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菜在锅里发出鲁噗鲁噗的响声，切块的食材上下翻滚，在奶白色的汤汁之中泛起蒸腾的热气。
等到空气中弥漫起奶油炖菜的香气时，洛基抻着脖子看了看锅里，又状若无意地问道：“你拿到圣杯之后，既然没有什么明确的愿望的话，有没有想过要成为正常的人类？”
伊芙搅动着不断翻起白泡的炖菜，迷茫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这一般不都是所罗门王之类级别的存在才能诞生出来的念头吗——
洛基翻了个白眼，拒绝解释。
伊芙刷刷切着水果作为配菜：“而且我也没有特别想要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我觉得就作为最后的爱因兹贝伦，就很好。老师他是非常温和的好人，凛和士郎他们也都过着非常热闹的生活，我非常喜欢埃尔梅罗教室，保持现状就很好。”
这句话结束之后，她得到了诡计之神格外投注的一眼。抱着手臂靠墙的Catser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是人类的话，你可以活得更久？”
“以你们的生命尺度来看，其实没有多大差别吧。”
伊芙说道：“几十年，一百年，人生不过百年，对你们来说，都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尺度而已。”
虽不至于说是朝生夕死，但是仍旧太过短暂了。
“——说的不错，反正都是转瞬即逝的生命。”
等到两个人都在餐桌之前坐下之后，洛基才后知后觉一般发出这样的感慨。
无论是穆吉克的那个人造人，还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又或者是整个中庭多得有些夸张的人类……这群家伙似乎都没有怨怼过自己的命运，接受得速度之快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一定是因为，这群目光短浅的蝼蚁，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真正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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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妹觉得能够建立召唤通道是因为命运的相似，但是明明大家一样惨凭什么你还这么坦荡。
第41章
晚饭在轻微的尴尬和沉默当中度过。
洛基绝口不提自己之前的情绪失控, 而伊芙考虑到“不要在凛前辈不高兴的时候触霉头否则会死的很惨”这个铁律, 谨慎地闭上了嘴。
直到把空的碗碟都丢进洗碗机打开开关之后, 洛基托着下巴看着嗡嗡作响的机器，率先开了口：
“对于那个吉尔伽美什, 你怎么看？前两次的圣杯战争之中，这家伙几乎都可以称作是最强战力了，如果说你和伊莉雅斯菲尔的魔术回路与实力接近的话……我是说，哪怕那家伙因为不明原因缩水成了一个金色的矮子, 实力应该也不会跟着缩水太多才是。”
“好在现在无论是第二法的魔法师还是复仇者联盟都还算站在我们这边。”
伊芙说道：“他在概念上能够知道一切想要知道的东西，包括从者的真名，魔术遮蔽等等……不过第二法也能够起到类似的作用。阿尼姆斯菲亚和斯特兰奇都曾经说过如今的未来是一团看不清楚底细的浆糊，现在这样对于咱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遇到强敌先把水搅浑比较容易让魔术师来施展。”
“哇哦，一个标准的魔术师发言。”
洛基耸肩：“不用被迫光明正大的打赢对方真是太好了。”
伊芙：“……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肯尼斯·埃尔梅罗就已经是惨痛的先例了，只要参加圣杯战争，阴险诡谲和各类暗藏招式不计其数，只恨自己不能把大脑分成八块分别进行演算，怎么还会有人嫌计谋少。
洛基摊手，索尔就是这么莽撞的一个人，而幸运或者不不幸的是, 这个莽撞的大块头是他哥：“大概是因为我人生中的一大半时间都要学着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低效率又麻烦, 而且还危险。”
现在他可以堂而皇之地用魔术来进行战斗, 放飞自我地使用各种各样的术式和诡计, 即便是用魔眼控制对手也只会被称赞“精湛的技术”而非“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这样的体验让洛基都觉得有些新奇。
魔力的限制当然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枷锁，但是好在可以依赖大源魔力（Mana），迄今为止给他带来的影响并不算太多。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中庭的战士们也和他哥一样，属于那种肌肉的运动速度比脑神经要快的类型，就比如复仇者联盟为代表的一干人等，以那个美国队长最为夸张，光辉正义得简直辣眼睛。
他看向伊芙：“你们魔术师都这样？”
“怎样？”
