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转身,相比连宝算得上平静。
连宝闪过不好的预感, 直接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棠雨呢?”
魏齐扫过连宝手里的保温桶:“如果我说我在这儿就是给周总祈祷的你信不信?”
连宝手里的保温桶下坠, 被魏齐眼疾手快地接住, “没那么严重,只是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有时候是好消息,有时候是不好的消息,全看个人怎么理解。
魏齐不是夸大事实, 只是陈述事实,他到拉萨后高反严重,就没跟周棠雨去双湖。其他的,除了和救援队保持联系,他知道的还没连宝多。
连宝什么都挖不出来,而且看着魏齐不像撒谎,再则如果周棠雨好好的,魏齐何必一个人在这儿转经。
“连总。”
连宝失魂落魄地走出一段,魏齐忽然叫住她。
那一刹的惊喜前所未有,然而魏齐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我认识周总十多年了,有件事我很奇怪,周总每年都会给青少年保护基金会捐款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连宝怎么会知道,就像她都不知道周棠雨是怎么摸到瑶乡小学的。
见连宝摇头,魏齐也没多问。他就是直觉这件事蹊跷,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周棠雨自己知道了。
连宝回到医院,医生严肃地告诉她沈行云情况不好,让连宝做好准备或者转院,其实连宝早就有所考虑,不过迟迟不能做决定,眼下却不能再耽误了。当天下午,经过特殊渠道协商,连宝带着沈行云搭上了飞回江城的航班,晚八点,飞机在江城机场降落,沈家专车和医院救护车同时等在外面,连宝再没时间去想救援队的事。
五天后,网上出现了一则小道消息,说是某大佬险些命丧无人区,不过没多久,这消息就无影无踪了。
连宝松了口气,正好沈父沈母接手照顾沈行云,连宝空出时间,去了本地的青少年保护基金会。基金设立在江城大学毗邻的文化路上,很深,走进那条街就能看见两旁的宣传栏。
连宝稍稍站定,就看见宣传栏上触目惊心的未成年人遭受性|侵的数据。
“你好。”工作人员态度和蔼,连宝今天的装扮也很朴素,甚至没有化妆,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一般的大学生可没有这么漂亮,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连宝几眼。
“我想捐款……”连宝组织着措辞,不过她确实对青少年保护基金的职能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说。
“噢,你想捐助哪个方面。”
幸好对方业务熟练,连宝想到刚才看见的内容,“未成年人性|侵方面。”连宝拿起笔在支票上填了个数字递过去,对方没想到收了张支票,看见数额时惊得站起来,“一百万?”
“对。”连宝点点头,开始她只是想扫码意思意思的,看到那些宣传后她改变了想法。
工作人员对连宝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还给连宝端来了茶水。
“本市如果有对青少年的资助是不是都在你们这里?”连宝问。
“青少年保护都在这里,但助学,贫困之类的还有希望工程和其他的基金会。”
魏齐当时说的就是青少年保护,连宝又问,“有位姓周的先生也常来捐助,你知道吗?”
对方摇摇头。
“那姓魏的呢?”连宝想到周棠雨不一定用他的名字,也可能是魏齐。
“抱歉,我们对捐助人的信息是保密的。”工作人员阻止了连宝继续追问,但她实在太好看了,刚才工作人员为了不丢份才使劲控制住自己,现在距离这么近,对方说话又那么和气,工作人员忍不住道,“其实很多人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才捐助的……”
工作人员见连宝睁大了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惜连宝已经听见了。
连宝惨白着脸离开了青少年保护基金会,那工作人员后悔得不行,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刚才那姑娘,多漂亮的姑娘,竟然被人……畜、生!
连宝脸白可不是那工作人员想的,而是她想到了周棠雨捐助青少年保护基金会的原因,因为她太了解周棠雨了,他从来不无的放矢,他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不可能,不说周棠雨平时强势逼人,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在亲密关系上也没感觉出有什么异样,顾婉华就更强势了,作为她的孩子,谁敢欺负他,但……
连宝突然想起来周棠雨“被绑架”,按理说他住在他三姨家,算是很亲的亲戚,是什么原因让他用这种方式引起顾婉华的注意……
连宝心里又一紧,周棠雨说过,他第一次是和一个有夫之妇,当时她觉得恶心,现在想想那个年龄但凡正常点的男孩子怎么会喜欢有夫之妇?仿佛是恶意堕落以及报复……
又开始下雨了,窗外淅沥沥的,江城每年到了六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一直下雨。
沈行云无聊地翻了个身,他断腿两个月了,虽然不用吊着,但所有人都勒令他躺在床上。
“妈,你就让我站会儿吧,就一会儿,求求你了,妈!妈,好妈妈!”
