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让扯了下嘴角:“让我帮你的时候,你他妈有本事这么拽啊。”
“她不喜欢这里,不爱吃这里的饭。”江淮野眉眼低垂,语气淡淡,“她朋友本就不多,有时差,没人陪她玩。”
裴清让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这他妈有什么好心疼的。信不信说出去,所有人都觉得你有病。”
“我说出来,不是让你认同我的。”江淮野眉宇不耐烦,“所以说你烦人。”
他淡淡:“行了,赶紧滚吧。”
裴清让冷漠,轻勾起唇:“刚才看到她,我就想到你做的蠢事。”
江淮野视线落在他的左手,轻抬眉,语气玩味:“你是觉得自己比我好?”
裴清让微敛唇,没说话,轻转了那枚素色戒指,轻嗤一声,经过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走进电梯。
江淮野收回视线,往病房的方向走过去。
病房里。
云枝手里拿着一个草莓,正要往嘴里塞,江淮野走过去,伸手把她的草莓抢过去,先咬了一口。
云枝暼了眼空荡荡的手,无意识撇了撇嘴,江淮野暼了眼,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最大的,放回她手里。
卫秀馨走进来,脸上挂着笑意,大概是有了好消息。
她在云枝身边坐下,跟她聊天,江淮野垂眸站在一边,偶尔看他们一眼,偶尔看看手机。
电话再次响起来,看病房里没他什么事,拿着电话走出去了。
卫秀馨有点不高兴:“整天忙忙的,他爸当年也没这么忙。”
云枝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迟疑说:“公司这么多事情吗?”
卫秀馨皱眉思考:“能有什么事。就是他爸出了这事,淮野他也没什么经验,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所以比较忙。”
云枝抿紧唇,哦了声。
卫秀馨看出云枝眼里的心疼,开导她:“他爸也不是没说过让他不要这么拼,但是这孩子不肯听。慢慢来慢慢学,他爸的身体虽然不比以前了,但是又不是不能用,现在病情也往乐观的方向走,再说现在毕业了,他还这么年轻,也不知道他急什么……”
云枝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今天江谦安排了不少检查,卫秀馨陪着,也不需要云枝和江淮野,两人先离开了,吃饭的事情下次再聚,反正时间也多,不需要非要赶在这次。
~
第二天,云枝醒过来的时间很早,她暼了眼床头的时钟,还没到六点。
她转头回来,睁开眼睛望着头顶,脑海里不停地回想裴清让的话,那个桌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门外传来细碎的声响,云枝知道江淮野已经起床了。
她翻了个身,忍不住腹诽,江淮野果然是变态吧,睡那么晚还起这么早。
她想了想,到底是忍不住,坐起来,汲拉着拖鞋,打开房门,走出去。
江淮野在阳台上。
江淮野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微皱起眉。
早晨这个时间天气有点凉,他回去,拿起搁在沙发上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云枝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随口说:“做了个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江淮野垂眸,把外套扣紧了些,掀开眼皮:“做了什么梦?”
“不记得了。”云枝舔了舔唇,不太习惯说谎,“大概是梦到什么好吃的。”
“这么馋啊,”江淮野眉梢一挑,好笑,“小馋虫?”
云枝这个借口有点丢人,但是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了,不在和他对视:“就是饿了,我要吃早餐。”
江淮野揉了下她的脑袋,毛绒绒的头发更乱了:“去刷牙,小馋虫。”
“……”
云枝暼了他眼,有点恼了,忍气吞声到底没憋住:“我是馋虫你是什么?你……”
江淮野:“养虫的人?”
“……”
他妈的,滚,你是畜牲!
早餐时间,云枝盯着江淮野,狠狠地咬手里的三明治,眼光凶狠。
江淮野慢条斯理吃早餐,当没看见,只在她突然噎住的时候,把牛奶递过去,懒洋洋地笑。
江淮野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云枝像条小尾巴一样,在门口犹豫了两秒,跟了进去。
江淮野瞅了眼,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扣上袖扣,换上西装外套。
云枝走上前,在江淮野要系领带的时候,伸手过去。
江淮野一顿,放下手,配合着她的身高,轻俯下身。
云枝手里的动作不停,想着找什么借口跟他去公司,正要说话的时候。
江淮野单手捏着她的下巴:“系领带不是系红领巾。”
他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你在想什么?”