“唔，我是说，为了赢能做出各种，唔，大多数人类的眼里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洛基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比如制作出一大批的人造人来给一个从者提供魔力，或者像你这样提前就给地脉的管理人打招呼而不是独立参赛。”
伊芙扶额：“迄今为止圣杯战争里按你说的想要光明正大打赢圣杯战争的人里我只见过我老师一个人，他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当时自己年少无知实力太弱导致群雄争霸的时候大家都忽略他了。”
总之……能赢就好。在这种目的之下，吐槽自己的恩师年少无知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韦伯·维尔维特能够在当时那个凶险的境况中活下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运气的因素。
对于“能赢就好”这种简单粗暴的直线思路，魔术师甚至践行得比诡计之神还要直接。
用热腾腾的奶油炖菜填充了胃袋之后，伊芙从包裹里翻出了来自斯塔克大厦的一次性医用注射器，将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针尖对准了自己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在彻底扎进去之前，洛基开口提问：“你这是要做什么？让我猜猜看，又是什么愚蠢的米德加德风格的魔术？你们的魔术里但凡想要有点威力，几乎没有一种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果然不愧是蝼蚁作风。”
贫瘠的地脉和低劣的魔力适应性，确实缔造了这种不择手段和在伤痛的废墟之上索求力量的魔术师思维。极端的资源匮乏容易使人变得铤而走险，中庭人原本和魔术的距离就不算紧密，这样的教育模式沿袭几千年以后，能够诞生出如今这种他看来有些畸形的魔术师体系，想来也不算太过稀奇。
就像大家都觉得约顿海姆是一片寒冰覆盖的不毛之地，而生活在这里的冰霜巨人形象曾经一度被用来恐吓半夜睡不着觉的孩子。
“啊，保留一点拥有魔力的血液。”
伊芙停下手中的动作：“紧急情况下比较方便摄取魔力，而且Caster先生你调用大源也很不方便吧？如果自己的魔力一点都没法用的话……”
虽然洛基一直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是在迄今为止的战斗之中，一直都在避免使用阿斯加德的大规模术式。
“这可真是个——等等。”
洛基觉得情况并不简单：“摄取魔力？摄取？怎么个摄取法儿？这些血是给谁的？”
他发出了质问三连。
“给你啊。我的话如果短时间的魔力匮乏，可以用多重元奏加持之下的术式来解决，但是你的话，没有打火石是没办法燃烧起火焰的吧——就算你的柴薪很充足。”
伊芙看上去格外理所当然：“直接喝就可以了很方便的，为了防止血液凝固我还要了抗凝血剂，如果你想要调整一下口感的话还可以换成柠檬汁。”
想到柠檬汁掺和血的味道，洛基干呕了一下，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吃这么多的奶油炖菜。他睁大了眼睛瞪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伊芙：“凭什么要我喝这个？你不嫌恶心吗？”
……这神好挑剔啊。
不过这些天里的观察来看，这种挑剔看起来已经浸透骨子里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伊芙慢吞吞地提醒：“阁下，劳驾，魔力传递的方法目前就只有这么几种，我已经挑选了你接受度最高的一种方式了。”
原本魔术回路就是用来封装魔力的装置，人类的魔力一旦流淌到外界，就会自动融入大源（Mana）之中彻底消散，能够存蓄魔力的介质当中，血液算是最为稳定的一种——时钟塔里也有些家道中落的贫穷魔术师靠售卖溶解了魔力在其中的血液来维持生计。
所以说到底还是Caster先生的问题嘛，要是能够自由地使用他自己的魔力的话，问题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伊芙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
诡计之神陷入了纠结当中。
他当然知道，这个白发的小姑娘说得很对，毕竟宝石魔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让魔力先流通到宝石里再从宝石里转移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工序折损的浪费也很严重，只能够作为应急之选，更加高效的方式还是直接释放宝石之中的魔力和镌刻在宝石魔术之中的术式，再考虑到宝石魔术的资金成本……
洛基眨了眨眼睛，既然是一个家族的最后继承人，那这个中庭蝼……蝼蚁都算不上的中庭人造人，其实应该还挺有钱？
不过，又要考虑到对手是那个吉尔伽美什，就算对方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发矮子，那也不会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应该将更多可堪使用的力量留在对付吉尔伽美什的时候使用，再者，Rider，Berserker和Lancer还消息不明，不能保证这三骑从者之中不会诞生什么不好对付的家伙……