沈行云被憋狠了,趁着只有沈母在完全放弃了形象闹腾沈母。虽然沈行云三十了,但在哪一个妈妈心里,自己的孩子不是孩子?
沈母差点没抵抗住,忽然听见门“吧嗒”一声,“你媳妇来了。”就这一句话,沈行云立马乖乖坐回去,还心虚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母既心酸又好笑,毫不留情地冲进来的连宝揭露自家儿子,“幸亏你来了,不然他都准备飞到天上。”
沈行云:“您这话说的,我倒是想飞,您先给我一对翅膀啊!”
紫色人影提着保温桶走到桌子旁边,一样的走动,却令沈母想起那篇有名的荷塘月色,那样袅娜娉婷,仿佛一朵最美的莲。和沈母一样移不开眼的还有沈行云,刚才母子俩那番闹腾仿佛远去了一个世纪,整个房间静谧下来。
连宝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出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妈都是为了你好。我带了鸡汤,妈你也喝点。”
“我不喝,你给他喝吧,上次我喝了一小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沈母终于回过神来,如果连宝空有美貌,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太美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沈行云出色是出色,但离守住这等绝色还是差了些。但连宝不但美,她还富可敌国,不但富,她还有能力。既然是连宝选择的,沈母才略微有了点信心让他们尝试。不过就算这样,才结婚沈行云就躺了几个月,沈母也是隐有担忧,找了个借口把连宝叫出病房。
“宝宝,本来没办婚礼就够委屈你的了,现在行云又得几个月才能动弹,妈妈感觉对不起你。”沈母道。
连宝以为沈母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原来是这个。
“妈,您这就见外了,我和行云结婚了就是一家人。”
连宝回答得天、衣、无缝,沈母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走什么大运了,反正看着没有对沈行云不好,随他们年轻人去吧。
沈母走了,连宝坐在沈母先前的椅子上看邮件。
沈行云自己有工作室,和双壁也有项目往来,知道连宝忙。
“那么忙就不用自己来了,找个人送过来就行。”沈行云盯着连宝的额头看了有一会儿了,她一直没发现。
“啊,你说什么?”连宝放下平板,又顺手回了几条微信,回的缝隙看向沈行云。
她的眼睛不但大,轮廓极为优美,沈行云每次看都有种迷失的感觉。
“我说鸡汤好喝。”
“好喝吗?许姨买的土鸡,我昨天晚上放炖锅里,炖了一晚上。”
“你做的?”
“嗯。”
沈行云看着连宝,眼里似乎有东西,连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她,手机却响了,她只好先去接电话。
连宝讲完电话,沈行云也喝完鸡汤了,俩人对着,好像突然没话说了。
连宝拿起平板,沈行云忽然张嘴,连宝连忙放下平板,沈行云却又把嘴闭上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连宝看见有水果。
总算找到了话题,沈行云“嗯”了一声。
连宝一圈圈地削苹果,沈行云看她,她毫无反应,他伸长脖子看看外面的雨,她也没注意到。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不管沈行云干什么,连宝毫无察觉。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几个月以来,连宝都是这样,只是这两个月更为明显了。
从沈行云的位置能见医院的人行道,那里积了不少水,路过的人都垫着脚,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不小心踩上去,鞋子就会立即被水泅湿。
沈行云心里闷闷的,轻轻咳了一声。
连宝“嘶”的一声,血珠迅速从手指上渗出,几乎是立即滴到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行云抓住连宝的手。
连宝本能地往后一扯,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沈行云凝视着连宝,连宝笑笑,“我去洗一下。”
她才起身,沈行云,“我们离婚吧。”
第107章 漫漫旅途第4弹 人间富贵花
连宝愣了愣, 雨珠打在窗台上,噼啪乱响,连宝轻笑, “说什么呢!”
“不是,你不快乐,我去非洲找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 经常走神。你没有发现吗?”
