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烟雾滚滚而上。
清里:“本来实在不该来麻烦高专,但葵那孩子,在平静下来之后告诉了我一些事,我觉得算个线索。”
她简单解释了葵的术式后,说明了葵逃离千草礼时,第一下跺脚的感官。
“她说那是一个很讨厌,很肮脏,体积不大的怪东西,形容和她见到咒灵时是一样的。因为带走她的千草礼中途变了脸,她就没有再为她忍耐脏东西,把它换走了,据她而言,置换距离是最远的,直径范围和实验期间最远的一次差不多。”
她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葵是在这条街动手的。”
以此为圆心,她用铅笔画了个圈。
咒灵?圆圈的边界上是那个商场!
联想到五条悟在市区的任务似乎出了什么意外,狗卷棘刷的站起来。
一直以来,几人寻找清和与千草礼,如在迷雾中穿行,只知道动手的人是千草礼,并且背后一定有其他势力,但却毫无头绪,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地毯式搜寻。
但有了葵这一番举动,对方露出了绝大的破绽。
市区出现的特级咒物和来自中村的不速之客,闹出的动静一大一小,但用意是相同的,对方旨在调虎离山,隔绝清和可能有的支援,造成时间差,让找清和的人永远慢上几步。
因此,市区解封的虽然是特级咒物,但与清和却没有直接关联,很难顺着它查到千草礼背后的势力。
但千草礼带在身边的咒物,意义可就不同了。
葵一次置换,使得对方遗失了贵重物品。看起来是换到市区,误被具有容器体质的粉发少年所食。怪不得五条老师说二者有关,还能找到线索。
这样一来,对方莫名的停留也就说得通了。特级咒物不可能拖住五条悟太久,他们在抓住清和后,没道理不赶紧离开东京,反而还在一处房间短暂落脚。想来是想要追回咒物,结果发现咒物被吞,加上被追踪,才不得不匆忙离开。
狗卷棘与清里道过别后,找到了五条悟,对方正在痛殴一个男人。“对了,就是这样,悠仁,真正的控制不仅在于对方出来的时候不让他出来,更在于对方想回去的时候不让他回去,坚持住,悠仁,还剩十分钟,坚持住!”
烟尘平息后,躺在里面的男人长卷发、红眼睛,面容苍白俊美,神情傲慢阴狠。
狗卷棘觉得有些眼熟。
见到他来,五条老师露出了清爽的笑容。“清里都告诉你了?”
“鲑鱼子。”狗卷棘以目光询问,他问出了什么线索。
“看这触手,”五条悟踢了踢脚下生有獠牙、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触手,“记载中,特级里长这样的章鱼怪只有鬼舞辻无惨。”
“唷,你们来了?”五条悟朝学生招了招手。
高专一众咒术师肩扛手挑,匆匆而来,围绕长发男人纷纷站定。
狗卷棘:?
鬼舞辻无惨:?
五条悟:“听我指挥,三……”
真希:“开!”
五条悟:“……”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亮出几盏紫外线大灯,灯光紫幽幽阴森森,交织成网,灼烧得中心的男人来回打滚,皮肤烫起一阵青烟。
狗卷棘就没听过叫得那么惨的特级。
“可恶!五条悟!可恶!”
五条悟挠了挠头:“诶嘿,开灯的又不是我,你找他们去。”
*
粉川又寿郎忽然倒下的时候,清和正在想,过了这么久,狗卷棘有没有发现她留下的记号。
魇梦摸过她的脸颊时,她掏出药棉擦脸,药水气味浅淡但留香持久,而她的举动太过自然,魇梦的注意力只在她排斥自己上,之后更被变相情话引走心神,完全没注意到清和沾了药水的手指揪紧了床单。
狗卷棘很细心,一定会留心到的。她们搭配出过许多次任务,最初清和在战斗中掌控不好术式,经常耳窍流血,在棘面前使用药棉塞耳,狗卷棘知道她随身携带了大量药棉。
至于发现的场景如何尴尬,狗卷棘又如何百口莫辩,则全在清和想象之外了。
此时,粉川又寿郎的脸忽然变形肿胀,他抱着头倒下,皮肤上无故出现大片灼伤溃烂。
魇梦赶紧迎了上去,却被又寿郎抽冷子踹到了一边,半天起不来。
又寿郎:“滚开!”
