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订的那家餐厅还是舟城最受欢迎的情侣餐厅,如果只是单纯的吃晚饭,恐怕不怎么合适。
“愣什么?”
“没有。”阮幸问,“吃什么呀?”
“这不应该是你决定的吗?到现在还没想好?”
“我不想决定。”
在中午的时候阮幸还兴致勃勃计划着要去哪里吃饭,又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他,这会儿倒是突然改口换了想法。
纪随与有些无奈,怕阮幸拿不定主意,一一列举道,“想吃什么?火锅?日料?牛排?湘菜?川菜?粤菜?”
“我不太饿,随便吃一点就可以。”
“那喝粥?”
“好。”
姜慎那家私房菜馆的粥煮得很不错,但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后厨应该很忙,哪怕有预留的包厢,但现在过去,他们估计要等很久才能吃上饭。
略作思索后,纪随与选出合适的餐厅。
“医院后面的巷子里有家粥铺,味道还行。”他顿了下,说出顾忌,“不过店面拥挤,环境不太好,但是可以打包带回来吃。”
“没关系。”
阮幸忽然想起第二次在公交站牌遇到纪随与,她过去碰瓷,让纪随与请她吃早餐的事情。
那家馄饨铺的环境是真的挺不好,她当时还以为纪随与是给她下马威,想将她吓跑。不过小馄饨的味道确实不错。
纪随与将车钥匙和手机一起揣进西装裤口袋,手掌插进另一个口袋,微微侧身,“走吧。”
阮幸起身,并排在他身侧。
粥铺距离医院只有一两百米,几分钟便能走到。
两人去医院正门时,依旧路过急诊大楼,正巧一辆救护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纪随与攥住阮幸手腕,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阮幸回头张望,车子停下那瞬,医护人员连忙上前接应。
很忙碌,很紧张,像是一个个上满发条的陀螺,就连那片空气仿佛都是紧绷着的。
“你们每天都这么忙吗?”阮幸轻轻摇着手腕,纪随与还未松手,连在一起的手臂也跟着晃动。
“差不多。”
“我找你,你有没有很烦?”阮幸咬着下唇。
“急诊科比别的科室要忙一些。”怕阮幸会多想,纪随与解释,语调轻松,“你很会挑时间,每次过来都是我忙完的时候,没有打扰到我。而且今天属于特殊情况……”
他点开微信群,划了几下,递给阮幸看,“半个小时前,荆南路和白云路交叉口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
“一辆电动车闯红灯,大卡车直行,电动车在大卡车的视野盲区,等大卡车司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无法紧急刹车,他慌忙之下转反向盘,就撞到旁边的车子,导致连环车祸。”
大致解释完,纪随与补充,“平时也没这么混乱。”
“这样啊。”阮幸归还手机,想到方才在急诊大厅发生的事情,以及男人骂骂咧咧时透露出的信息,她好奇问,“那个打架的男人和他妻子也是因为这起车祸?”
“嗯,他们是闯红灯那辆电动车。”
纪随与顿住,语气有些一言难尽,“他比较幸运,卡车撞过去的时候,他刚好从电动车座椅上飞了出去,没被卡车撞到,伤势不算严重。但是她妻子没躲过去,肋骨骨折刺破主动脉壁,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神志模糊,四肢厥冷,抢救无效的可能性很大。”
“刚才他妻子被推进抢救室抢救,让他签字时,护士告诉他这个可能性,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接受不了,就闹了起来。”
阮幸心情闷闷的,有生气忿忿,也有同情唏嘘。
那个男人闹事打架,她无法完全指责他,因为他妻子处在危险状态,他情绪激动是有原因。但同时这个行为是错的,他还闯红灯在先,是整场连环车祸的导火索,骂句活该也不为过。
可他躺在抢救室的妻子是何其无辜。
学医多年,纪随与形形色色的事情经历过很多,也见惯了生离死别,虽然没到麻木的地步,但心绪已经荡不起太大起伏。
纪随与指腹摩挲着阮幸的腕骨,有点后悔和她说这么详细。
安抚道,“别想了,生还几率小,不代表没有。现在在抢救室里面进行抢救的那个医生是主任医师,他很厉害,说不定等我们买完饭回来,他们就出来了。”
“嗯。”阮幸垂着头。
纪随与拍拍她头顶。
“乖。”
*
华灯初上,店铺门侧的霓虹灯连成线,繁华又有烟火气,夏夜晚风拂过,裙摆轻扬。
粥铺外面排队的人很多,阮幸和纪随与稍等了会儿才买到饭。
