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周见贺许诺到了听不见他们的位置,对着贺慈换了个面孔:“我警告过你!”
贺慈看他一眼,升起双手,弹出食指,堵住耳朵。
“你说吧。”
——你说是一回事,她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动作,哦,她不听。
贺周:……
贺周都快被气出脑溢血:“贺慈!”
贺慈眨眨眼睛。
贺周的拳头卡拉卡拉响。贺慈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可他不能当着许诺的面打人。
贺周:“把手指收回去!小王八蛋!”
贺慈:“?你说啥?”
贺周:“……你找死!”
贺慈:“我听不见啊。”
贺周:你知道你听不见还不把手从耳朵里掏出来!!!
外婆说,千金难买我高兴,人开心最重要。
贺慈虽然没有千金,但是高兴是行动的首要目标。让自己开心的事,贺慈做。不让自己快乐的事,贺慈碰都不碰。
贺周说的话老是让她费解。
那她就不听。
贺周生气的样子挺好玩,贺慈便张开眼勉为其难地看。
贺许诺虽然走到了旁边,但一直关注这哥哥和姐姐。
但凡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妙。
贺许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跑过来:“哥哥!”
她扯着贺周的袖子。
贺周的神态一下软了下来。
“我们先回家吧,不要让庄先生等。”
贺周:“好。我听许诺的。”
他瞪了两眼贺慈,拉着贺许诺转身就走。
贺慈看着他们,心里在思考一件事。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容易生气。好像每个在她身边的人,都生气。
想不明白。
贺慈一头雾水地想,正如贺慈一头雾水地看着走到半路的贺周转身,气势汹汹地重新朝她走回来。
两人目光对视。
贺慈:?
贺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贺慈夹在咯吱窝里的作业本。
贺慈:!
贺周:“就不给你抄。”
他走了,带着那本盛满了答案的、属于贺许诺的作业本,走得毫不留情。
贺慈如遭雷劈。
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有糟糕的时候,也有更糟糕的时候。
路过的同桌对贺慈没有好脸色:“科技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大反派贺慈上学的第一天,因为交了半份空白的课堂作业,被老师留堂了。
贺慈:……
贺慈:呜。
……
何其:“给你家长打电话。说今晚迟一点回去。”
他递出自己的手机。
贺慈掏了掏口袋:“老师,我自己有。”
坐在隔壁桌的班主任缓缓转头。
私带手机?
“没收!”
贺慈又在一瞬间失去了自己的手机。
泪目。
何其看着如丧批的贺慈,噗嗤一下笑出来:“林老师,她第一天上课估计也不知道,饶了她这次吧。”
贺慈抬头,小狗狗一样看向班主任。
在这种可怜兮兮目光注释之下,班主任摆摆手:“下不为例。明天下午还给你。”
何其笑呵呵,拉过贺慈:“我看你前半部分做的挺好的,为什么后面的作业是空的。没认真听课吗?”
贺慈是诚实的孩子:“冯子俊前面教我,我惹他生气,后面就不教了。”
何其:“这些步骤上课的时候都讲过,没认真听吗?”
贺慈:“听了。”
她都不认识键盘上的按键是干什么的。
“听不懂。”
何其扶额。
他倒是忘记了鬼女的受教育程度可能差了一点。
于是第一天上任老师的何其仿佛就有了耐心和职业病,滔滔不绝地将课上的内容重新给贺慈讲了一遍,在此之前还普及了电脑最基本的操作方法。
贺慈是和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何其一对一授课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她可以问出十万个问什么。
“这个是回车,点了就会到下一行。”
“为什么它叫回车?它也是一种车吗?”
“……”
“不要单击鼠标,要打开软件需要双击。”
“老师,那三击呢?会开了又关吗?”
