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争宠了吗——辛豆/浇酒
时间:2021-04-16 10:03:39

  纪北临低低笑了一声,将温蹊的书拿给她,又继续安安静静地做她的靠垫。
  ***
  五月廿二日,夏日酷暑。
  玉暖阁里已经摆上好几盆冰块,一小盆冰块摆在温蹊面前的桌子上,春雨拿着小团扇轻轻将冷气往温蹊那边扇。
  温蹊拆了手中的信,一列列看下去,眉眼越发明朗,扬着手中的信同秋霞春雨分享喜悦,“我大嫂生了,是个男孩儿,我要做姑姑啦!”
  春雨秋霞自然还记得大少夫人,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对底下的下人亦很宽和,如今喜得麟儿,自然也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什么事情如此高兴?”纪北临还在门外便听见温蹊的笑声,含笑推开门走进来。
  春雨秋霞极有眼力,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
  纪北临走过去弯腰将温蹊抱入怀里,温蹊举着信双眼晶亮,“我大嫂生了,我要做姑姑了!”
  “嗯,那我也要做姑父了。”
  温蹊嫌热,又将他推开,爬到贵妃榻的另一头,“皇上今日入宫寻你有何事?”
  养了足足三月,纪北临的身体才算大好,袁大夫亦检查过没有大碍。大理寺卿一职空缺,皇上便将纪北临拔擢上去,不过虽给纪北临升了职,却显然不如从前信任他。便连温蹊都能察觉近来有不少监视的视线。是以皇上忽然召纪北临入宫,温蹊倒有些意外与不安。
  “皇上命我去一趟腾蛇湾。”纪北临伸手将她因贪凉而不穿罗袜的脚搭在自己身上。
  “腾蛇湾?”温蹊蜷着脚趾。
  “多亏温嫔帮忙。”温柔自进宫后一路圣恩扶摇,身后有皇后与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助力,倒是处处都能压上王美人一头,前几日又被太医脉出了身孕,晋升为嫔。
  听青阳说宫里三人日日变着法的欺负王美人倒是过得很高兴。
  赵端为绑架一事光明正大在纪府出现过,未免皇上调查,纪北临养伤之时已经动身前往孤雁山。
  但因幕后六先生身份有怀疑,加之差一些又失去了温蹊,纪北临并不放心,仍是决意要亲自去一趟一探究竟。
  纪北临是借着去腾蛇湾之名探孤雁山的底。
  纪北临在镐京便免不了与楚季接触,皇上自认为将纪北临派去北境,分个削弱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几时动身?”温蹊问。
  “五日后。”纪北临抓着温蹊的脚踝将人拽过来抱在怀里,“趁我离开前让我抱一抱。”
  温蹊抬头看他,“那你带我一起去便好了。”
  纪北临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孤雁山如今是理亲王的地盘,北境又时有突蕃侵扰,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温蹊缓缓哦了一声,推开他往后一靠,语气云淡风轻,“不去便不去吧,就留我一个人在镐京,万一哪日出门又被人绑了去,你人远在孤雁山,我孤立无援,你也来不及救我,届时我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温蹊越说越可怕,听得纪北临额角直跳,俯身将人揽住,“带你一起去。”
  二人动身那日恰好下着小雨,纪北临怕温蹊淋雨,让她先上了马车。
  温乔谢嚣几人特意来送,皆站在屋檐下避着雨。
  温乔嘱咐纪北临,大意也是让纪北临好好照顾温蹊,话未说完,苏青亭插了过来,“纪大人,你们先行,再过几日我们腾蛇湾见。”
  温乔瞥她一眼,“你要去腾蛇湾?”