云枝一顿,视线落在打结的领带上,讪讪地缩回了手,暼了他眼,有点紧张,吞吞吐吐道:“没,没想什么。”
江淮野看着她,嗯了声,散漫地把领带解开“我教你。”
云枝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脑海里还在想着怎么找借口去他公司,不知道公司是不是可以随便带人。
江淮野眼睫微动:“学会了?”
云枝看着已经系好的领带,根本没记住,随意地嗯了两声。
江淮野再次把领带解开,语气淡淡:“那帮我系。”
云枝:“……”
云枝心虚,没敢动:“好吧,我还不会。”
“行,”江淮野说,“那这次看清楚。”
云枝有点不明白江淮野为什么这么执着教她,她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说:“好。”
云枝理亏,不敢不认真了。
好在这种确实不难,她认真看了一遍就会了,在江淮野再次解开领带后,主动伸手过去,给他系得美美的!
江淮野单手理了理,问:“刚才在想什么。”
云枝舔了舔唇,惴惴不安说:“我能不能,能不能去你公司看看?”
江淮野单手插兜,垂眸看她,语气慵懒:“怎么突然想去?”
云枝垂下眼睛:“没事做,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
江淮野微扬眉:“行。”
云枝愣了下,没想到这么简单,嘴角的弧度勾起来。
云枝还没做好准备,身上还穿着睡衣,赶紧转身,往自己房间里小跑过去:“你要等等我啊,我去换衣服。”
云枝原本想随便换了衣服就走,但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心理,作为女朋友,总觉得不能给江淮野丢人,坐在梳妆台上,给自己化妆。
江淮野走进来,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支着下巴,长腿优雅地交叠,视线落在他身上。
云枝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加快动作:“你等一会,我很快的。”
江淮野懒懒嗯了声。
事实证明,女人这个时候说的话确实信不得,可是江淮野竟然没催她,反而安静地看着她。
到底是云枝先不好意思,偏头看他一眼:“你要不玩手机或者看看杂志?”
江淮野懒懒往后靠,应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
云枝又从镜子里看他,发现他好像也不觉得无聊,漆黑漂亮的瞳孔里竟然有几分兴味,心下有些郁闷,化妆有什么好看。
出门的时候,司机早早在楼下等着了。
最倒霉的是,路上竟然会堵车。
江淮野拿着电脑,在车上处理公务,云枝在旁边玩手机,顺便给陈飞飞发了几条信息。
因为时差的原因,她们经常错开时间回复。
难得今天这一次,云枝刚发过去,陈飞飞飞快回了几张图片,是她和陆宁她们一起吃火锅的照片。
照片中热气腾腾,各种吃食,云枝吃过早餐,却还是忍不住嘴馋。
云枝:【呜呜呜呜呜呜好想吃】
陈飞飞:【哈哈哈哈那还不赶紧飞回来!!】
陈飞飞:【在美国好不好玩?】
云枝:【还不错】
云枝暼又看了几眼图片:【不过还是祖国好啊!想回国!】
陈飞飞:【当然!】
云枝跟陈飞飞聊得轻快,车子总算慢吞吞地挪到公司楼下。
路过门外的保安,经过大厅,又到前台接待处。
不得不说,跟江淮野走在一起,确实很引人注目,不过也仅限于打量而已。
云枝无视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跟着江淮野走进了电梯,开始在心里盘算这趟的目的。
坐着电梯来到江淮野的办公室,云枝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宽大明亮的办公室,依旧符合江淮野一贯的性冷淡。
秘书给云枝送上来一杯咖啡,很久退了出去。
江淮野原本的行程被云枝突然打乱,刚近办公室没多久,就有高管进来汇报。
云枝待得不自在,无论是高管还是几个秘书,每个进来的的视线都会落在她身上,虽然不过一两眼,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干脆躲到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里。
云枝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吃着江淮野叫人拿进来的零食。
云枝看了半个小时,江淮野走进来:“我去开会,你自己玩。”
“哦。”云枝头也不抬,视线依旧粘在电视上。
江淮野转身走了。
云枝偏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五分钟,外面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云枝把零食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往外看,办公室里没有人。
云枝舔了舔唇,走到书桌前的右边,想起裴清让的话,蹲下来,拉开柜子。
云枝垂眸,看见里面的药瓶,好多药瓶。
云枝目光停滞,指尖微颤,拿出一瓶。
是安眠药。
忽然,门口被推开的声音传来,云枝心一惊,下意识地砰地一下,把抽屉推进去。
巨大的声响在安静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同样揭示了主人心情的慌张。
她猛地站起来,把药瓶背到身后,抬眸看向裴清让,有些惊讶。
“动作挺快,”裴清让看见她,视线微下移,语气波澜不惊,“看见了?”
