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必然也是魔尊雪霁最想毁掉的东西。
沈闻的目光落在了被宝物簇拥着,位于禁地最高出的那个箱子——这个箱子周围显然有别的机关法阵保护。
但是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她一定不会把东西藏得这么显眼,恨不得人一进入这个法阵,马上就知道了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元姬当初既然算到戾气极有可能冲破封印而出,所以留下封印之法,又将东西交给佛主希罗,那么作为元姬所信任的人,希罗为了妥善保管封印之法,他会怎么做?
禁地门外传来了喧嚣声,沈闻充耳不闻,目光只在诸多宝物之上逡巡,这些宝物似乎都是按照材质,根据阴阳八卦的阵法摆放的,沈闻掐指算着这个“阵法”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劲,那边几个戒律长老连带着鸠摩晦一起赶了进来。
“这个阵法好奇怪啊。”沈闻却似乎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传音镜敲了敲边缘,那传音镜几乎是立马就亮了。
“阿闻找我可有什么事?”太一玄君依然披散着头发,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惬意得很。
“你帮我看着这阵法。”沈闻道,她将镜子转了个个,将大塔林寺禁地中的宝物对着镜子从左到右给太一玄君演示了一边。
一边的戒律长老刚想说话,却被鸠摩晦拦住,大尊者摇了摇头。
那长老面上却还是有一丝不忿。
毕竟,沈闻吞噬佛主舍利在前,擅闯禁地在后,这简直就是骑在大塔林寺的头上作威作福啊。
沈闻道:“我不算擅闯吧?我给你们的方丈留了字条的。”
这个方丈指的自然是鸠摩晦。
那戒律长老都快被气笑了:“开启禁地一事,需要大塔林寺方丈和数位戒律长老一并商议之后才能实施,你这不叫擅闯叫什么?”
“哎呀,”沈闻道,“等你们商议完,黄花菜都凉了,事急从权,这位长老不要这么死板嘛。”
这边沈闻正打着哈哈,那边玄君却已经推算完了整个阵法所指,他在传音镜中对着沈闻道:“阿闻,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最上面。”
“哦?”沈闻挑眉。
“你试试看将灵力注入四周的墙壁之中,”玄君在那头指挥道,“这阵法是个陷阱,你动了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触发它,一样东西都不要动,尤其是最上面那个宝箱。”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这阵法推算并不难,阿闻为何特地要我……”
“你想要高情商回答还是低情商回答?”沈闻一边将手放在石壁上,一边随口敷衍道。
那边的太一玄君静默了一会道:“你喜欢回答哪个便是哪个吧。”
沈闻正闭着眼睛将自己的灵气输入墙壁之中,也不急于回答太一玄君,就像是当年在龙皇山一样,沈闻的灵力顺着壁画走了一圈,将岩壁表层的石皮逐渐剥离岩壁,露出了里面的壁画。
她向后退了一步,笑道:“我就是懒,不想自己算。”
那边的太一玄君自然接话笑道:“倒也无妨,反正我擅长这个,也不怕麻烦。”
两人一来一往,熟稔自在。
鸠摩晦只是站在禁地入口处,垂眸不言。
沈闻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铺开的画卷——这画卷之上是修真界五洲的地图,上面居然事无巨细的标注出了各个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饶是千万年过去了,周围不知有多少修仙门派崛起了又没落,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幅“五洲图”却依然是当初的模样。
这些灵气最为充裕的“点”,以及最为中间的“中洲”中心,也就是现在龙皇山的位置上,正好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阴阳八卦。
沈闻将自己这些年游历除了北荒之外的各大洲的经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将西域这一块四十六国的分布排列算了一下,恰好落在艮卦之上。
这天地初成的时候,五洲肯定不是现在这幅样子的,如今五大洲这幅景象,是有人精心修建过后的结果。
“我的老天,这就是活的国土练成阵啊。”沈闻吐槽道。
一边的太一玄君听不懂什么“国土炼成阵”之类的屁话,但是他却精准的接收了这幅巨大壁画之中所蕴含的信息。
“天地为阵,哺育万物。”
太一玄君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这才是真正的神君手笔啊。”
扪心自问,太一玄君虽然擅长阵法,但是让他如此耗费心力去创造这样一个横跨五洲,福被万物的究极法阵,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力,他都觉得自己做不到。
而千万年前,元姬和跟随着她的那些元女族裔们,却做到了。
他感叹完,却见沈闻一言不发,便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阿闻?”
