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 案发前半个小时, 远在几十公里以外的一环城区某巷口摆着的一块玻璃,在灯光下投射出了张猛经过的脸。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足以看清那张脸就是张猛。
所以, 半个小时,除非你用飞的。
不然怎么偷车又喝酒,还撞人呢?
段博弈当时看到陆允跟他们说的那块玻璃反射出来的脸,说实话也被他的火眼金睛给佩服到了。
结果人十分轻描淡写地说他其实就是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
神他妈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这话给说的,怎么那么闹耳朵呢?
行吧,只能说七中当年的神话确实够神,这脑子给他们破案实在是太好使了,真想让他加入警队呢。
高兴了没多久,就高兴不出来了。
等他们找到张猛的时候,仅仅找到的是一个已经断了气很久的张猛。
虽然张猛死了,不过所有的矛头也都渐渐的指向了嫌疑最大的盛茂武,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抓人。
……
今年的七月特别像2012年的那个七月,出奇的热,绿柳槐杨里那源源不断的蝉鸣特别的喧闹。
流萤闪烁,星河万里。
高考生们等来一个金榜题名,却还要等一个离乡背井。
等一场盛大的离别,等一份不知会否宣之于口的喜欢,等一个欢喜又或许是止步于此的青春遗憾。
而单季秋,在那一年熬过了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年也终将一一得到弥补。
声嘶力竭也好,痛苦不堪也罢,该回到身边的人回来了,陪伴在她的身边。
该真相大白的事,她始终相信也会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七月中旬,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和走访,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警方在盛茂武所谓的不在场人证里,查到了有人作伪证,被带回了局里进行审问。
就在审问人证的同一时刻,盛茂武人已经在机场。
据航空公司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他将在一个小时以后飞往美国。
“是美国。”段博弈的下属一收到消息,立即跟他汇报情况,“真过去了,要抓回来就难了。”
“通知机场的同事随时准备抓人,这边先审着,我去找贾副局。”段博弈说完,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段博弈一进贾副局办公室,就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贾副局问段博弈:“你手上有几成把握?”
段博弈:“人证如果招了,百分百。”
贾副局:“不招呢?”
段博弈有些泄气,如实说:“没把握。”
贾副局也陷入了为难:“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我们没办法限制他出境。”
段博弈:“如果这次放了他去美国,就等于放虎归山,想抓就不是那么容易。”
“扣下来再说。”贾副局决定赌一把,一拍桌子,声如洪钟,“有什么事我顶着,大不了提前退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允和常队走了进来。
陆允将手里的U盘递给贾副局,笑着对他说:“贾副局您不用顶着了。”
贾副局将手里的U盘插入电脑,就听到陆允淡然的嗓音像清泉一般抚走人焦躁的心。
“盛鼎辉在海外的账户,军火走私生意和电话录音,还有,罂粟田……”
贾副局不知道陆允怎么能这么神通广大弄到的这些,不过他的专业技术他是有见识过的。
段博弈很少会服人的,他都曾说过,陆允厉害到连局里顶尖的技术员都干不过的地步。
他能弄到这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那么淡定说要当卧底。
眼下,看到这些明晃晃的证据,贾副局真的是激动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可以将这只大鳄给打上岸了。
而那条小鳄鱼,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以张猛的被杀案将其逮捕。
但是可以利用经侦这边的案子,以调查盛氏的名义,将他扣下来协助调查,暂时禁止出境。
这也给了段博弈他们充足的时间继续去查张猛的案子,以及当年的案子。
……
单季秋发现最近陆允很闲,实在是太闲了,跟他之前的忙简直是天差地别。
每天,她上班,他开车送到律所门口。
下班,准时来接。
除了上班的其余时间,他像个连体婴似的,寸步不离。
恍惚间,单季秋感觉自己好像请了个保镖。
直到她被请到了市局,再一次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从段博弈那儿得知了有关盛氏父子的事。
这才恍然大悟,陆允最近这过于黏糊的行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盛氏集团的小盛总盛茂武的人证终于抵不过警方的“威逼利诱”,翻了供。