  “我爹五十大寿,我与姐姐自然是要赶去给他庆生。”苏青亭道。
  温蹊见纪北临久不上马车,掀了帘子半探着身子往外看。纪北临背对着她并未看见,倒是一直想插话却插不上的谢嚣头一个注意到她,咧着嘴同她挥手。
  这人当了父亲看着也并无什么长进。温蹊瞥了一眼同苏青亭说话的温乔,说好大家一起做纨绔,现在就只剩下谢嚣一人还傻愣愣着。
  谢嚣的动静引起了纪北临的注意,待纪北临回头看温蹊将脑袋探了出来,前额的碎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又冒雨过去将温蹊的脑袋摁了回去。
  坐回去的温蹊拿着干毛巾垫着下巴,撇着嘴老老实实等纪北临上来。
  不多时纪北临便上了马车,见她光拿着干毛巾也不动作,索性从她手里将干毛巾拿了过来,食指与拇指固定着温蹊的下巴,细细将她脸上的水汽擦去。
  纪北临此番去腾蛇湾借的是监军押送粮草之名。毕竟是办公差,带上温蹊已经是破例,身边下人已不能多带,为了照顾温蹊,纪北临让温蹊带上秋霞与春雨,自己则是连周正也留在了镐京。好在他一向不爱人近身服侍,倒也没有不适。
  说起来温蹊两世加起来也未出过一次远门,最远也就是去镐京城郊外的别庄小住,故而此次一出门便是大楚边境的北境,难免有些新奇,一路上总兴致勃勃地跪在座上掀起帘子看外边的风景。偶尔见到什么新鲜事情便转过头同纪北临分享,纪北临倒是博学,问什么都能答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这样的新鲜到底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被马车长时间颠簸的难受所取代。温蹊本就身子娇弱,也从未这样长途跋涉过,摇了摇有些涨的脑袋,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却一直憋着不说。还是纪北临见她神情难受,托着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又倒了一杯热茶让温蹊压一压腹内的不适。
  “我让人停车,我们下去休息一下?”纪北临见她依旧怏怏,索性让她枕在他腿上休息。温蹊随手扯着他腰间的香囊,软绵绵的香料里还能摸得出温蹊从前放进去的护身符。
  “我还好,别因我耽误了粮草送达的时间。”温蹊摇了摇头,又往他怀里钻了一点。她身子虽不适,却也还撑得住。纪北临虽是以押送粮草之名行调查之实,但粮草于北境将士无异于生命,若能早些送达,便不要为了她一人而耽搁了。
  她过分懂事倒让他越发心疼。
  好在大约是纪北临的怀抱足够熟悉亦足够舒适,温蹊很快便睡了过去。纪北临扯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抬手敲了敲车壁。
  “大人有何吩咐?”赶车的马夫恭敬问道。
  “让队伍行慢些。”
  马车立刻慢了下来,连颠簸也缓了许多。温蹊睡梦中蹙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
  纪北临一手护住温蹊的脑袋,又将披风往她脖颈处掖了掖,脸上是温蹊素未见过的冷漠。并非是那样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残忍且暴戾的冷漠。
  连他自己伤了温蹊都得死,又何况是其他人。
  温蹊的伤已经好了,疤也褪了,只剩下与周围白皙的皮肤不相称的一点粉色,在温蹊交缠的乌发间格外显眼。
  他灰暗的人生中笼统就温蹊这一缕光,叫他这在泥泞中腐朽到芯子里的枯木重又逢了春,任谁伤了她也不行。
  温蹊睡前玩着他腰间的香囊,睡着时手便虚虚地拢着它也未松开。纪北临垂眸看着她绣的香囊,针线算不得太精细,布料也已经半旧,却仍旧比他其他的香囊好看许多。
  一路上只有车轮辘辘与马蹄声,押送粮草的军队离了城又重新行在郊外的官道上,静的莫名诡异。
 
 
第71章 孤雁山(二)
  自镐京至北境, 便是天气晴朗,大道通畅,亦要花费十日的光景。温蹊身体不适, 车队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纪北临吩咐了慢行, 磨磨蹭蹭一直到六月十二傍晚才进了腾蛇湾内。
  腾蛇湾由苏坚苏将军守着城, 纪北临带着夫人一并来腾蛇湾的消息提前几日到达。既带了家眷,何况纪北临又是见不得脏的性子, 苏夫人便早早将二人的住处安排了下来。
  院子是腾蛇湾一位小将军名下的一处别院, 宅子不大, 但胜在干净整洁。
  温蹊遭了十五日的罪, 一进城便直接去了别院休息, 纪北临则先押着粮草交给苏坚。
  等别院里外都点上了灯,温蹊才醒过来。纪北临站在她不远处看墙上的地图, 温蹊看见地图右上角标的孤雁山三字。温蹊进屋时并未见到这幅地图,想来是从苏坚苏将军那里拿来的。
  温蹊坐起来,纪北临像是有感应一般立刻转过头,昏黄的烛光下, 半张脸露在暖黄的颜色中。
  “醒了?”纪北临大步朝她走过去,看着她清瘦的脸庞很是心疼,“我吩咐人送吃的来?”
  十五日的行程温蹊的确没有好好吃过东西,闻言点了点头。纪北临出门对守在门外的秋霞吩咐了一声, 才扶着温蹊下了床。
  温蹊睡觉时只穿着里衣,纪北临便从木施上取下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替她穿好。温蹊只需要抬抬手, 连转身都免了。
  他这服侍人的手法实在是熟练的过分了。
  温蹊忍不住道:“你从前是不是服侍过谁,怎么这般熟练。”
  纪北临正低下头为她系腰带,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带笑意,“服侍过小祖宗。”温蹊茫然的啊了一声。
  纪北临也未解释,将人带到桌前坐下。
  每次欢好过后,温蹊是累的动也不愿意动,皆是纪北临抱她去沐浴,又为她换衣服。彼时温蹊早就又睡了过去,纪北临便练出了如何在温蹊不动弹的情况下替她将衣服穿好。不过每次温蹊都已经睡着了,对此并无记忆。
  秋霞送来的是一锅小米粥与北境特色的小菜。温蹊近来进食少,若吃些大鱼大肉,胃反而会受不了。
  温蹊嫁给纪北临的这些日子,最大的改变便是让纪北临的洁癖一点点没了。如今纪北临已经能泰然自若地与温蹊在房里吃饭。
  腾蛇湾与镐京不同。虽说腾蛇湾是大楚与周边各国通商的要塞,商人多,生意多,城内亦很繁华,但是布置却大相径庭。
  烟纱软帐,桃红柳绿的娇娆繁华在这里自是见不到的。这里处处透着边塞的粗犷,连床上的帘子都是厚重的布帘,无论红绿都极深,鲜少见到轻飘飘的淡色。
  连墙上都少有挂字画的,都是一些胡人弯刀,刀鞘还包着不知何种动物的兽皮。
  纪北临见温蹊盯着墙上的弯刀,眉梢一挑,“想玩玩吗?”