“为什么?”云枝语气有种空洞求助的茫然,她知道他肯定清楚情况,要不就不会对她说那些话。
云枝背过身后的手放回来,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手指无意识收紧,指骨用力,嘴唇用力抿着,心跳得飞快,心里头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深想。
心里空荡荡的。
江淮野,为什么会有安眠药?
“因为他天真,”裴清让漫不经心,“想把别人翻倍的时间做不到的事,缩短到三年。”
云枝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清让没回答她的问题,走过来,伸手,拿走她手里的药盒子,在掌心轻轻转,平静说:“你知道这两年,他每天睡多少个小时吗?”
云枝愣住。
“两年多,每天不到五个小时。”裴清让语气散漫,掀开长睫看向她,“更少的,我就不清楚了。”
“后来想睡,却睡不着,最后吃药也没用。”
云枝看着他,活活被钉在原地,迷茫地睁大眼睛,脑子空白一片。
裴清让淡淡道:“进过几次医院,第一次好像是喝到胃出血。”
哪是那么容易坐稳这个位置,多得是人看不起这个年轻人,多得是人恨不得把他拉下来,何况他竟然短短时间,从生涩到杀戮果决,手段强硬。
羽翼未丰,却已经能够窥见以后雄狮威严,竟然不敢让人小觑,谁能想到这样的成长速度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裴清让看着她,嗤笑道:“你说他是不是想死?”
裴清让什么时候走的,云枝没注意到。
在他们分开的这两年里,云枝一直以为,分开无奈,但是她的坚持并不比江淮野差。
云枝问,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她太悲观,固执地坚持,但是心底却不可避免地灰心,在时间和距离面前,陌生和疏离时,她看不到他们的结局。
她下意识地攥紧好不容易抓到的东西,这局是尽力局,她看似用尽全力,其实对结局毫无信心。
烂牌摸多了,也就习惯输了。
没人给过她理所当然的偏爱,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她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她就是这么一个悲观又糟糕的人。
她的脑海空茫茫,突然记起来。
那天晚上,夜风有些凉,他告诉她,他要离开了,让她等他三年。
她当时差点崩溃,勉强维持体面,只觉得三年遥不可及,他怎么可以刚来就走了。
原来三年真的是他的极限。
以为早就忘记的记忆,忽然浮现上来。
每次他们视频,无论是她睡前还是睡醒,他永远忙碌的身影,曾经她开玩笑问他睡过了么,他看了她两眼,假装不经意地岔开话题。
他发烧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略过,爷爷住院的时候,他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她说两句便没了耐心,没考虑过他的情绪。
那天深夜他抽了很多烟,盒子积了满满的灰,她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他垂着眼眸,云淡风轻解释一句,然后低声跟她道歉。
这么多踪迹,明明多注意一眼,多问一句,或许她就可以发现了,可最后她也没放心上,她不是没机会知道的吧。
太难受,像是剪指甲剪到肉里。
她怎么可以质疑他的爱呢。
可是,她还是很难过很难过,很生气很生气。
她一点都不高兴。
她只觉得好伤心,快要把她淹没。
她当初一眼惊艳,最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少年,不该这样。
江淮野回来的时候,云枝坐在他的位置上,安静地垂下眼睛,没有抬头看他。
江淮野一顿,抬手,秘书把文件递到他手上,后退两步,掩上办公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