那所谓的不在场证据如今便是荡然无存。
盛茂武也因涉嫌谋杀,在抓捕过程中袭警逃逸,身上可能携有管制枪械。
现已逃出锦南,目前正在被全力通缉中。
盛氏老总盛鼎辉因涉嫌于国内外多起长期性非法交易,正在被经侦进一步调查中,但每一项都是证据确凿,没得洗。
而他因为被逮捕的时候听说盛茂武没走成,导致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由警察二十四小时轮番看守。
而单季秋还得知一个消息,那就是陆允之前所谓的谈生意,什么保密性工作,就是给警方当卧底,协助他们办案。
此刻,陆允熟门熟路地过来接单季秋,刚巧看到她跟段博弈一起出来,便迎了上去。
段博弈努努嘴,笑这调侃:“他还真是贴身保护呢。”
单季秋还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修理陆允,瞧着由远及近的英俊男人,心不在焉地对身边的段博弈说了句:“免费保镖。”
陆允走到两人跟前,目光落在单季秋似笑非笑的脸上,心里蓦地一咯噔。
段博弈朝他勾起唇角,抬了下下巴,打趣:“笔录做完了,人还给你。”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陆允好笑道。
“那倒不用,回头破了案,还得给你颁锦旗。”段博弈说道。
“赶紧把人抓了,把所有的案子都水落石出了,就算是给我最大的一面锦旗。”
“放心,一定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段博弈一说起案子,整个人都正义凛然了起来。
回去的一路上,夕阳西下,华灯一一点亮城市的背景,车流不息,似银河星线。
单季秋打从出了市局,就没怎么搭理陆允,上了车,就窝在副驾上玩手机游戏。
平时玩的还挺好,今天Game Over了无数次。
陆允多了解这丫头,之前他那么吼她说她,现在换他瞒了她那么久,这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的。
“你要打要骂都成。”陆允将车停到一旁,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单季秋,“不带冷暴力的啊。”
单季秋低着头,指尖的动作一停。
如果说一开始在市局里琢磨着怎么修理陆允,一路上冷静下来就是后怕。
他一个不是警察的人跑去当卧底,为了帮警方破案,喝酒熬夜。
那段时间累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没那么精神了。
如果,万一,失手或者失误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盛氏父子什么犯罪的勾当都干完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单季秋一想到陆允要是因此出了事,她怎么办?
她会疯掉的。
“说句话,成么?”陆允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单季秋,让他都吃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陆允。”单季秋抬起头看向陆允,眸中蓄着一层薄薄雾气,声音也有些低喃,“我害怕了。”
我怕失去你,很怕很怕。
我怕没有你的日子,我会过不下去。
陆允想过单季秋会给他一顿骂,反正无论如何,她怎么抱怨他,他都受着。
可他这突然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比骂他一顿还难受。
“怕什么呀。”陆允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头顶。
“你总说担心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单季秋微微蹙着眉,盯着陆允,“可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我也会担心你的。”
陆允的手搭在单季秋的头顶,慢慢的揉着,轻哄着:“你知道我的,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我既然愿意做,那就说明我有把握。我不提就是不想你这样,我就不会分心。”
“再说了。”陆允没由来的一笑,给她列举降低危险性的可能,“我以前从小姑那儿学过一些犯罪心理学,也从段博弈那儿学了点儿反侦查学。我又会功夫,行事也很小心,没人能拿我怎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又不是警察,就算你可以打得过所有人,但他们是有枪的。”
“但事实上我做到了不是,毫发无损。”
“我知道是我给你压力了,你才会这么做。”单季秋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允,“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外婆的事,让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
陆允打断单季秋的自责:“谁说是你给我压力了?秋崽崽,我也想帮外婆找到真凶,我也想要一个真相,这也是我的事。”
