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时间:2021-04-04 09:13:39

  “天还这么冷,明舒被水浇透后让山顶的风一吹,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是好?”
  “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老与我作对。冻出病来最好,就可让她滚回去了。”说归说,殷淑君走的方向,还是往妙胜小境去了。
  毕竟只想教训一下明舒,她也没打算要人性命。
  “啊——娘子,快看!”
  才走到一半,双雁忽然指着某处失声惊叫。
  殷淑君顺着望去,脸色顿白。
  叠石山上挂着一个人。
  “娘子,那是明舒!”
  殷淑君早已认出,不用她说已经往山下跑去。
  一阵风吹过,挂在半山处的明舒摇摇欲坠,看得人胆颤心惊。
  对面的卵石道,又有一行人走来,却是今日殷老大人宴客,正邀了客人逛园子,打远也看到这幕,殷老大人与殷家众人的脸色,立时都沉了。
  殷淑君已顾不上外人眼光,只往明舒那处跑,然而明舒已经憋得满脸通红,攀在石壁上的手再也撑不下去。
  “啊——”
  “快救人!”
  几声慌乱的惊呼响起,殷淑君眼睁睁瞧着明舒从半山腰摔下。
  ————
  摔下山的那一刻,明舒只有一个念头。
  老天爷可能就和她这脑袋过不去,失忆不够,还得摔傻。
  所幸妙胜小境不是真的山,只是用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并不算高,明舒从半山腰坠下,中间手扯了把迎春花藤减缓坠势,并没摔得太厉害,不过落地时脚狠狠一崴,人栽在地上。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意识虽没彻底失去,但也起不来身,只听身边闹轰轰的,有惊叫声,有斥责声,还有人掐她人中……很快有人搬来春凳,把她抬上去。
  明舒浑浑噩噩,也不知被人抬到哪里。
  很快,身边的声音小了下去,她迷迷糊糊似乎睡着,黑暗里忽然伸了只手出来,在她背后一推,她猛地从梦魇中惊醒。
  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已去,她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屋内有人自言自语:“都怨我,明知表妹性情顽劣,当初就不该推荐你来给她做伴读。”
  “五公子莫自责了,这事谁也料想不到。”另一个声音劝慰道。
  明舒认出这二人,一个是陶以谦,另一个是府内嬷嬷,她挣扎坐起,道:“陶以谦……”
  陶以谦霍地转身,见她醒来很是欣喜,冲到床边道:“你醒了?大夫已经给你看过了,除了脚踝扭伤外,都是皮外伤,你可还觉哪处不适?”
  明舒挣摇头道:“没有。”说话间她又看眼屋外天色,“我晕了多久?”
  “没有很久,约半个多时辰。”
  “淑君呢?”她又问道。
  陶以谦却误解她的意思,恨恨回道:“外祖父发话,已经把淑君关进佛堂了。先前还当她只是脾气坏了些,到如今竟还害起人命来,你放心,这件事,家里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明舒掀开被,“不是淑君做的。”
  “你还替她说什么话?她那丫头双雁都招认了,是她们将你诓去妙胜小境的。”
  “总之不是淑君,你带我去见大太太,我自己同她说。”明舒急道。
  “大太太也被罚禁闭了。”老嬷嬷回道。
  “不是,我才是受害者,你们都不用问问我的意见就给人定罪?”明舒捏着眉心道。
  “明舒,你就别操心了,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已经派人通知你母亲,一会就把人接过来照顾你,你安心在这住着。”陶以谦劝慰道。
  明舒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通知我母亲?谁让你通知的?”
  “是外祖父……他说好好的姑娘在我们府上受了伤,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于是……”
  明舒重重抚额:“这有何可说的,我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你们真是大惊小怪……”
  她抱怨的话没说完,就被门外传入的声音打断。
  “大惊小怪?所以你还想着要瞒?”
  明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口。
  丫鬟打起帘子,夜风涌入,吹得人一哆嗦,明舒抱紧了小被子,看着踏夜色而入的少年。
  来的不是曾氏,是陆家那尊镇山太岁。
  陆徜的眼,冷得像结霜的夜晚。
 
 
第24章 心疼
  室内气氛随着陆徜的出现而陷入冷凝。烛火微摇, 陆徜印在窗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再随着他的脚步被一步步拉长。
  明舒裹紧被子,看着自家阿兄渐渐逼近的身影, 满脑袋只有一个词。
  完犊子。
  “陆兄。”陶以谦率先回神, 抱抱拳, 道, “实在抱歉, 没照顾好令妹,让她在这里受伤了。”
  陆徜止步,眼睛盯着明舒,问的却是陶以谦:“她怎么伤的?伤到哪里?”