“……”
“点开属性可以换壁纸……”
“老师,那……”
“闭嘴。”
“哦。”
何其:教小孩好累。
等何其把贺慈基础扶贫之后,天都黑了。
头痛欲裂的何其拎着公文包:“走吧,很迟了,老师请你吃饭。吃完了送你回家。”
贺慈:“老师,刚刚说的那个表格行和列……”
何其勉强微笑:“老师下班了,等上班了你再问老师。”
贺慈:“可是老师你说有不懂得随时来问你。”
何其:“哈、哈。你看看想吃什么?学校门口的小肉串你吃过吗?很香哦。”
贺慈就不提学习上的事了。
学校门口卖炸串的是一个老婆婆,推着一辆小车,在黑夜中冒着白烟和热气。
香味冲进贺慈的鼻子。
烤肠、烤翅、炸年糕、小肉串。
贺慈的眼睛都移不开。
“小崽吃什么?”老婆婆笑的很和蔼,银白的头发用簪子盘在头顶,身前是崭新的围裙。
何其轻拍贺慈的小脑袋:“随便点,老师请你。”
贺慈摇摇头。
老婆婆的眼神一暗。
难道她看出来了?
“老师,我请你。”贺慈认真道。
何其失笑:“你还是小孩,哪有钱……”
话音没落,贺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沓钱。那厚度目测比何其的工资还多。
何其:……
这个世界真是对社畜不公平。
“我爸爸给我的,叫我花。老师,你对我好,我请你吃。”
何其把贺慈的钱塞回她的书包:“你有这么多钱不能让别人知道!懂不懂?”
贺慈不懂。
但她听话。
“吃什么?老师要快点把你送回去了。”何其看了看手表。
贺慈把想吃的都要了一串。
老婆婆微笑着,把串串炸的金黄,香气扑鼻。
“小崽吃不吃辣呀?”
贺慈点头。
老婆婆把刷子沾了辣椒酱,眼睛越发的弯。红的发黑的辣椒酱倒映在她的瞳孔,承载着希望。
酱料又浓又厚,好像不要钱。
贺慈拿着串:“老师,你怎么不吃?”
何其:“老师不饿,你快趁热吃吧。”
贺慈皱眉:“辣椒酱太多了,会不会太辣。”
老婆婆:“小崽不怕,这是增香的辣椒,不辣的。”
贺慈闻言才咬了一口。
鸡翅外皮酥脆,内里鲜嫩流汁。
好吃!
贺慈跟着何其一边走一边吃,吃成了一只花猫。
何其一直观察贺慈。
姜婆是用毒高手,吃的欢快的贺慈永远不会知道这些鲜美的肉串里含了剧毒。
等到毒性发作,何其便报警。
最后落定是食物中毒定案,一切无碍,和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没有冲突。那他们就能离开了。
贺慈嘴巴小,吃了好久。
即便如此,走到贺文山租的学区房时也吃完了。
何其心里在倒计时。
贺慈却活蹦乱跳地和他告别。
第7章 离去(捉虫)
贺慈都走到家门口了,张妈也开门出来迎接。她一回头,发现科技老师还在看着自己。
“老师再见。”
科技老师:“再见。”
贺慈:“老师再见。”
科技老师站在原地不动:“好。”
贺慈:?
为什么都说了两次再见了,老师还不走,盯着自己的脸看得出神?
辣椒酱吃到脸上了吗?
贺慈用手背蹭了蹭脸。
张妈也觉得有些奇怪:“何老师,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何其缓过神,笑着摇头:“不了不了,刚刚想到家里的事情,没反应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张妈又和何其寒暄两句,拉上了门。
坐着电梯下楼的何其眉头拧到了一块。
怎么还没死?
姜婆的毒出了什么问题吗?
楼下的何其拿出电话联系队友,楼上的贺慈对着张妈做的一桌子菜很不好意思。
“我好饱了。”
张妈:“吃点心了?”
