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个误会, 不过周棠雨确实不该看, 但周棠雨的脸已经被连宝踩过一次了,他这种性格的人即使犯错,也不习惯承担责任, 况且他鼻梁高, 踩一下都有断鼻梁的风险, 赶紧往旁边扭。
俩人都没想到人头是圆的, 连宝会脚滑。一声闷响,连宝坐在周棠雨脸上时,俩人都傻了。
以前连宝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像草莓。后来找不见了, 她换了香水。周棠雨难过过,这会儿他却又闻见了那股气味,和他的鼻子就隔了一层布料,一阵香过一阵。其实连宝坠落的力道下,鼻子几乎是嵌入布料里面,热血沸腾,小周秒硬。
空气中都似乎布满了香甜的草莓味。
连宝的尴尬已经不是笔墨能表达出来的,她恨自己还能保持清醒,这时候能做的只能是尽快爬起来。但这个劈叉着实有点大,虽然落下去的时候她左腿自动半跪撑住了些重量,可事发突然,两侧韧带都处于过度拉紧的状态,一时收不回力道,无法站起,导致她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往周棠雨脸上送了送。
连宝:……
“别乱动。”
周棠雨声音有些模糊,那肯定的。连宝刚才却在怀疑他怎么不说话,现在他说了,她立刻明白了,他还不如不说话,因为他嘴巴一动,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
周棠雨口技炉火纯青,连宝不知道他在哪练的,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周棠雨就用上了。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还能那样,她又羞又怯,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周棠雨的注视下失控哇哇大哭,周棠雨却不管她,蜜蜂的翅膀一样持续进攻。
回忆让连宝两侧脸颊红艳艳的,仿佛会冒出热气来,眼里却分外的冷,膝盖用力,这次能站起来了,脚踝上却被人拽住用力一扯。
周棠雨直接亲上去,别问他怎么想的,他是个男人。
天刚蒙蒙亮,隐约能看见屋里的布局,地上铺着被子,两个人从一头滚到另外一头,再滚回来。滚来滚去欲望给唤醒了似的,连宝生出绝望,照周棠雨脸上扇了一巴掌。
周棠雨根本没停,抱得更紧,一下下亲在连宝脸上鼻子上耳朵上,他的脸忽然感觉到水的痕迹,周棠雨稍稍拉开距离,发现是她的泪。
“不会碰你的,我就亲亲,我受不了了。”
最后一句带着央求,他真的受不了了,她应该感觉得到。
连宝不说话,周棠雨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又吻了吻,连宝无动于衷,周棠雨万般无奈中茫然停了下来。
连宝没立即起来,躺在那儿哭。
周棠雨把她拉起来,肩带滑下去了,露出一侧的肩膀,他伸手帮她拉上来,整理好。
“你要是还生气,再打我一巴掌。”
周棠雨是不知道怎么哄了才这么说的,没想到他刚说完,连宝就抬起头,给了他又响又脆的一耳光。
周棠雨耳朵嗡嗡的,半响感觉什么东西顺着鼻孔快速下流,低头看见被子上红了才知道是血。
周棠雨仰头,鼻血压根没停下的趋势。连宝本来不以为意,见血越来越多,被子上滴了一大片不由慌了起来。
“纸。”
周棠雨推开连宝的手,站起来往浴室走,他走的时候,血还不停地从指缝里坠落。周棠雨觉得现在洗也是白洗,他想找个地方呆着,但屋里就这么大点空间,索性站在窗前,仰着头等鼻血自己停。
连宝还跪坐在被子上,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周棠雨欺负她,现在好像她在欺负他。
浴室传来水声,应该是止住了。
连宝把地上的被子收起来,被子沾上血不好清洗,按说该立即拿去洗,但连宝担心被人看见,还是先收在柜子里。她裙子上也沾了一片,连宝脱下来揉成一团,换了干净的套装。
她现在该出去了,她走了,周棠雨就有机会离开。
昨天怎么没想到?
连宝踟蹰的时候,周棠雨从浴室出来了。
“对不起。”
周棠雨扫了眼连宝,看出她大概是想下去。
连宝意外,不过没表现出来,点点头:“你没事了吧?”
说到这儿,连宝顿住,因为她看见周棠雨整个左脸都肿起来了,五个指印红的像画上去的。
“没事。”周棠雨大概从连宝的目光中感受到什么,不过什么都没说。
连宝见他这样也不好问停机坪信号维修好了没有,一会儿下去问郝建国也是一样的。
“那我先下去了,我走了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间。”
“好。”
两人的对话就像不熟的同事之间,客气而疏离。然而连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拿起包向外走。
搁在梳妆台上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连宝都忘了这个了,拿起来发现是瑶乡小学打来的。
“连总,出事了,周老师在不在你那里?”