清和把头埋在膝盖里,避免自己因为狗咬狗的一幕笑出声。
又寿郎动作间,地上有东西一闪,有什么因为他的翻滚从兜里滑落了。
趁无人有空管她,清和多看了两眼。
半透明的石头里乌泱泱一团黑影,像蜘蛛一般乱伸着纤长的细足。当清和看清它时,仿佛听到一声叹息,一声悲泣。
是无垢石。
牵涉到无垢石,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无垢体。
果然,又是因为无垢体,它是无法逃离的命运吗,即使她远走东京,成为咒术师,居然还有人打无垢体的主意。
缓过来的魇梦带着清和退下了。当他将清和锁起来时,清和捡起了自己的人设,制止了他的行动。
“等一下。”
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阳光,室内没有开灯,清和只能凭借自己的夜视能力观察魇梦的神情。
他属于千草礼的面孔依旧完美,没有一丝伤痕。
魇梦:“……”
清和挥手,神情依然冷酷倔强,仿似眼前不是心上人,而是旧日的仆从,她藉由一副高傲做派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你走吧。”
裙摆扫过地面,魇梦不退反进,走到清和面前,喉咙里有未咽下的血气。
“清和小姐,你是在关心我吗?关心我身上有没有伤?”
清和的手放在背后攒成拳,得亏自己破除了梦境,魇梦一路上清理痕迹就累得够呛,没有余力为自己构筑新的梦境,否则他要是以“千草礼”为关窍设定梦境,就会发现自己对他只是虚情假意。
“我看你是逃脱不了下人的命运。像个狗一样被他一脚踢开。”
魇梦反而不敢离清和太近,远远抓住她一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我是大人的牧羊犬。”
想到先前窥视到关于羔羊的画面,清和想把手抽回来。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温度的丧失令魇梦笑容冷淡。
“我受了伤,清和小姐不关心我一下吗,从前那些小鸟掉了几根羽毛,你都心疼得不得了。”
“我看你毫发无损,好得很,还能汪汪叫几声。”
“……原来是为了这个。不可以呢。清和小姐很厉害,所以我不能大意,不能解开幻术。”
清和不说话,他也是。两人相持片刻,清和别开目光,蜷起来,把头埋到膝盖里,好像只有纯然的黑暗,才能让她安心讲出心底话,讲出不甘,而少女的不甘却是——
“……到最后,我看到的也是虚假吗。”
好像也很可怜,到最后都不知道杀死自己,让自己动心的人的真面目。魇梦为自己的想象心动神摇,难以自控。
看到脸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懊悔亦或如释重负?
如果可以,他想要自己的脸凝固在少女的瞳孔之中,而非千草礼的那一张。
她会喜欢自己的脸吗?
等待不到最后一刻无法揭晓答案,未知的惊喜诱人深入、不可自拔,对他对清和都是如此。
“最后会给你看到脸。”
“我不要看。”
话是这么说,清和却在双臂与膝盖构筑起的安全空间扬起嘴唇。
好,那时她将摘下屠夫的围裙,他将无从藏匿,由猎手转变为猎物。
形、真、理三字,形之一字确认将到手。
至于真……
清和摸到了对方防御的空缺,也是自己术式的突破点——无垢石。
她从乙骨同学处得到灵感。
他的青梅竹马里香遭遇车祸后,寄宿在他们的戒指上,长成了特级咒灵。
她是否亦可从无垢石上寻得幽灵。
历代粉川家的无垢体,会不会有几个忽然明悟自己一生带着枷锁过活,殒命后因为曾经留下的生命力,寄宿于无垢石,默默地注视后来人。
请告诉我,无垢石上残余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与徘徊不去的灵魂,她默默祈祷——请告诉我你们所见到的一切。告诉我真相,当我从这场阴谋幸存,我将要将无垢体从命运的镣铐中解放,让你们得到瞑目。
也许自己听到的叹息与悲泣并非错觉,她总可以一试。她必须一试。清和的咒力如同触须,悄悄探出房间,沿着记忆中走过的方向,向无垢石处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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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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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里香强是因为乙骨诅咒了她,但是清和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在诅咒无垢石
五条悟挠头:开大灯的又不是我
叫人买大灯的是你啊!当人家无惨没听见吗