贺慈点头:“老师请我吃饭了。”
张妈脑海里冒出何其年轻的面孔,想不到小伙子还挺贴心。
她随口问贺慈吃了什么,贺慈说路边的小串串。
张妈变了脸:“怎么带小孩子吃地沟油路边摊!这老师真是的。”
做保姆,张妈可是专业的。不仅家务做的好,饭也要按照营养表来搭配。贺文山给她开的工资可不低,就是要她把贺慈照顾好。
贺慈豆芽菜一样,每天吃的饭食都是自己算好量的。
谁料到中间杀出一个年轻老师带学生去吃垃圾食品!
“不行,今晚给你炖雪梨吃,”张妈摸摸贺慈的小脸,“不然明天要长痘痘的。”
贺慈察觉了张妈对科技老师态度的变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串串不好吗?好好吃。”
张妈已经忍不住说了何其一句,心里多半也明白何其是怕孩子饿了,好心带孩子去吃东西,不好在贺慈面前说何其。
“小慈还是小孩子,等小慈长大,身体壮实了,就可以吃了。”说完,张妈怕何其哪天有兴起,带贺慈去吃路边摊,补充道:“小慈记住不要再让何老师带你去吃东西。”
贺慈不解。
张妈和她说串串很便宜,何老师应该是囊中羞涩,我们小慈就不要给老师添麻烦了。老师工资很低,最近还物价上涨。
贺慈听到之后没有说话,心里给何其发了一张好人卡。
难怪科技老师看到她包包里的钱眼神那么复杂。
自己说要请老师吃东西,老师还拒绝了。
科技老师真是大好人!
张妈去厨房炖梨子,贺慈拖着小书包回到房间。
沉甸甸的书包里全是作业。
不喜欢、不开心、不情愿。
贺慈把书包丢到小角落。
不做。
贺慈钻到床底下,捣弄她的瓶瓶罐罐。
在她给黑乎乎的药膏加干花的时候,一个红色的罐子开始自己摇晃,仿佛罐子内有一股力气在上蹿下跳、就要跳出来。
贺慈抱起来,摩梭了两下。
大宝贝终于好了。
有了这个大宝贝,树上的姐姐的孩子就不用害怕被坏人欺负了。凶巴巴的树上姐姐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呢。
贺慈拍着红罐子:“你乖一点,我喂完树上姐姐就放你出来。”
红罐子里的东西似乎能听懂贺慈的话,一下归于死寂。
贺慈搅弄药膏,又往里面加了几种粉末,终于完工。
她举着药膏跑到飘窗前,对着树:“姐姐!出来!吃饭啦!”
可是没有鬼回应她。
贺慈以为是昨晚女鬼太生气,不愿意理自己,她撅了撅嘴。
“出来!吃饭!”
风刮过大树,树叶摇晃,粗壮的树枝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贺慈的表情冷了,透着窗户吹风。
“你不理我,我就去找你小孩!”
“姐姐?”
贺慈啪得一下关上窗户,低着头生闷气。想了几秒钟,又转回身子,打开窗户。
“不要不理我。”
还是没有人回应。
贺慈合上窗。
为什么总是没有人愿意和她玩呢。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要离开她呢。
她明明按照外婆说的,真心去喜欢别人,去帮助别人了啊。
张妈端着雪梨汤进来的时候,漆黑一片的房间吓了她一跳。
坐在床脚不说话的贺慈抬头看她,黑暗中幽幽的眼睛不含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慈,怎么不开灯。”张妈吞了吞口水。
贺慈从张妈的眼神里找到了最熟悉、最常出现在她身边人的神情。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张妈很快也会离开自己。
“我眼睛不太舒服,不想开灯。”贺慈道。
张妈顾不上心里莫名其妙的惧怕,把雪梨汤放到桌子上,走到贺慈面前:“那种不舒服,告诉张妈。”
“现在已经好了。”贺慈靠在她的怀里,小声道。
“我开个灯,看看你的眼睛行吗?”张妈安抚她。
贺慈点点头。
张妈打开灯,看到贺慈正在对自己笑,仿佛在告诉她自己没事。
带着茧的指头撑开贺慈有些湿润的眼睛,张妈松了口气:“眼睛没事。今晚早点睡,明天又不舒服再和张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