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阮幸和阮则两人的感情还不错,但在阮幸十岁那年,父母离婚,阮幸跟着方如怡,阮则跟着阮景同,自此分开成长,他们每年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时日久了只剩下一点点微薄的兄妹情。
长大后阮幸觉得阮则冷漠薄情、说话阴阳怪气、还管得挺宽,阮则觉得阮幸行为乖张、不服管教、不再是以前软糯可爱的小团子。
因此谁都不满意谁,碰面时总要吵一架才行。
这要是放白日里两人准能吵起来,但折腾了半宿,阮幸早累了,而且出门前她确实答应过阮则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是她有错在先。
所以阮幸认错很快:“哥,我错了。”
“你——”
教训的话戛然而止。
阮则噎了下,眉宇间不自觉流出一丝惊愕。
阮幸厚着脸皮:“晚上发生了点意外,唉,睡了睡了,明天再吵。”
怕阮则不依不饶,她说完便跑了,拖鞋踏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阮则:“……”
好像他很乐意和她吵一样?
*
一夜无梦。
翌日,阮幸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不得不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床洗漱。
自从回国后,阮幸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
因为阮则和阮景同是在早上七点半左右吃早餐,每次还拖上阮幸一起。
阮幸觉得睡觉更重要,有小小建议过这个事情,但都被驳回,所以她只能百般不愿的陪着他们早起吃早餐。
“昨晚几点回来的?”
阮幸刚拉开椅子,便听到阮景同的问话,她觑了眼阮则,干巴巴道,“没注意时间,应该挺早的吧。”
阮则神色淡淡,注意力在面前的肠粉上,并无揭穿她的意思。
阮幸松了口气。
“以后少和你那群朋友出去厮混。”阮景同皱眉,习惯性说教,“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哥当初高中毕业就进公司实习,你现在大学都毕业了还不干一点正经事,是不是你妈平时只顾自己都不管你?”
阮幸埋头喝粥,只当是耳旁风,左边进右边出。
但听到阮景同提到方如怡时,阮幸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她咬着勺子,默了瞬,到底没有开口反驳。
“不然等会儿吃过饭你和我们一起去公司,正好你哥的秘书前几天辞职,你跟着他好好学习,不准任性,不准和你哥吵架。”
说完,阮景同看向阮则,“没问题吧?”
阮则点头:“可以。”
阮幸:“……”
阮景同根本就没准备询问阮幸的意见,这事儿就此拍板定案。
但想到阮幸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而且现在还一副要装死到底的德行,他很是不放心,又多加叮咛着,“阮幸,如果让我听到你迟到早退,或是上班睡觉的消息,就直接把你调到基层,到时候可别嫌苦嫌累。”
阮幸不情不愿“哦”了声。
“去年我安排书萱进公司实习,她怕影响不好,主动去基层工作,年底还得了优秀员工的表彰,她部门的经理也在我面前夸了她好几次。你说你俩年龄相差不大,你怎么连人家一半懂事都没有。”
阮幸撇了下嘴,心底更是烦躁。
知道影响不好就不能换家公司实习?
而且人家经理怎么就正好在阮景同面前夸叶书萱,要说叶书萱没在背后暗示些什么,她可不信。
阮景同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沉默,还继续道,“昨天下班时书萱还问起你,关心你毕业后准备做什么,我把你电话给她了,周末她可能会联系你,你俩好好交流,多跟人家学学。”
提到昨晚,烦心事儿又跑了出来,阮幸心里的小火苗也噌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汤匙被随手丢进碗里,碰撞到碗壁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里满是不悦,“我吃好了。”
……
叶书萱是阮景同初恋的女儿。
阮幸讨厌叶书萱,从小就讨厌。
而且在她讨厌的人里叶书萱能维持第一的位置一百年不动摇。
但偏偏叶书萱很会讨阮景同的欢心,在阮景同眼中叶书萱哪哪都好,乖巧懂事,学业优异,为人上进。
阮幸每次回国小住的时候,三天两头都能听到阮景同夸叶书萱的话。
这也就算了,阮景同不知哪儿来的错觉,觉得她和叶书萱关系很好,还天天让她和叶书萱培养感情,向叶书萱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如何讨人欢心,抢别人的爸爸,抢别人的未婚夫吗?
