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咒力。
究竟是用什么原理检测出无垢体的?
针状的枯萎花瓣一动。吸引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清和不忘保持术式,听取心音。
光线被饱满凸起的琥珀扭曲。
花瓣如同冬眠复苏的蛇类扭动。
而后,接二连三地,数不清的花瓣舒展身姿,石心中的花朵复生,重新变得鲜妍。
加茂:“是青色的彼岸花啊。”
不知是否是因为石中花盛放的缘故,原本黯淡的无垢石也显得鲜亮起来,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清和惨白着脸,拈起无垢石,将它对着太阳照了照,便脱手扔了出去,如同扔掉令人作呕的垃圾。
狗卷棘原本就离得近,这下更是抢上一步站在她身边,还一手接住了无垢石。
“大芥?”
【没事吧。】
“不要!”
她低呼一声,捉住少年的手,将无垢石从他手心中扫走。
又寿郎将落到地面的石头拾起,拍了拍灰尘。粉川家主夸赞过他后,便斥责起清和的无礼。清和此刻无心和他吵闹,在仪式结束后,拉着狗卷棘到了无人的旷野。
小小的又寿郎握着无垢石,在祠堂里阴沉地盯着她们远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少女回头望来。在她的目光下,又寿郎张口欲言,忽然身体腾空。
粉川家主将他抄起抱在怀里。一瞬间,又寿郎气势全无。
清和:“……噗。”
“我不知道从前的粉川是怎么做到的。但琥珀里都是生命力。放在手心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吸力。”
狗卷棘已经知晓无垢体的无垢是何意思,有了清和在旁补充,很快猜出了无垢石的原理。
无垢体的特殊体质在于生命力,正如普通人与咒术师的本质区别在能否控制自己的咒力,无垢体与普通人的不同在于能否守住自己的生命力,体现在术式传承上,便是容易被术式吸引掠夺,在下一代体内拓印术式。
当清和握住无垢石时,她的生命力便如川流奔入大海。
“用化学的术语解说的话,就是相似相溶,新旧置换吧。按字面意思理解就行了。你看琥珀是不是变亮了?因为外层是我新鲜的生命力。而内层等量的生命力则被枯花吸收。”清和打了个寒噤。
所以花开放了。
因为开放的代价,清和对它避之不及。连石中花怒放这一堪称奇景的一幕,也令她厌恶反胃。
因为她的术式,触摸到层层叠叠的生命力时,清和仿佛听到了一声声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想到无垢体们早早消逝的命运,她的心情就无法轻松。
粉川家的基业奠基在她们的血泪之上。
但这些清和统统不能说。她连一丝暴露术式的风险都不敢冒。否则不光是术式效果打折,更可能让有心人猜疑清里。
读心并没有让清和更相信他人,反而让她更为警惕多疑,将自己的内心深深包裹,反复思量自己的言行。
他人绝难想到她身具术式,清和以此逃脱粉川掌控,焉知他人是不是也有独特的术式,
所以,哪怕离开粉川,清和依旧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对术式只做同伴间的必要分享,对清里更是只字不提。
狗卷棘执起她握过无垢石的手,安静地望着她。
圆脑袋,圆眼睛,拉链上挂着圆鼓鼓的小黄鸟,哪怕拉下拉链,清和恐怕第一时间看到的也是两腮的婴儿肥,而非漆黑的蛇目咒纹。只有同伴才会忽略对方的武器。
此刻的狗卷棘怎么看都人畜无害,毫无威胁。清和一瞬间幻视到了自己养的小狗煎饼。
“我没事。现在我今非昔比,可是二级咒术师了。不过那时候我太急躁了,吓着你了吧。”清和任他翻看自己的手掌,安抚同伴。他甚至还抬起手掌,轻轻贴了贴她额头,试她有没有发烧。
他垂下眼睛,柔顺的短发勾在脸颊边。清和忽然很想摸一摸:“你也没事吧,狗卷。”
草丛窸窣,粉川祖宅的方向走来了一个人影。是加茂宪纪。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孩。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他刚刚在听你们说话。”
坐在石头上的少年少女回过头来。
飞白效果的箭羽图案,让清和在英姿飒爽中,又多了一份古典柔和。她的面色已经比仪式中好多了,两颊粉扑扑的,是白雾濛濛的旷野中唯一的亮色。
然后他看见了清和被狗卷棘握住的手。
草丛的晨露浸湿白袜,让加茂宪纪感受到一点凉意。
“我没事,刚刚让你见笑了。”
“那就好。”
“有什么事吗?”