洛基在理性上自己说服了自己，而感性上，喝血还是很难令人接受，他从来没有过魔力匮乏的经验，九界第一的术师就算被索尔和他的小伙伴们笑话使用些“不上台面的小计俩”，实际上这群人对于他的魔术和诡计仍旧很是忌惮。
……这种行为让他在某些意义上和阿斯加德小孩子睡前故事里的怪物听上去更像了，瞧瞧，靠别人的血液汲取力量什么的，无论怎么想都非常的反派。
虽然他自己本身就喜欢拿着反派的剧本，但是这也太过分了一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个冰霜巨人就已经很令人难以接受了，如果再加上茹毛饮血的人设的话……噢奥丁啊。
如此庞杂的思维实际上只在诡计之神的脑子里运转了片刻，他以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手持针筒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抽自己血的人造人魔术师，直到看得对方有些心里发毛：
“怎么了？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其实也可以商量的，比如咱们可以考虑一下怎样更加高效率地利用地脉和大气之中的魔力，如果是要对方施加了魔术结界的话，就用宝石的力量，唔——”
下一秒，喋喋不休的魔术师得到了一个充满嫌弃的吻。
或者说，这连亲吻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单方面对于魔力的掠夺。
反正中庭蝼蚁生命短暂，转瞬即逝，等她死了之后就没人知道这点丢脸事了，好在人造人的生命比寻常人类还要打折扣，那么这家伙一定会死得更快。
这可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洛基的一只手托着魔术师的后颈，对方的脖子上还有自己刚刚情绪失控留下的掐痕。魔力汇聚成涓流，一点一点流淌进他自己的身体当中，就算分量和他自己原本的魔力量相比简直不堪一晒，但是起码能够保证在突然遭到战斗的情况下能够有最为基础的应付手段。
白发的魔术师垂着双手，像是断了电一样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传递着魔力，尽可能地调用着自己魔术回路之中残存的力量，看起来就像是个合格的……中庭的那什么东西，充电宝一样。
诡计之神嫌弃地皱起了眉毛。
这让他心里莫名觉得更堵，对方这个如同机器一般的反馈让他萌生出一种被轻视和冒犯的错觉。于是他充满恶意地延长了这场单方面魔力剥夺的时间，直到松开手的时候，魔术师因为缺氧而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几乎占用了我所有回路的一半左右的魔力。”
伊芙一脸的怨怼：“现在根本不需要用掉这么多吧，而且也没必要一次性的……我是说，你总不能让我因为缺氧死在圣杯战争当中，这就真的刷新了圣杯战争愚蠢死法的记录了。”
洛基高高扬起下巴，表情倨傲不置可否，似乎对方问了个格外愚蠢的问题一样。
伊芙：“……”
不得不说和凛前辈，好像啊。虽说性别不一样但是某些特性真的和凛前辈好像啊——她顿时萌生出一种当年卫宫士郎前辈一般老父亲一样的无奈感。
伊芙：“而且其实你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魔力，明明咱们是在魔术工房里可以利用地脉的力量来进行转化……”
她刚刚试图抽血只不过是想要存储一下啊！
洛基语气轻慢地反讽：“所以明明这是你口中‘米德加德魔术师常见的魔力交换手段’，结果你居然连换气都不会？”
伊芙不甘示弱：“因为我平时根本不会缺乏魔力啊！埃尔梅罗教室里的学生都是时钟塔之中的佼佼者，除却不算是正式魔术师的格蕾以及挂名的魔术使卫宫前辈以外，所有人都获得了祭位（Fes）及以上的位阶，每个人在魔术回路和魔力运用上都不至于需要额外补充的！”
不少人曾经断言，如果将整个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一齐动用起来的话，会成为足矣颠覆当前魔术界的一股力量——当然，自家老师并没有这种念头就是了。
“你那个老师明明水平不怎么样。”
洛基对于伊芙口中的埃尔梅罗教室不屑一顾，他在联通魔术师的梦境当中对于那位实力连三流都攀不上边的魔术师有着精准地定位：“魔力只有一丁点，需要蓄长发和使用加了料的雪茄来提升魔力的存贮，浑身解数都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埃尔梅罗老师擅长的地方是知识啦——”
伊芙在涉及老师的地方总是难得认真，一改以往那种“出了圣杯战争之外别的都无所谓”的态度：“他就是天生的魔术回路比较稀少，但是对于魔道的执着和对于知识的热忱，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哦。好吧好吧。
洛基决定不在这种不值一提的地方争辩，他简明扼要地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不重要，总之，我绝对不喝血。这是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