的嘴贴着他滚烫的脸,身体左边骤然一痛,被周棠雨一把推开了。
连宝不可思议之下,似乎也没那么疼,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是真疼。
周棠雨站了起来,重重喘气。
“你陪我跳个舞,跳完我就放手。”他说。
连宝一直在等他说“滚”“你就那么饥渴”之类的,这才是周棠雨的风格,听到这个有点懵圈,吸了几口气后缓过来劲,想从周棠雨身上发现些蛛丝马迹,但他裤子是深色的,所处的地方又在黑暗中,很难辨别。
连宝悻悻地放弃了:“鬼步舞?”
她在瑶乡小学教孩子们跳舞时被周棠雨看见了。
黑暗中又是一阵粗喘。
“不是,交谊舞。”
“不过我有个要求,跳的时候你要看着我的眼睛。”
这有什么难的?连宝摸索着穿上睡衣,吊带睡衣很好穿,往上提,穿过胳膊套在肩上就行了。她活动了活动左边胳膊,感觉不怎么碍事后开了灯。
灯光瞬间给周棠雨披上一层光辉,极为熨帖的衬衣下摆扎在裤腰里,腰际劲瘦修长。连宝没忍住,格外看了两眼。周棠雨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身去,从电脑里选了支舞曲。
“这首歌只有三分五十秒,我唯一的要求是在我移开视线之前你不要移开。”
“你让我移开我也不移。”连宝笑。
她把手放在周棠雨掌心,身子前倾贴在周棠雨身上。
连宝年少时和周棠雨在一起,五官是有些幼圆的,显得清纯。这几年她仿佛长开了,但从这个角度,周棠雨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初的那种风情,混合了娇媚后,即使明知道她在做作,也没法抵抗。
周棠雨没说话,只是把连宝拉开,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左手则托在她肩胛骨靠下些的地方。
真的只是跳一支舞?
歌声响了起来,是首老歌。
他的手心有些过分的热,连宝笑着挠了挠,忽然被握紧,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入目是极为好看的眼型,双眼皮仿佛刀刻出来的,到了末尾轮廓依旧深刻。
在连宝的印象中,他也不是不会笑,却总是多了些客气、讥讽、嘲弄、冷淡的意味,总之很少正常的笑,像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时刻绝无仅有,就像在看他最心爱的……
连宝差点收眼,忽地被周棠雨揽住肩转了半圈。
于是她就笑了笑,她想把头靠在他肩上,却想起这是个赌局,只能再度细看那双眼。
须臾之间,他的眼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团团氤氲雾气从底部升起,冲向表面,那里面有痛苦、不舍、懊悔,它们伸出无数的细丝把她缠住。
连宝有些喘不过来气,周棠雨却没有停下,他带着她转了个圈,他们分向两边,他再度接她回来。然而那些深深浅浅的情绪并未离开,它们都停留在那里,一直停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她。它们排列出一个通道,从这里轻易地抵达内心,他完全地把内心敞开,任她去留随意。
歌声到了高|潮部分,连宝猛地推开周棠雨,却忘了手被他拉着,她感觉他迟疑了下,最终松开了。
连宝快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鬼使神差地转头向后看去。
他站在那里,瞳孔一错不错,那些氤氲消散,却透净的让人想哭。
周棠雨慢慢走过来,连宝应该走开,但那双泛红的眸子使她停在原地,她看着那张脸在眼前放大,直到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唇上。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直下到后半夜,然后转为小雨,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收势渐停,连宝也一直睡到下午。一方面是下雨天睡觉正好,二是她不想起床面对周棠雨。
虽然说昨天晚上除了那个吻什么也没发生,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半点不假,三分五十秒,竟然不到一半的时间她就输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也没承诺什么。
连宝准备到外面透透气,打开门,被蹲在门外的阿布和张宁吓了一跳,俩人哪地方呆着不舒服,非得挤她门口玩贪吃蛇,由此可见是多么无聊。
张宁见她醒了立即伸了个懒腰:“那我去睡觉了,晚饭不用喊我,给我打包一份,等我醒了当宵夜吃。”
连宝:……
“没人来修路吗?”连宝问,看张宁的意思是今天还走不了。
“周总和茶园的人下午去看了,还多了几处冲毁的地方,您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连宝:……
怎么没一个好消息?