……
昨天晚上八点,是阮幸和挂名未婚夫纪淮提前约好的晚餐时间。
可阮幸在餐桌前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看到人,她耐性全无,准备兴师问罪时突然接到纪淮打来的电话。
纪淮称自己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要阮幸先吃,他晚点过来结账。
这意思不就是不来了嘛。
不来还不早点说!而且好像她很稀罕他结账一样!
阮幸拿着手包起身,但犹豫了一秒,再次坐下。
这顿饭她不仅要吃,还要喊上盛千凝,喊上其他朋友一起吃。他纪淮不是想结账嘛,那就让他结个够!
十五分钟后,接到阮幸电话的朋友纷纷赶来。
本来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又吃了一顿。
餐后,有朋友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夜店,问要不要去玩会儿。
由于时间尚早,回家也不睡觉,就挺没意思的,大家意见很快达成一致,一起赶往下一个场子。
阮幸开的有车,进去后没有喝酒。
因为答应过阮则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所以临近十一点的时候,阮幸和朋友打了招呼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时,阮幸得知纪淮一整个晚上都是和叶书萱在一起的。
有个有事情没过来的朋友给阮幸发了张照片,照片上是纪淮为一个女生开车门,他还很温柔体贴的把手掌放在门框边缘,生怕女生会撞到。
阮幸一眼便认出那个女生是叶书萱。
本来朋友是准备单独发给阮幸的,结果不小心发到群聊里面,撤回的不及时,在场的其他朋友都看到了。
他们在之前吃饭的时候就知道纪淮临时有事放了阮幸鸽子。
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陪别的女人!
聊天声倏地停了下来,背景音乐震耳欲聋,愈发衬得他们这边气氛诡异。
片刻,一个朋友打破沉默,“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两条船吗?”
“……”
“纪淮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我看照片上这女生也没咱软软好看啊,纪淮该去眼科医院挂个号了吧?”
“软软别生气,不就是个男人嘛,他绿你,你也绿他。要我说你就去勾搭他好兄弟,等哪天他发现真相了也没辙,只能含泪祝福,懊悔当初。”
“这不太妥吧,这样他兄弟很难办诶,应该去勾搭纪淮的死对头,你们手挽手从他面前经过,双重暴击,绝对能把他气到住院。”
……
虽然照片中纪淮和叶书萱动作稍有些亲密,但并不能就此断定纪淮真的对不起阮幸,万一他只是忙完急事,顺路送女生回家呢。
不过阮幸的朋友自然是无条件站在阮幸这边的,帮着骂了纪淮几句后,活跃起气氛来,讨论的话题也转移到“勾引渣男的好兄弟和死对头,到底哪一个报复行为更狠一些”这个辩论性问题上。
阮幸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但凡照片上是其他女生,她也不会生气。
可是上面的人的的确确是叶书萱,而且叶书萱是知道她和纪淮的关系的,还偏偏上纪淮的车子,这就很微妙了。
其他人不认识叶书萱,盛千凝是认识的。
她还对阮幸和叶书萱之间的恩怨一清二楚,怕阮幸气到自己,她将阮幸拉到一旁,准备安抚阮幸的情绪。
一回头,见阮幸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盛千凝在她眼前晃了下,“欸回神了,想什么呢?不生气了?”
阮幸:“我在想是勾引好兄弟还是死对头。”
“?”
盛千凝慌忙劝到:“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可别当真了。虽然纪淮有点过分,但还没渣到那地步,你总要给人一个辩护的机会吧,可千万别乱来啊。”
阮幸白她一眼,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才别乱想呢,我对纪淮最多是迁怒。倒是叶书萱,你记不记得我几年前和你说过她好像有一个白月光男神,叫什么来着。”
盛千凝沉思:“纪……纪随与!”
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她和阮幸聊这个八卦时,稍微打听了下,才知道纪随与是纪淮的小叔,比纪淮大三岁,年纪轻轻学业有成,本硕博连读,当时就已经在著名医学期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对他们这种学渣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学神。
当初盛千凝有问过阮幸,纪随与长相如何,不会是秃顶啤酒瓶底吧?