清和声气柔和,态度却一贯直接,加茂走到他们身边的石块上坐下。
“我想商量同盟的事。”
加茂宪纪迟疑片刻,狗卷棘很自觉地起身离开,替他们放风。
“我想请你找到我的母亲,我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作为交换——”
“作为交换,可不可以请宪纪为我们拖住一个人?”
“什、什么?”
清和望着缓缓步下山坡的狗卷棘,他淡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摇,身体淹没在丛林中,圆圆的脑袋像个滚下山的肥啾。
“我和狗卷同学需要从五条老师手下逃走。请千万不要打架,也不要挑衅,否则可能沦落到真依的下场,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的话,请宪纪夸夸五条老师吧,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强人所难,但求求了,这是救人一命,不,救人两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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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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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纪:不是很想救另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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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群粉川
东京, 盘星教。
“要告诉她吗?”
“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可怎么说。”
双胞胎在囚室门前嘀嘀咕咕,讨论要不要将千草礼的死讯告诉清和。
黑发的美美子抱着惹祸了的玩偶,不安地回头看了眼门。门后的囚犯已经失去了生息。
在今天, 她们又一次偷偷摸摸溜进去,试图套问清和的过去的时候, 被千草礼激怒了。
消瘦的女人不断回忆着从前陪伴清和的时光, 说她对无垢体的付出,说清和淘气的举动被她制止了, 关进小黑屋才学好。一手带大的小女孩在屋子里哭, 她也很不忍心, 但若不是她狠下心肠,也没有今天的无垢体。
光是听着就让人窒息。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恍惚间,看见自己出生的村庄。目光如影随形, 做什么都被大人说错,说什么都会招来侧目。到最后,愚昧的猴子们更是将咒灵犯下的罪行推到她们身上, 将她们关入牢笼,试图借咒术师的手将她们杀死。
当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 千草礼已经在吊索上停止了呼吸。
糟糕。
夏油大人还要用她招揽清和。
“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太不识好歹。”
菜菜子搂过妹妹的肩, “没有事啦。我们一起去告诉夏油大人。夏油大人一定有办法的。”
长崎,粉川祖宅。
“什么?!”
书斋里传出无垢体清亮的声音, 往来的仆从无不为她的转变惊异,悄悄瞥了眼后, 便低下头急匆匆路过, 生怕被家主迁怒。
清和想过一万种比试的方式,甚至想过家主将之改为笔试,并且偷偷给又寿郎透答案的可能, 但就是没想过,他竟然会堂而皇之地推后比试。
衣服换为靛紫色的家主深深叹口气,殊不知自己看起来像个老茄子。
“大约是昨天摸过无垢石的关系,又寿郎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下更是病情加重,吹不得风。他本来年纪就小,参加仪式就吃亏,怎么能带病上阵呢。”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清和仗着年龄,仗着资历欺负人。
加茂宪纪刚要开口,清和的话就已经直冲着家主心窝去了。
“继承人也不需要个病秧子吧。抱歉,我对粉川又寿郎本人没意见,但我对他当继承人非常有意见。”清和对对面笑了笑,“正好御三家的咒术师也在,可以做个见证人。可以让我先行代任继承人,往后又寿郎做了二级咒术师,可以再挑战我,从我手里接过呀。”
与她约定好的加茂宪纪一唱一和,抢先接过话头表态。
“我认为这不失为一种办法。如果家主否决的话,该用什么理由服众呢?难道家主要说,令郎考取不了二级咒术师,无法打败粉川同学吗?”
——这样的人做继承人,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加茂宪纪没有明言,但在场诸人都领会到他的未尽之意。
粉川家主再拒绝清和,听起来简直就像露怯。
因为少主发话,与他一道的咒术师不好反驳。而且咒术师对粉川家及家主观感差劲,就不会冒着得罪少主的风险为粉川家主帮腔。
加茂少主临阵倒戈,给粉川家主带来莫大的压力。他可以硬抗五条悟,甚至偷偷挖坑,因为五条悟本就是他的敌对阵营,他不需要依靠他。而高高在上的咒术最强,也未必会屈尊去为难小小一个粉川。
但加茂可不一样。那是粉川赖以立足的根本之一。
他试图打圆场:“或者诸位稍等几天,等又寿郎病情缓和后,再作讨论。”
粉川家主从没像此刻一般,强烈地希望清里在家中。
“不知道我有没有赶上仪式?”