【紫外线大灯晒惨赞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九九 20瓶;
第48章 一道束缚
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记载在群里疯传。
就着对方打滚哀嚎的背景音, 狗卷棘低头飞快扫了眼资料。
“最近的活跃时期在大正时代,带领一群自称为鬼的特殊咒灵……”
“鬼食人为生,惧怕阳光和日轮刀, 可以视为无惨的眷属,从身体到心灵都在它的绝对操控之下……”
“被产屋敷旗下的鬼杀队联手围剿后, 无惨一度销声匿迹……”
上面还记了无惨的弱点, 根据鬼杀队精英分子的回忆录,无惨最大的需求也是最大的弱点是活着。为找到青色彼岸花, 成为永生的“完全体”, 为此他不计一切代价, 甚至有装扮成小孩被人收养的记录,结束伪装后更是将养父养母一家灭族。
小孩二字抓住了狗卷棘的注意。
没错了,他回头看一片紫光中的男人, 长相与粉川又寿郎何其相似。
原来那时无惨就出现在了清和身边。只是他们全不知道。
狗卷棘一阵后怕,应当是附身的容器能力不足的缘故,加上禅院家、东京高专乃至于五条老师先后造访粉川家, 所以扮成又寿郎的无惨才不敢轻举妄动。
狗卷棘毫不犹豫地将情报转告五条老师。
“所以图的是无垢石,对吧?因为清和不在, 也没法验证无垢石是真是假, 毕竟它丑不拉几的,长得太像雨花石了, 很好替换。”五条悟恍然大悟。
的确,已经有千草礼潜伏数年, 无惨没有理由亲自扮演又寿郎, 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下场,按照他出现的时间,千草礼已经身处东京, 因为某种缘故无法换个身份回到粉川家,只能由无惨故技重施,扮演小孩潜入。
无惨那时候并未对清和显出多少关注,就算有敌意也在同父异母的竞争者的正常范围之内,因此狗卷棘并未发现无惨心怀鬼胎。
当时无惨的目标必不在于清和。
粉川家一切太平,也没有哪个身怀术式的人失踪。千草礼拐带小葵前也不知道她有术式,才会让其逃脱,所以目标也不在于粉川术式。
余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无垢石了。而里面包含的花,也的确是青色彼岸花。
五条悟一挥手,根本不听他指挥齐齐开灯的学生们这回倒是很给他面子,暂时关上了灯。无惨立时袭向其中一人。
好巧不巧,他挑中了首先开灯、还嘲讽过他身体虚弱尽早休息的禅院真希。
长刀自下而上往上一翻,眼看就要给无惨开膛破肚,男人却不闪不避。
阳光之外,只有日轮刀能对他造成真实有效的伤害,他挥舞触手,直冲高挑少女而去,誓要将她碾作肉泥,从她这一处突破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触手被弃根割去,五条悟放下手,封住他的行动。
“在我面前,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呢?”
他紧接着按住无惨的头威胁道:“如果不供出地点,我现在就杀了你哦。作为分体,没必要对本体保守忠诚吧。完全是两个个体了呢。”
无惨跪坐在地,在五条悟的凌迫下面容狰狞,逐渐扭曲,鲜血不断从额头发际处留下。
五条悟忽然展颜一笑:“骗你的,棘!”
他一侧身,露出身后的少年。
少年已经多时不穿高领了,见到无惨被折腾得半死的侧脸,这个特级早已被一圈咒术师霍霍得心神动荡失去防范,狗卷棘当即抓住机会沉声:“说!”
*
无垢石回应了她的祈祷。
清和蜷缩在暗室之中,脊背轻轻颤抖起来。
无垢石是虚伪荣耀的起点,更是夺人性命的凶器。命运烛火飘摇之时,一些无垢体省视自己的一生,于回光返照之中,终于发现这一点。
临终前的执念无处寄托,最终依附于离家前在无垢石上留下的生命力。
说是灵魂,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只剩下些不成人形的片段,说是残秽,但它至始至终没有害人之念,更近似于无目的的幽灵。
现下幽灵挽住了清和伸出的手。它们看见的画面传递给了清和。
无垢石里的花朵随着一双双手盛放枯萎。
长卷发、红眼睛的男人夜盗无垢石,就地将之吞下,随后倒在地上,弯腰呕出。
无风的夜里,血水漫过祠堂,淌到无垢石面前,家主打开门扇,脸颊染血,他弯下腰去,从浸泡无垢石的血池之中抱起一个婴孩。
不知性别的婴儿宛如世上所有刚从分娩的母体接生出的孩子一般,浑身遍布血污。但清和虽然没看过婴儿降生的过程,却隐隐感觉到,婴儿来到世上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她穷尽目力,想要看得更清晰些,以便打消自己的判断,却什么也看不见,幽灵在无垢石身边所见有限,场景很快闪回切换,下一幕,是一个幼童在仆从的怀抱中接触无垢石。
孩童黑发黑眼,肌肤雪白,神情乖顺。
最惊悚的一幕,莫过于在幽灵的回忆中看见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