但阮幸只小时候经常去纪淮家中做客,长大后关于那部分记忆已经模糊了,而且纪淮一家没有和纪老爷子他们住在一起,阮幸印象中是没有见过纪随与的。
两人对叶书萱喜欢的人并不感兴趣,那时候聊了几句后便抛到脑后。
这会儿阮幸突然提起这个,就很不对劲儿,盛千凝忽然反应过来,惊诧的看着阮幸,“你……你不会是想……”
阮幸点头,坦诚道,“她不是爱和我抢东西吗,那就抢呗,反正都是我不要的。以前不耐烦和她计较,现在我估计要在国内住很久,时间很充裕。你说如果我和她得不到的人在一起,她会不会气死啊?”
盛千凝:“……”
这还用说,一千个意难平估计都不够。
*
阮幸摔门离开,餐桌上只剩下阮则和阮景同两人。
阮景同眉宇间夹杂着怒气:“你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当初非要把阮幸带走,结果就教成这样,任性妄为,连说两句都说不得了。”
阮则喝粥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阮幸很好,你以后别再她面前提叶书萱了,她没必要向别人学。”
……
从家里出来,阮幸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到别墅区的北门口了。
这边的业主家里都有司机,所以没有出租车会来这里接生意,不过当初政府规划时不知怎么想的,在北门口设置了一个很多余的公交站牌。
正巧一辆公交驶了过来,阮幸没地方去,没怎么犹豫便上车了。
车厢内空荡荡的,晨曦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橘色和蓝色拼接的座椅上,尘埃颗粒在空气中飘荡着。
手机扫码后,阮幸选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晨风带着些许凉意,阳光暖融融的并不刺眼,车子摇摇晃晃的行驶着,不一会儿阮幸便被晃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幸被公交车的报站声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载了一厢乘客,还有不少是站着的,环境有些嘈杂。
这时,车门打开,一波乘客从下面涌了上来。
阮幸好多年没坐过公交了,她很不适应,微微蹙了下眉。
可能是车子挤不下了,司机在前面问有没有要下车的乘客,还没思考,阮幸身体已经先做出决定。
公交站牌设立在舟城第一人民医院正对面,阮幸一抬头便看到那几个硕大的红色字体,龙飞凤舞的快要飞上天际。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下车。
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刚好从医院出来的纪随与。
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阮幸看过去的时候,纪随与的视线也落了过来。
彼此交错,凌晨时做下的冲动的决定及发生过的事情闪现在脑海中。
阮幸第一个念头便是——
这该死的缘分,如果她不泡到纪随与,那简直是对不起天意!
第3章 03 那纪医生您请我吃饭
晨曦穿过云端斜射在沥青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经过时都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斑马线前的红灯进入倒计时。
对视的刹那,阮幸的大脑已经给出了最优的行动方案,她很快做好表情管理,投其所好,抿起红唇,唇角小幅度翘起,冲纪随与露出一个单纯又柔弱的微笑来。
哪知纪随与眼风都不屑于给,好似看山看水看树看万物一般,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并且很平静地移开视线。
阮幸:“……”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拽上天的态度,阮幸越想上前碰瓷。
3。
2。
1。
……
指示灯上闪烁的红色小人变成绿色。
知道纪随与即将从马路那边过来,阮幸站着没动,在恰到好的时机向前迈了一步,操起一口温柔音,“医生,早上好。”
纪随与不得不停下脚步,轻点头,淡声“嗯”了下。
但显然,阮幸并没有准备就此结束,她微仰着头,欲言又止地望着纪随与。
身前身后是在马路穿行的行人,两人所站的位置有些不大合适。纪随与默了瞬,朝树下走去,给阮幸留出说话时间。
阮幸觉得喜欢小白花类型的男人,无非就是喜欢对方的柔弱和像菟丝草一般的攀附依靠,他们性格中很可能存在很大程度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她应该让对方觉得他占了主动权,他掌握了她。
想通这点后,阮幸默默站在纪随与面前,等他先开口。
果然,几秒后纪随与说道,“过来复诊?我已经和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科室找他就可以。”
阮幸点点头又摇摇头,贝齿咬着唇瓣,表情纠结极了。
她犹豫地看了纪随与一眼,最终垂下头盯着鞋尖,还特意摆出一个完美的角度,展现出楚楚可怜来。
这时候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她遇到难处,会多加询问安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