纪随与提着外卖盒,路灯将他身影拉得好长。
阮幸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因为聊到愉快的话题,脚步都变得轻快。她跟在纪随与身侧,步调不一致,距离总是缩进又扩大。
走动间,纪随与垂在身侧的手臂会被带动着小幅度晃动。
阮幸注意到,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她是被纪随与握着手腕离开医院的,四舍五入也算是牵手了。
这个念头升起,阮幸蠢蠢欲动,她侧眸盯着纪随与的手掌,骨节分明却又温厚有力,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
可从粥铺到医院的距离太短,犹豫中,便已抵达医院正大门。
阮幸懊恼,步调都不自觉放慢了。
纪随与迁就她,自然也慢下来,同时回过头,眼神询问。
本来今晚的计划破产,阮幸就挺郁闷的,就像是有块蛋糕一直吊在眼前,引着她向前走,等她终于快要抓到时,蛋糕却凭空消失。
这会儿又有一个小想法落空,阮幸异常憋屈,心里被勾得更痒。
她嘟着嘴,望向纪随与的眸子里沾染着委屈和焦急。
纪随与挺茫然的:“不舒服?”
“……”
“怎么了?”
“……”
阮幸抿着唇,不吭声。
对视片刻后,她一把握住纪随与的手掌,拽着他朝便利店方向去,又胡乱找了理由掩饰:“我想吃糯米糍,快点。”
纪随与:“……?”
第34章 34 要做我的私人医生
纪随与的手掌很大, 骨节分明。
阮幸因为心虚,动作慌乱又迅猛,她还毫无经验, 握上去的时候只牵到纪随与的三根手指, 还向下滑了些许,最后只抓住一小半。
这样的姿势并不怎么舒服。
但阮幸不想松开, 握得很紧。
纪随与:“早上不是喝了冰拿铁, 怎么还要吃凉的?”
阮幸比纪随与靠前半步,她步伐很快,一副很迫切要吃到的样子,听到问话后她不敢回头,目视前方, 嘟哝道, “太热了。”
阮幸是第一次占人家便宜,内心很羞耻。
她怕纪随与将她甩开, 精神高度紧张, 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指相牵的地方,不知不觉掌心沁出一层薄汗,也沾染在纪随与指间。
纪随与察觉到, 指腹轻颤, 刮蹭到阮幸手心。
和他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掌是完全不同的触感,绵软细腻, 就连掌纹都不甚清晰,想象得到她平时是如何被娇生惯养。
此刻带着细微湿潮。
“这么怕热?”
阮幸不怕热,但她怕痒。
在纪随与手指微动的时候,她便松了些力气。
听到他的声音,阮幸心虚一抖, 再加上步伐很快的原因,攥紧的手指倏地松开,像是一条打结粘合的直线在空中崩断。
阮幸停下,有片刻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像是有一块棉花堵在那里,胀胀的,阻碍着欲要萌芽的种子突破土壤。同时又像是一个装不满石子的瓶子,她是那只喝不到水的乌鸦,渴望着。
情绪没有宣泄的出口,她抿着唇,眼巴巴看着纪随与。
纪随与失笑,上前半步,主动牵起阮幸。
他调整过姿势,把阮幸绵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指腹习惯性在阮幸手背摩挲,一样的软滑。
只几下,白皙的皮肤便轻微泛红。
“又没说不让你吃,怎么还委屈上了?”
“……”才不是因为这个。
“是小朋友吗?”
“……”
“不说话就是不想吃了?那回去了。”
“……”
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可语气满是逗弄。纪随与一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脚步未停,径直朝便利店去。
便利店门前有一个感应器,推拉门时会有“欢迎光临”的声音。
两人走至门口,里面响起毫无情感的机械声,有顾客要出来,纪随与牵着阮幸往旁边错开半步,等对方先离开。
几秒后,玻璃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还沾着红褐色的血渍,模样很狼狈。
他手里是一把找零,没有清点折叠,胡乱塞进口袋,然后低着头拆解刚结过账的商品。
在看到对方侧脸的时候,阮幸便认出他——
是不久前在急诊大厅闹事打架的那个男人。
很快,阮幸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是一把带鞘的水果刀。
买水果刀干嘛?