连宝发现阿布目光躲躲闪闪的,被连宝发现了,阿布凑近连宝耳边:“蒋先生让我提醒你,吃回头草是要罚钱的。”
“我没有吃回头草!”连宝下意识反驳。
“你想吃什么?”
周棠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和他一块的还有那个小平头,俩人身上都沾满了泥巴。
连宝愣住。
“你想吃什么让郝建国去弄,这边很多特色菜。”周棠雨大概率没听清连宝的话。
“没没没,我不想吃什么,我想出去转转。”
“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跟你一块去。”
连宝:……
听不懂人话吗?阿布那眼神明显就是你们有奸情,连宝懒得解释,更不会等周棠雨,咚咚咚下楼去了。
这会儿傍晚了,天上竟然出了太阳,阳光还很刺眼。
阿布赶紧把连宝的墨镜取出来给她。
“哪来的?”
“周棠雨今天下山给你带回来的。”
能不能不要提周棠雨?
过了一会儿,连宝:“吃回头草为什么扣钱?扣多少?”
“有舞弊嫌疑,扣双倍英镑。”
连宝:……
“连总。”陈眠站在修剪整齐的茶树后面叫连宝。
山庄就处在茶园之中,连宝才会走到这里欣赏茶园的景色,没想到遇见不想见的人。
连宝没说话,阿布会意。
“你有什么事?”
陈眠见和她说话的人是阿布好像没多少失望,也没有继续靠近,反正这附近能看见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再远一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连总,那年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连宝照样没回复,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她动动嘴皮子也能说上一百遍。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左菲和当年的我一样,是被顾婉华选中的,顾董很强势,不过我觉得她更多的是嫉妒你,因为她儿子对你比对她好的多得多。”
陈眠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毫无意义,不过她只是想表个态而已。连宝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理当因为自己的投诚而高兴。可惜陈眠并没有在连宝脸上发现什么兴奋,连宝戴着墨镜对着一行行茶树站着,直到陈眠自己无趣地离开。
“你看见了吧,蒋叔完全是枸人忧天。”就凭陈眠刚才那句话她就不可能和周棠雨复合,凭什么认为她会和周棠雨复合?
“也未必,烈女怕缠郎。”
阿布现在不但中文流利,还因为连宝工作的关系迷上了看网络小说,经常偷用连宝的账号打赏作者,当然也顺便学到了几个词。他自认这个词用的很妙,猝然对上连宝的眼珠子,魂都飞了。
连宝轻嗤:“他算什么郎?”
充其量有郎的外皮,她就是被外皮迷惑了。
“谁叫郎?”
连宝回头:“你走路怎么不带一点风的?”
她语气里带点微嗔,周棠雨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视线落在地上,是地上的泥土太过湿软,周棠雨刚换了一双干净的皮鞋,边缘又沾上了泥巴,连宝比他好很多,因为她穿了一双底很厚的松糕鞋,鞋底旁边虽然有泥巴,但蹭不到鞋面上去,比他干净多了。
“还是你们女人好。”周棠雨笑了下。
他比以前清减了不少,以至于笑起来的时候下巴处的皮拉出了皱纹,反倒多了几分和气。
怪了,难道男人也分三六九等,这周棠雨就比别人高级些。
要不是高级些,昨天晚上她能失神?
连宝不买账:“女人好,你还欺负女人?”
“我欺负谁?”
连宝要迈过一片土壤才能到鹅卵石地面上,那土看着很软,她的松糕鞋也不太能坚持了,周棠雨就伸手给她借力。
都被他亲到了,连宝也不在乎这一点了,扶着他的手上了小路。
等她站稳了,周棠雨就把手松开,示意她可以在路边刮刮鞋底的泥巴。
连宝做不来这动作,坚持往前走:“你别说你不知道陈眠那电视台的女的都冲谁来的?”
“你这话说的就不太讲道理了,难道她们喜欢什么东西,那东西就得飞过去被她们喜欢?”
连宝莫名地觉得这话耳熟,仔细一想,不是昨天她对周棠雨说过的吗?