  温蹊摇了摇头,“不想,我只是忽然记起来三王子从前也送过我一把小刀,同这个的样式相似,不过要比这个精致许多。”
  纪北临眯着眼睛回忆了许久才记起来温蹊说的应该是西覃的三王子,那个在国宴上光明正大想娶温蹊的人。没想到国宴结束过后他居然还与温蹊有来往。
  “那把刀呢?”纪北临问。
  温蹊道:“此次来北境,我也将它带来了,应该是还收在箱子里。”
  纪北临沉默,娘子还收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该怎么办?他又不能对娘子发脾气,但是真的好酸。
  隔日温蹊起床时见桌上堆了一堆东西,各式各样的小刀,当地妇人绑头发的丝巾,发簪,首饰。一打听,全是纪北临送的。
  温蹊起先还不明所以,直到秋霞过来同她说纪北临将她带来的小刀拿走了,温蹊才知道他这是醋了。
  好好休息了一天,温蹊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因对腾蛇湾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贸然出门,便带着春雨秋霞二人在院子里逛。
  即便是一处别院也处处透着主人的风格,粗犷简单,没那么多花花草草,倒是一堆的大石头,走两步便是一座假山。亭子也就是水泥砌的亭子,没有雕花,没有彩绘,连块匾额也没有。别院还有几个下人是苏夫人特意挑选后调过来的,一个个皆老实的很,都待在自己该在的地方,无事都不轻易出现在温蹊面前。
  别院不大,温蹊也逛不了多久,听守门的小厮通报说是苏夫人来了,便带着春雨秋霞去前厅见客。
  前厅坐的夫人穿着一身极方便行动的短袍,头发高高束起,皮肤是风吹日晒后才有的黑黄,可远远一看就知道精神头十足。
  据说这位苏夫人是苏坚苏将军的继室,苏青亭的生母,是个双刀使的极漂亮的女英雄。
  温蹊倒是有些佩服她。对自己的亲女儿如儿子一般对待,对苏将军的原配夫人所生的苏青榭却如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教养。对内镇得住家宅和谐,对外还能与苏将军并肩作战,实在是值得敬佩。
  温蹊走过去乖顺的唤了一声苏夫人。
  苏夫人见了她,眼前一亮,站起身迎她,“纪夫人。”
  乍一听这个称呼,温蹊还有些不太习惯。镐京城内,除了纪府的下人会称她一声夫人,旁人更愿意叫她县主。
  温蹊腼腆地与她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坐下,春雨立刻去沏茶。
  “我今日来是想看看纪夫人住在这里可还习惯,可还要再添置一些东西?”苏夫人问道。
  “一切都好,不必再添什么,多谢苏夫人。”
  “常在青亭的来信里听她夸纪夫人如何好看,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纪夫人实在是生得特别好看。”
  温蹊不是没听旁人说过她生得一副好样貌,但旁人夸赞她常常是一长串的成语或是诗句,如苏夫人这般不加任何修饰,直接夸一句好看的倒是从未遇见过。如此直白倒让温蹊有些不好意思。
  “北境风沙大,纪夫人兴许会不习惯,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寻我便是。”许是在腾蛇湾待久了,太久不曾见过如此水灵的姑娘,苏夫人便一直极高兴地看着温蹊的脸。温蹊呐呐两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纪北临清晨便去了军营同苏将军议事,具体聊些什么温蹊自然不会知晓。同苏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将军府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些事情需要苏夫人去处理,两人这才道了别。
  春雨看着苏夫人英姿飒爽的背影,忍不住道:“苏夫人看起来好厉害。”
  温蹊亦怔怔地点点头,她对巾帼英雄素来崇拜得紧。
  纪北临晚间回来见温蹊坐在凳子上晃着脚,歪头见到他便吩咐秋霞准备上菜。
  北境的饭菜算不上多细致,一大块一大块的羊肉,量却是足的很。温蹊夹了一筷足有她半个手掌大的肉,看了看,又将它放了回去。
  实在无从下口。
  纪北临见她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立刻让人拿了一把剪刀来,将羊肉剪成小块才放进温蹊碗里。温蹊看着他按此办法剪了两块羊肉,对羊肉没什么兴趣,倒是蠢蠢欲动想玩剪刀。
  看着温蹊晶亮亮的眼睛,纪北临无奈道:“这剪刀很重。”这类剪刀是北境一带专门为剪大块肉食所制,不比寻常剪丝线剪窗花之类的金剪轻巧,拿起来有些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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