单季秋就这么瞧着陆允,须臾,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抱住他。
她醒了醒鼻子,对他说:“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罔顾性命,就算因为我也不行。”
陆允搂紧单季秋,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成,我向你保证,我呢一定比你后死。”
单季秋拍了下陆允的背脊:“说什么死啊死的。”
“好好好。”陆允的手捋了捋单季秋的后脑勺,安抚着她,“我们都能活到一百岁。”
等到百年后,还是你先走一步,把孤独留给我就好。
但是你得走慢点儿,等等我。
……
一周后,是单季秋手里的那起法援案上庭的日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被告人当下认罪,单季秋只需要一步一步走程序,帮其求情减刑就可以了。
庭审结束,人群鱼贯而出,走在后面的单季秋后背突然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身后是一声低笑:“你最好安静地乖乖跟我走。不然的话,枪眼儿无情,我跑不掉,但也足够让这儿的几个无辜的生命给你陪葬。”
单季秋猜到是谁了,只不过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明已经逃出锦南的人会出现在这儿,还竟然敢在法院动手。
她不能被他看出她的软弱和害怕,更不能激怒他。
她更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失掉性命。
单季秋一边不动声色地摸着搁在身前手腕上手表的扭针,一边说话转移盛茂武的注意力:“你居然回了锦南,难道你就不怕?”
盛茂武胳膊上挂着一件外套,带着鸭舌帽,看上去就像两人并排行走,没人发现他们的异样。
他就这样推着单季秋往消防通道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笑:“单律师你没听说过吗?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04章 欢喜 我怕她哭。
陆允手机上从未提示过的定位系统突然响了一声, 并伴随着上面的红点在网格线上亮起,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打从他送给单季秋那块表以后,她就从未打开过这个定位系统。
这突如其来被打开, 那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或是手滑这么简单。
他第一反应是给单季秋打电话, 无人接听。
再打,就已经提示关机了。
这前后结合在一块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警示牌似的, 让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盛茂武。
陆允立即联系了段博弈,将事情长话短说, 让他赶紧去法院调监控查看情况, 确定到底是不是盛茂武。
而他则是开车跟随定位先去追踪。
大约半个小时后, 段博弈的电话打了过来。
果然如陆允所料, 监控里能看到单季秋身侧有一个男人,身形很像盛茂武, 手上挂着件衣服,打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根据警察的专业判断, 这一看就是被挟持了。
监控里只能看到这么多,盛茂武后面有意避开监控, 应该走的都是死角盲区。
陆允听着段博弈所告知的一切, 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淬满了寒冰, 明明是七月盛夏, 可在这车厢内里仿若是冰天雪地。
陆允对段博弈说:“我现在能追踪到单季秋的实时定位, 我把我的定位给你, 你带人跟上。”
“好, 我让交通部的同事协助盘查。”段博弈顿了顿,又提醒,“等我们过来, 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陆允说完,挂了电话,将定位同步给了段博弈。
……
单季秋被盛茂武反绑住双手,嘴上粘了胶布,丢进了后备箱里。一路平顺一路颠簸,她却动弹不得。
一片黑暗,空气稀薄,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她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天是否已经黑了。
她只知道她会等到陆允来救她,莫名的坚信着。
一个急刹车,单季秋的头“砰”地一声撞在了后备箱的内壁里,整个人都被撞恍惚了。
随即是额头上的疼痛传来,头昏脑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备箱被打开。
重获天日,首先映入单季秋眼帘的是渐渐压下来的灰黑天幕,月亮爬上来了,星星也要闪烁了。
随即,他就被盛茂武给扯了起来,她人坐在后备箱里,但也足够她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草木横生的地方,只有一栋废弃已久的框架楼。
“好奇?”盛茂武见单季秋的目光在这楼里,他笑道,“拜你所赐,这就是我东躲西藏的地方,也让你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