众人的期盼之中,清里携女儿小葵姗姗来迟。
姐姐瘦了,两颊显出颧骨,当她穿过花树时,那一片地方的阴影更为深重一些。没有她在一起聊天,清里一定过得不容易。
更别提后来还闹出了中村次郎的事情。
清里与葵在中村家过的是什么生活可想而知。
粉川家主目光一亮,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嘘寒问暖,等到加茂家的咒术师快不耐烦的时候,才切入正题。
他问清里的意见。
清里当然对清和毫无意见。
“毕竟御三家的见证人也这么说了。”她规劝道。
这一次,粉川家主没有甩开清里的手。
这一个继承人的名号,得来的毫无悬念。毕竟她本人的实力与未来未知的又寿郎相比,可以说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何况,粉川家主在书斋之中,称得上孤家寡人,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或明或暗地站在清和这边。
连说不上话的人也是。
狗卷棘困惑地抬头,望向清和。
“来啦。”她小小声道,和姐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狗卷棘回头看了眼加茂宪纪,抬脚跟了进去。
加茂宪纪:“……”
总觉得被嘲讽了。
房间内,陈设保持原样,与她离开前相比,没有变动,包括缠着头发的梳子。
清和怀疑起是不是千草礼彻底发了疯,开始胡言乱语,毕竟夏油杰那时候,也只是空口白话,没有递出任何证据。
说不定他就是躲懒了没验证呢。
直接把球踢给了自己。
不过是不是血亲,也改变不了什么。继承人的位置到了手,等拐走姐姐她们到东京,她可以很方便地鉴定血缘并保住秘密,而不必怕被粉川家的人发现端倪。
“和我一起走吧。你也看见了。家主都拿我没办法。我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清里显然蠢蠢欲动,她摸了摸葵的脑袋,阳光下,女孩子发丝细软。“但是葵……照顾她需要很多精力。”
【也需要很多钱。】
为难以控制的心音难为情般,清里低下头,“我并没有掌握那么多钱。葵的病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她申请专利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此刻,给清里展示到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入账的账户。
“当咒术师很赚钱的。而且,这种专利,姐姐也会做。姐姐比我厉害多了。偶尔抽空参加一下也好。”清和压上了重磅,“那边的氛围对葵也好。”
她继续给清里展示高专的照片。
“清和。”
姐姐的双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我很喜欢咒术师。环境也好,宿舍也空,我还能申请让你们作为监护人陪我住。不信的话,加茂的少主在那,你可以问他。”待定一号受害者清和甚至昧着良心,开始吹起五条老师。
“鲑鱼子。”狗卷棘举起大拇指。
啊,待定二号受害者少年也忽略了良心呢。
让一个习惯束缚的人挣脱牢笼是困难的。清里与清和不一样。清和非如此不可,因为无垢体的命运尽头是早夭,她必须摆脱粉川家,但清里这青蛙却还能在温水里煮一会。
其实,徐徐图之,慢慢说服清里也行。但是清和急着收拾包袱跑路。再说了,清里的行礼刚到,都没有卸下,不是更方便提起就走吗。
“让我再想想吧,我一直照顾小葵,没有收入,不能让生计的重担落在你肩上。”
【本来不能帮助你就够不称职了,怎么还能要靠你养活呢。】
清里与清和说话时在,总是忍不住轻轻别过头去。
到现在,她还不适应与妹妹面对面沟通,而非等待清和读取她的心音。
“姐姐,我说过,我和当初大不相同了吧。”
清和站起来,绔裙上象征武力的箭羽图纹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遇事不决,关门放狗卷。
“睡吧。”
不用清和多说,狗卷棘当即发动了言灵。而后,迎着清和“你也太快了”的目光,他一脸无辜地拉上拉链。
墙外传来咚的一声。
清和探头。
哦豁,重病的便宜弟弟又寿郎又来偷听了。
“真是便宜你了。”
她两手从又寿郎的腋窝穿过,将小屁孩提溜起来,放进被窝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