连宝怀疑林小楠为什么这么说,但周棠雨确实在她这里。
连宝把电话递给周棠雨:“找你的。”
这么一来,连宝暂时就不用走了。
等周棠雨挂了电话,连宝问:“什么事?”
“下暴雨那天,张小花爸爸就从派出所放出来了,现在张小花找不到了,怀疑被她爸卖了。”
“派出所怎么能随随便便放人?”
连宝的愤怒周棠雨看在眼里:“以什么理由拘留他?张小花母亲既没有提起离婚诉讼也没有起诉张小花父亲家暴。”
不用周棠雨解释,连宝就明白了,对这里的妇女而言,她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还能离婚。
“那你呢?”连宝不信周棠雨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来,胡校长也没跟他说过,但周棠雨经常来,他肯定知道。知道却坐视不管,周棠雨在连宝心里更往自私自利那边划了一些。
周棠雨无言以对,摸了摸脸:“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连宝没说去,不过这情况她必须亲自去看看。
这会儿肯定没法冷战了,周棠雨先去安排,连宝趁机上厕所,她早就憋得不行了,刚才周棠雨在她不好用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嘘嘘时连宝才想起来周棠雨摸脸那个动作,怎么好像在说他被家暴了?呸,打得轻!
连宝不免想起来周棠雨脸上的印子,让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想。
管他呢,自找的。
连宝下去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越野车停在主楼前面,郝建国开车,周棠雨坐在副驾上,戴着帽子,捂着口罩,看见连宝也没下车。
姑娘们为了斗艳争芳,连懒觉都不睡了,看见越野车以为准备回城,生怕自己被扔下跑过来围着车子,张宁解释了原因后,左菲还不肯走。
“那我也想去嘛,你们再开一辆车。”
放在平时连宝懒得搭理左菲,今天她心情不好,看左菲就是不高兴,狠瞪了左菲一眼。
“你去干什么?那地方没人看你装疯卖傻。”
左菲还没反应过来连宝的冷眼,周棠雨就把头伸出车窗来了句。左菲像大冬天被浇了一盆冰水,心肝肺差点停止工作,好不容易有了点知觉,想看看周棠雨是不是真那么狠心,抬头才发现人和车早就不见了,走了。
连宝挤在后排,有点后悔应该听左菲的再弄辆车,阿布体型大,他们三个挤在后排是够挤的,不过连宝估计周棠雨会说没车。往瑶乡小学回开也不是好开的,路上连宝看见许多地方都被冲垮了。这样难走的路,张小花那畜生爹步行一百多里翻山越岭就为了回去报复一家人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什么人能愚昧无知到这种地步?
周棠雨往后扔了个袋子,连宝打开一看,除了三明治,还有一瓶豆浆和一个口罩。
连宝能理解三明治和豆浆,口罩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戴上。”张宁倒是会意,上次张宁去村里,那个村子的氛围确实怪异。
连宝不由提高了警惕,也怕出意外,别没找到张小花,把她搭进去了。这么来看周棠雨准备挺充分的,不过连宝转念一想,如果像她想的那样,村子里有拐卖人口,那周棠雨也太冷漠了。不过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
路很难走,车子摇摇晃晃的,思考难以集中,连宝就不去想了。她没吃三明治,把那瓶豆浆当水喝了,豆浆里面加了糖。连宝小时候吃什么东西都是不放糖的,家里人怕坏牙,但她挺喜欢的。周棠雨是知道还无意为之?
四十分钟后,车子还是停到了连宝上次停车的地方,因为再往里车子开不进去了。林小楠和刘老师表情严肃又焦急地坡上,看见车子就跑了下来。
“胡校长呢?”
“胡校长被张小花村里的打伤了,送乡卫生院了。”
“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校长他没让我去,让我留在学校看孩子们。”
“张小花被卖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们走那天不是下雨了吗,我们把孩子们送回家,张小花就再没来过。现在就是到处都找不到孩子。”
连宝想问林小楠报警了吗,见林小楠一直看着周棠雨说话,她插不上嘴,以周棠雨的精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遂作罢。
第90章 甜甜的虐第10弹(末尾修) 我在你心……
林小楠带大家去张小花家看看, 张小花家现在是她妈妈和弟弟在家,张小花她爸和张小花是同一天不见的,有人看见他带张小花出门, 才怀疑张小花被她爸卖了。
当地以前买卖媳妇成风,这些年在上面的严厉打击下表面不见了,底下多半换了种形式, 比如说, 如果卖小孩的是她父母,这种事怎么管?