  连一句敷衍的寒暄都没有, 审问般的语气可见他此刻怒焰多炽,然而他脸上却又眉平目敛,除了冷, 再看不出别的。
  明舒觉得事情严重了。
  “从叠石山半山处摔下,已经让大夫看过, 手臂上有两处擦伤,脚踝崴了,除此之外别无他伤。”陶以谦有些怵他,话答得规规矩矩。
  陆徜点点头,这才向明舒开口:“藏什么?把手伸出来。”
  “冷……”明舒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关,然而还是在陆徜紧迫盯人的目光下把手从被子里伸出。
  左手手臂上缠了一段绷带,右手手腕处则是直接裸露在外的擦伤, 上过药后紫红紫红。
  明舒听到陆徜忽然间沉重的呼吸声。
  “阿兄……”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怵他。
  陆徜的目光又移向她的脚, 意思很明显, 却没开口。陶以谦看了出来, 自己在场,明舒定然不便露出脚来,于是告辞:“要不陆兄先与明舒说会话,我出去……”
  他话没说完,衣袖就被明舒扯住。
  明舒递去个求救的目光——陶以谦要是走了,没有外人在场,指不定她阿兄怎么训她,她怂,再者淑君的事没完,她还得交代陶以谦呢。
  陆徜的目光随之落在明舒攥着陶以谦衣袖的手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陆徜气场变了。
  被陆徜吃人般的眼神一瞪,陶以谦下意识自救,一把抽走被明舒攥住的衣袖。
  虽然他挺喜欢明舒,但是……他更怵陆徜。
  明舒立刻冲陶以谦蹙眉——这没义气的?!
  陶以谦回个为难的苦笑——你阿兄太吓人!
  “我先出去,你们聊,有事叫我。”陶以谦把没义气进行到底。
  “不必。”陆徜阻止了他。
  陶以谦止步,看着陆徜一步走到床前蹲身而下,从地上拾起明舒的一只鞋。
  明舒的脚还缩在被里,怔怔看着陆徜。陆徜握着鞋坐到床尾,一手探进被中,捏住她的脚丫子,再将鞋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替明舒穿好了两只鞋。
  “阿兄……”明舒想咬被子,阿兄这举动让她觉得自己是三岁稚童,有些难为情。
  陆徜已经泰然自若地起身,他又站在床边,俯头看她,平静道:“回家,还是留下?”
  鞋都替她穿好了,这意思还不明显?明舒哪敢说“留下”,当即点头:“回家回家,马上回家。”
  说罢,明舒打算掀被下床,可陆徜动作比她更快一步。
  他俯身,轻而易举将她拦腰抱起。
  明舒怔怔落进陆徜怀中,直到头磕在他肩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兄,我自己能走。”当着陶以谦和殷府老嬷嬷的面,明舒实在不好意思,前有陆徜替她穿鞋,后有陆徜抱她,就算是兄妹,她一张脸也红得透透。
  陆徜一眼望来,看着冷冰冰,眼底又似燃着火焰。
  明舒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算了,丢脸就丢脸吧,总比惹火镇山太岁尸骨无存的好。
  她垂下头,由着陆徜抱自己走了两步,忽又想什么,一手攀着陆徜的脖子将头仰过他的肩膀,朝陶以谦使劲使眼神。
  “怎么了?”陶以谦立刻跟过来。
  “把我的铺盖和我屋里的东西收拾了带给我,记住,要你的人,别假手他人。还有,此前交代你办的事,你别忘了,越快越好。”
  她的小本本还扔在淑君的绣楼里呢。
  陶以谦忙点头应是。
  陆徜却停步在门前,冷道:“要不要把你抱回去,给你们沏壶茶,让你们在这秉烛夜谈?”
  明舒马上闭嘴,松开手,老老实实靠在他胸前。
  陆徜却又道:“抱紧,免得掉下去。”
  “?”他抱她跟抱枕头一样轻松,明舒觉得他怎么也不可能让她掉在地上,但……她还是伸手环绕他的脖子,让自己紧紧挂在他怀中。
  总之,这个时候顺着阿兄就对了。
  门帘挑开,陆徜抱着她迈出屋子,夜晚的凉风一吹,明舒觉得冷,情不自禁抱紧了陆徜,嘟囔了声“好冷”,便将脑袋龟缩到他襟前,淡淡草木香气与温暖贴颊而来,让人没来由安心。
  陆徜脚步微微一滞,神情变了几变,却全都被这浓厚夜色遮掩,再迈步时,他走得更快了。
  ————
  明舒就这样被陆徜给带回家了。
  二人到家时夜虽已深,但屋里的烛火依旧亮着,曾氏在楼下边打呵吹边做绣活边等他们回来,招宝听见外头的动静立时警醒地冲到门前,曾氏也将手中活计一丢,见陆徜抱着明舒进来,只当明舒受了重伤,提了心问道:“这……这是伤哪儿了?”