说完之后她就被亲了,这脸打得有点快。
连宝这时候才体会出来周棠雨在揶揄她,狠瞪他一眼,周棠雨却在笑,牙齿微微露出半排,洁白而好看,连宝心尖也跟着扬起来似的。
晚风吹过,西边的太阳在山尖上只剩半张脸了。谁也没说话,但这样自在而又悠闲地往前走着是很多年,就是以前也没有的时刻。
“周棠雨,”连宝停下来在石头上刮泥巴,“其实你不了解我,你念念不忘的只是过去那个连宝。”
“对我来说,过去的你是你,现在你也是你。”
周棠雨也觉得现在的氛围正好,至少可以沟通下去。
“我没法保证我会喜欢你。”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好了。”
“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没法和你沟通了。我有未婚夫,也不打算分手。昨天的事当做意外可以吗?”
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山峦,周棠雨陡然转向连宝,那抹夕阳仿佛钻进了他眼里,在那里散发着余热,烧得连宝手心都软了。
她就知道,什么妥协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旦让他闻到丁点血腥,他就能闻着血腥气追杀千里。
“那时候你走了,我想了很长时间。开始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给了你想要的,你还是要走。后来,我又觉得是我少给了你尊重。如果我听过你的心,可能我们就不会走到那一步。再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听到很多声音,我又发现也许不是那样,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遇到某个人,也许是一场修行。这场修行无关别人,只关乎自己。”
连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剖析搞蒙了,她最近常有懵圈的感觉。不过眼前这个号称云淡风轻,也表现的云淡风轻的人确实和周棠雨长得一模一样。
“你要不是穿着西装,我都以为你是什么仙剑大能穿到现代了。”连宝笑起来。
周棠雨知道她是不想面对现实,他这会儿心里也难受的很,只不过不好表露出来,弄了根树棍给阿布:“你把她鞋后面的泥巴刮刮。”
“你和周年的事我不管,你自己做决定。”临走前,周棠雨又补了这句话。
连宝目瞪口呆,他这是要把男小三做到底,还美名其曰修行?
不过连宝有一点挺佩服周棠雨的,就是她没想到他能想那么远。因为他以前给她的印象就是势利小人,可这小人太得天厚爱了,干什么都比别人干得好,就连人生顿悟,只要他想,他就能比别人高一截。可能这就是人中龙凤吧?就算他不经商,干别的一样能成功,难怪那么多女的喜欢他,以前……
以前怎么没有?许多没在意过的细节仿佛一下蹦了出来。
刚和周棠雨在一起的时候,她脾气其实挺大的,总有点想证明周棠雨是她的意思吧,周棠雨的行程她管不着,只能留意周棠雨的衣物,有一次,还真让他在袖口上发现了一抹暗红。其实那天周棠雨去的是个有长辈在,很正经的饭局。他那时候还没后来那么有钱,按理说不会盯上他,他就说不小心碰到的也能蒙混过关。周棠雨却哄了她好几天,一口气给她买了十个包。再后来,不管周棠雨回来多晚,喝多少酒,他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
这家伙竟然把她丢这儿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透了,连宝瞅着一公里外的山庄影子,只能加快速度往回赶。
连宝在主楼前面遇见陈眠,陈眠显然一直在等连宝,等连宝走近了,一边陪着往里走一边压低了嗓音,极其诚恳地道:“连总,您就放任某些人不停地骚扰您前男友吗?”
第85章 甜甜的虐第5弹 小渣渣
“你确保你的消息有价值吗?”
陈眠其实没想连宝回应她,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现在就一推销员,连宝就是那最重要的顾客,她要把自己推销给连宝, 一次两次肯定不行。
连宝这么一问,陈眠登时愣住。而连宝已经昂首从她面前走过,这姑娘说起来比她小两三岁, 雪白的肤色却让她看起来跟她不是一个年龄层的, 眼尾唇畔倒也不冷漠,可你就莫名地觉得有距离,高攀不起。陈眠不由想起自己老子那几年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只有那时流露过连宝现在百分之一的神态。陈眠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 她和连宝的距离已经不是一两层,而是无数层。
她那态度也难以捉摸, 愈发显得神龙不见首尾。
陈眠忽地后心一凉, 要是她想错了, 不是那么回事……可不是吗?以连宝的身份和地位, 她挑谁不行, 非要周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