连宝从林小楠嘴里又得知一个重磅消息,张小花的母亲其实就是她父母卖给张小花父亲的,脑子上有些问题, 比一般人迟钝些。张小花母亲以前也跑回家过,后来被她兄弟送了回来。
“你们村干部都干什么的?没有警察吗?”
林小楠转头, 被连宝眼里闪烁的火焰吓了一跳。人长得漂亮, 生气气焰也高, 林小楠都不敢吱声了。
“这地的人多半连枝同气, 你发脾气也没用。我给你的口罩呢?”
连宝和周棠雨中间本来隔着郝建国, 周棠雨说话时面向连宝,郝建国就主动和他换个位置,周棠雨从连宝口袋里拽出口罩顺手就给她戴上了。
林小楠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刚才就注意到周棠雨左边眼下面红红的一个圆印, 现在看着更像一个手指头。周棠雨的口罩是黑色的, 连宝的口罩也是黑色的, 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虽然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却没那么显眼了。
周棠雨往大家手上看了看,早知道应该给她准备顶帽子。
连宝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立马后仰, 拒绝戴他头顶那顶帽子。
是不太好看,她跟他走一块就行了。
周棠雨笑了笑,就走在连宝身边。知道本地擅长拐卖人口后,连宝哪敢任性,就让周棠雨和阿布一左一右护着她。
走到一半,胡红军突然斜穿出来。
“怎么连总也来了?没事了,张小花被送回来了,现在在家里。”
原来这事闹大了,买张小花的那家人顶不住压力把张小花送了回来,主要还是年龄小,要养的时间长,不划算。
“那张小花他爸呢?”连宝问。
胡红军:“在家,怎么也得关他几个月,这次你放心。”
连宝更不放心,这地方怎么一团乱,拐卖人口关几个月?说关就关,说放就放,有没有法律?再说,不是说关他吗,在家??
“这几天不是路没修好嘛。”
“连总,我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不是没有法律,不过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整个风气都是这样。但是,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这几年这种事情也少了,很多家长看到娃娃有本事,慢慢地改变了想法。这就是原因。”胡红军道。
张小花爸爸虽然打老婆打孩子,但他同时也养着一家人,如果把张小花爸爸抓起来,张小花妈妈是个傻子,一个傻女人带两个娃娃,张小花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很多时候你觉得社会不公,是因为你没有见到更惨的人,有的人生下来就和草芥没什么区别。
胡红军不是没努力,只是提出让张小花住在学校,就被张家的亲戚打了。他还是这儿的老师,义务教着这里的孩子们。
连宝心里很难过,她虽然经历过战场,但那种震撼是突然而直接的,远没有这种漫长而无望。
“刚才族长、村长、乡里的都来了,张小花他爸保证不再卖孩子。一会儿咱们到了,尽量控制情绪。周老师、郝场长,拜托你们俩好好说说张小花他爸。”
胡红军头上缠着的绷带透出血迹,还在为张小花一家操心,连宝能说什么呢?
很快进了村,现在还不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一间间低矮的土房分布在黄泥土路两边,偶尔也能见到较新的两层楼,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很穷。三三两两的人站在墙根上,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多半是男人,看见他们时声音并不放低,即使连宝听不太懂方言,也能从打量到她身上的那些目光感觉出来不是什么好词。
连宝磨着后牙槽,盘算着阿布一次能对付二十个,干上几十个来回够灭一村了。手心忽然一痒,等她反应过来是周棠雨在挠她手心,那只大手就顺势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也有意无意挡在了连宝前面。
正在笑着的男人们一块愣住,那周老师可不是好得罪的。都是男人,管他低贱如泥,还是高贵权势,天性里面都带有独占因子,当然能感受到那股警告和震慑。
连宝在张小花家门前甩掉了周棠雨的手,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胡校长和两个老师看见了没有。胡红军是没看见,他担心张小花的情况。刘老师看见了,觉得理所当然,连宝住学校那晚,周棠雨就到处倒腾,又是找干净的床单被罩,又是弄驱蚊草的。只有林小楠,像吃了一口最苦最苦的药,她不敢对周棠雨有什么非分之想,但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下意识地第一个想起他,哪怕找到连宝那儿。苦涩过后,林小楠却又笑了,他们多般配啊,她这辈子没希望了,下辈子希望投个好胎吧。
来之前,连宝对张小花家的贫穷已经有所想象,但当她跨进那所谓的“茅草堆”围墙,走进连张桌子都没有的土房里,看见张小花和她妈妈还有弟弟挤在同一张千疮百孔的烂床上时,底线再一次被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