沈行云点出事实, 这些话说出来他心里好受多了,不然每每看到连宝这样,都感觉是自己的罪过,怪他那时候太贪心, 他不该请连宝帮忙完成老人的临终心愿,在连宝提议试一下的时候也没有果断拒绝。如果不是他存了非分之想, 连宝一定不会和他结婚。这件事明着是连宝提的, 很大程度上却是他推波助澜。连宝不但帮他圆了老人的心愿, 至今还在努力维系这场婚姻, 然而他看得清楚, 他始终不是她心里那个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人心也仿佛乱成一团。连宝凝望着沈行云,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 他是她的温暖和向往, 怎么能说散就散?然而连宝再清楚不过, 沈行云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在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始终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以前她还能自欺欺人,从西藏回来的每一天,她都不能再骗自己, 也没有能力能骗住自己。
沈行云也凝视着连宝,怎么舍得,那样的脸庞,那样的笑,他少年成名,一路其实孤寂异常,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小书迷的他也记不清了。总之,他的每一本书下都会有她,每一次打榜她总是出现在粉丝榜第一位。沈行云不差钱,也不赞同这种“追星”行为,一直冷处理。后来还是无可避免地有了联系,谁知道对方会对他的书有那么深刻的理解,那时候沈行云还不知道“他”是个女孩,再后来,他们在九重楼剧组相遇了,她不知道他就是花落知多少,甚至和他当面辩论,然后私信他讨论,那真是一段令人怦然心动的时光,他从来不知道还能有人那么理解他,仿佛他说上一句,她就知道下一句,甚至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再后来,他看着她黯然神伤,远走国外,开始一段又一段的感情,他终于按捺不住。那一次,不顾一切地飞往非洲,老人的病情只是借口,他真正想做的只是在她心上刻下他的名字……
“那你呢?”
沈行云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从凌乱到逐渐沉寂、清亮,又听到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难言的苦涩,原来真的是比不过那个人。
沈行云笑笑:“我?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妈解释清楚的,本来就是我请你帮忙,再则,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曾经想自私一回,假装看不见她的失神,也曾经努力过,但在西藏那座无名寺院里,彻底证明了不行就是不行,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即使如此,回来之后他也拖了两个月之久,直到刚才看见连宝割破手指也毫无察觉才惊觉自己不能自私下去了。
连宝心尖一跳,原来他都知道,沉默半响,“那也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怎么取舍是最好的,拖泥带水反而是对这段感情的侮辱。只是连宝没想到沈行云会那样豁达,他本来就是那样豁达的人,才会写出那样潇洒的人物。
如果可以沈行云宁愿收回刚才的话,也不愿接收到连宝略带歉疚的眼神,可世界上没有如果,连宝这只绝美的蝴蝶在他这里注定会失去生命的光泽,不如放飞。这么一想,沈行云略微好受了些。
两个人既然说开了,后续谈话就轻松许多,商量了等沈行云的腿长好,再去办手续。沈行云现在这个样子,连宝一是不忍心拖他去民政局办手续,二是沈父沈母那里也需要缓冲。
“那我先回公司了,明天再来给你送补汤。”连宝晃了晃保温桶,夫妻做不成,朋友还是能做的。
沈行云想说不必了,但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笑了应了声。
其实他想连宝也应该想到了,她总不能说不来。就让这最后一段成为体面的告别吧。
连宝离开医院没有回公司,她给阿布放了假,自己开车在路上七拐八拐,不知不觉到了龙湖公馆外面那条路上。
“连宝。”她最后走的时候,沈行云忽然叫住她,她那时候莫名地担心沈行云改变主意,忽地紧张起来,却听他说,“我知道你一直想改变自己,但改变并不意味着抛去过往。你已经很优秀了。”
连沈行云都看出来了吗?还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连宝用力搓了搓脸颊,顺手拔下车钥匙,在能看见龙湖公馆大门处的地方熄了火。
沈行云不知道的是,不是她想抛去过去,而是过去已经自行远离,这两个月,她想尽了办法打听周棠雨的消息,除了那条不小心泄露到网上的,一无所获。
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
她又一次体会到命运的神奇,当你不想见某个人的时候,好像哪哪都有那个人,当你想见的时候,掘地三尺也找不着。
连宝调整椅背,半躺在驾驶位上,午后阳光正好,绿树如茵,这条街上除了附近住户的车,偶有行人路过,很是安静。她在车里睡了一觉,醒来还是没人,只好驾车回去。
白色保时捷从这条路驶出的时候,路的另外一头驶来一辆黑色豪车,车子刚在公馆门口停下,栅栏式大门就开了,见老板自己提着行李箱,陈曦连忙下车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