  “没事,阿娘别担心,就是崴到脚,是阿兄大惊小怪,非不让我下地。”明舒又越过陆徜的肩头朝曾氏笑道。
  观她神情轻松,应该是真没大碍,曾氏这才松口气,又瞧着自己儿子那张绷得死紧的臭脸,想了想,决定不上去触霉头。毕竟明舒进殷府做伴读的事,她也有份帮着瞒儿子,今天儿子回来问起明舒时,她还帮着骗了儿子,谁想一天没过完,殷府就派人前来通知明舒受伤之事。
  这下,她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只能全部交代。
  陆徜心里,估计也气着她这老母亲呢。
  “你们先上去,我给你们烧些热水,煮些吃的,想吃什么?”曾氏站在楼梯底下问道。
  “我想吃阿娘包的甜圆子。”明舒照旧笑嘻嘻。
  “成,等着。”曾氏二话不说去了灶间。
  ————
  回到屋中,陆徜将明舒轻轻放上床,顺手扯来被子盖在她腿上,这才转头去脱明舒的鞋。明舒缩了缩脚,没能躲过他的魔爪。
  两只鞋都扔到地上,陆徜犹未收手,捏起她崴伤的脚。
  “别动!”陆徜垂头道。
  白袜一去,浓重的药草味散开。白布从她小腿根一直缠到腿后跟,也缠住了半个脚背,但仍旧没有全部盖住她脚上磕得青紫的淤伤。她皮肤本就白,因此那伤显得犹其触目惊心,更别提被白布缠紧的地方,特别是脚踝处,已经高高肿起。
  明舒只觉得陆徜捏着自己小腿的手突然间紧了紧,她道:“阿兄……只是小伤,不碍事……啊,疼疼疼!”
  陆徜只是轻轻捏了下她的脚踝就松了手,听到她的痛呼,不由气到笑:“不是小伤?不是不碍事?现在又喊什么疼?”
  明舒不说话了,把脚倏地收进被里。
  瞧她那副老鼠见了猫般的表情,陆徜更气,目光不经意又扫过她的手,愈发觉得那伤刺眼,替她将被子盖好后坐在床沿盯着她直看。
  “阿兄,你听我解释,我去殷家做伴读而已,不是有意骗你……”她觉得不能沉默下去,于是出言解释。
  解释的话才开了个头,陆徜蓦地倾身向她俯下,明舒往后一倒,靠在床头上。
  “咚”一声响,陆徜双拳从她两颊处擦过,重重落在床头木架上,明舒被他禁锢在小小空间内,只觉得周围热度瞬间攀升。陆徜的脸离她很近,仅仅一个拳头,她能感受他呼吸间的气息拂过脸颊,像火焰的尾巴般,烫人。
  “陆!明!舒!”他声音很低,微哑,眉心蹙着,不是在殷家时的冷静模样,“我很生气!你现在什么都别和我说,我也不想和你扯嘴皮子。”
  这么直白的表达气愤,却又克制隐忍着不发作,陆徜是真的气坏了。
  气得他肺都疼。
  瞒他骗他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些伤,跟要命似的戳他心,让他回忆起在江宁刚救下她时,她那副焉焉一息的模样——遍体是伤,昏迷不醒。
  那些让人余悸犹存的景象,至今想起都会让他内心难安。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救下,带她进京,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呆在他身边,不是为了重现那日景象。
  她怎就……不明白?!
  明舒愣愣瞅着他,把解释的话全都吞下。她在他眸中,读到的是恐惧,而非愤怒。
  她的阿兄,在意的也许不是她的欺瞒,而是其他。
  “阿兄,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她不再解释,轻声道。
  陆徜的气息,随着她的道歉平缓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迟迟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咳咳!”
  打破僵局的,是曾氏的咳嗽声。
  陆徜如梦初醒般收回手坐直。
  “圆子好了,都来吃点吧。陆徜,跟我下楼把热水端上来。”曾氏把圆子放下后,又召唤陆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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