吃水果吗?
可他妻子不是正在抢救室吗?
他现在还有吃水果的心情啊……
这一瞬,阮幸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病人及其家属在医院携刀伤人的新闻,全部涌入脑海。
室外温度是二十几度,她却感到莫名的寒意。
因为紧张,阮幸握着纪随与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悄悄摇了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臂。
阮幸能发现的事情,纪随与自然也发现了。他反手回握,捏了捏阮幸手指,垂下眸,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光是灼热的体温,便已让阮幸觉得安心。
她微耸的肩膀渐渐平复下来,一口气呼了出来。
时间仿佛被调试成慢速运行。
短短几秒,却如同数秒数时数日。
男人拆除包装,直接将垃圾扔在脚边。
或许是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亦或是随意一瞥,他从阮幸两人面前经过时,刚好抬头,也刚刚好和阮幸对视上。
他阴沉着脸,周身散发着凶戾的气息。
阮幸被吓到,心跳突然加速,睫毛轻颤,慌乱看向别处。
下一瞬,男人的视线平移到纪随与身上。
虽然纪随与已经脱掉白大褂,还换了件衣服,但之前他们两个曾近距离交谈过,而且在急诊大厅制服他的那个人还是纪随与。
男人一眼便认出纪随与。
霎时间,目露凶光,他抽出水果刀冲向纪随与。
阮幸懵了,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发难。
大脑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抬手要将纪随与推开。
但阮幸和纪随与并肩而立,挨得很近。
虽然男人的目标是纪随与,但并不代表阮幸一定安全,可能对方会突然转移目标,也可能争斗的过程中刀子会误伤到阮幸。
纪随与很清楚这一点,他正欲让阮幸去远一些,站在安全地带。
两人想法相同,动作刚好撞在一起。
也是因此,耽搁了短暂瞬间。男人已经冲到面前,这时再躲闪已经来不及,纪随与粗略估算后,用手刀砍向对方手腕。
男人情绪愤怒,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买水果刀是为了去医院报复医生,纪随与和阮幸之间,明显是阮幸战斗力要薄弱很多。
他注意到纪随与的动作后,中途转换目标。
锋利的水果刀,笔直刺向阮幸。
阮幸惊慌无措,向后退步。
这番挣扎并无多大用处,刀尖已至身前,只差几厘米就会碰到她的身体,阮幸脑海已经浮现出红色的画面。
电光火石间,纪随与长臂一伸,从侧面揽过阮幸腰肢,将她拥入怀中,旋转半圈,位置交换,他后背暴露在刀锋下。
与此同时,他抬腿踹向男人。
一击中地,男人如断线风筝,扑向另一侧。
足以见得纪随与用了多大力气。
“别怕。”
声音很轻,很温柔。
阮幸双腿微软,她手掌抵在纪随与胸膛,揪着衬衣布料,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已经泛白,甚至还拽开了他胸前的两颗纽扣。
听到纪随与的安抚,她乖巧点头。
远处,男人趴在地上,手里仍握着刀柄,挣扎着要爬起来。
“能站稳吗?”
“嗯……”
纪随与将放在她腰际的手臂抽开,抬腿朝男人走去,低头睨他,眸色冰冷,无半分感情。
男人握着刀子,再次袭击。
纪随与不再顾及医患关系,鞋尖踢在他手腕。
男人整条手臂发麻发痛,虎口震动,清脆声响,刀子落在地面。
在他未反应过来时,纪随与踢开水果刀,弯腰攥住男人双臂,反剪在身后,确保行动受限后,将他拎了起来。
“我老婆死了,你们医院害的,你们给她偿命。”
“你们这群庸医!狗杂种!不给人看病,欺负殴打病人家属,我要举报你们!你们都他妈应该被开除!这种垃圾医院必须倒闭!”
“我□□妈,放开我!”
……
男人挣扎不开,开始咒骂,脏话不堪入耳。
他扯着嗓子怒喊,来往行人很难不注意到这边。
在这之前,刚才那番迅速结束的不算打斗的打斗也引得店内顾客和行人的驻足,但因为刀剑无眼,都只是远远围观,没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