沈闻回了魂,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糟糕了。”
玄君楞了一下,表情也一起变得凝重了起来,和沈闻吐出了同一个词:“北荒。”
此时此刻,远在渠乐的众修士依然还在同那条从地下窜出的雷首独角蛟酣战,双方修为差距巨大,加上那头老蛟虽然双目具盲,但是周身鳞片比万刃海的玄铁都要坚硬,哪怕是上品的灵剑也无法伤其分毫。
双方鏖战数日,竟然成了僵持之相。
而此时,这些前来围剿雷首独角蛟的修士们,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后尘国受到凶兽潮袭击的消息,顿时大感不妙。
然而若是此时他们回撤,这头凶悍老蛟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恶蛟对峙。
就在这双方都一触即发的情况下,远处的天空中突兀地冒出了两个黑点。
一边是从中洲方向而来,另一边则是从后尘国的方向而来。
从后尘国方向来的那个黑点显然速度更快一些,没有一会便将身后缠绕着淡金色雷电的黑云扑了一路,硬生生铺开了一条战线。
原本缠绕在作为渠乐王庭的“镇灵锁”上的盲眼老蛟突然睁开眼——两个窟窿里一片骇人的白色,头顶的独角上缠绕上了紫色的雷光。
他从那片乌云之中,感受到了来自同类的气息。
不。
不是同类,是更为高阶的……他这万年都没有机会进化的
老蛟张开嘴,一道夹杂着灵气的雷光冲着那片乌云的中心疾驰而去。而作为回应,那边的乌云突然织起了壮观的雷网,无数条淡金色的闪电交织在一起,将老蛟口中喷出的雷光阻截。
那边传来一声威武的龙吟。
这边修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那边从中洲前来西域的黑点却已经先显出了它的真身。
这是一艘飞舟。
这么说呢……他们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飞舟,仿佛在它的身上能撑起一座城池一般,而且一般的飞舟,在船舷侧也不会开这么多不明用处的小口。
这艘飞舟光华灿烂,连四周的防护结界都显得那么奢华高调,让自诩见多识广的西域王族修士们都震惊得下巴落地。
这——这到底是什么?
飞舟作为代步工具,稍微高级一点也就是同时可以容纳百人,将其上的纹饰、配件再制造得华丽些罢了,而这……这艘……这艘“玩意”,恐怕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而虽然它的防护结界是最高级的,舟身的纹饰却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冰冷。
就在吃瓜群众们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身后拖曳着暴风雷电的正主已经赶到了渠乐上方,这事这些修士们才看清——头顶独角,双目如电,周身缠绕着雷光,一声龙吟就已经让人动弹不得——这不竟然又是一条“雷首独角蛟”吗?
娇娇听从沈闻的命令,先来渠乐镇场子。
刚和老蛟见面就缠斗了起来,虽然老蛟修为高,但是娇娇却是比他上位的“神兽”,也比老蛟年轻,二者一时间斗得难舍难分。
这时候,那边的那艘飞舟却动了,那无数奇怪的小孔之中,伸出了带着某种看上去不知为何极有威慑性的空心圆柱。
然后,对着正在和娇娇缠斗的老蛟,干了一炮。
这一击,竟然在老蛟坚固的鳞片上留下了焦黑的烧痕。
娇娇:……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殃及池鱼了的娇娇差点爆粗口。
打死了老蛟不碍事,你打到我了你赔一个给我那个姓沈的爸爸吗?!
他泄愤般趁着老蛟惊怒分神,一口咬住了老蛟的独角——随着一声痛苦的龙吟,那独角“咯嘣”一声,碎成了无数块。
随后,一头将自己的独角刺入了老蛟的咽喉,沐浴着曾经同类的鲜血,发出了……一连串的叫骂。
“公输弦,我要告诉沈爸爸你差点打着我!”
第183章 183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站在沈闻面前的女人开口道。
“嗯……也不能算算计吧。”沈闻的表情称不上什么喜还是悲,只是有些无奈,“弄成这样我也不愿意的。”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恰恰是当初在宗门大比的时候,沈闻曾经遇到过一次的“同族”,同为天女的——沈闻记得她的名字应该叫红棉。
事情还得从两天前,沈闻假装骑着娇娇离开后尘国境开始说起。
沈闻当时其实并不打算真的离开后尘国,所以在娇娇前往渠乐的时候,自己先偷偷溜下来趁着一部分凡人觉得“不能玷污后尘国前的拜佛路”出来打扫战场的时候继续潜入了后尘国中。在那之前,为了营造出她真的离开了后尘国的假象,她还假惺惺的把注入了一部分佛主舍利力量的佛珠交给了鸠摩晦,摆出一副“我设计好一切了万无一失”的样子。
而介于之前哥舒鹰带着修士们前来支援,削减掉了冲击后尘国的大部分凶兽兵力,沈闻此时离开去解决导致西域之乱的□□,也算是合情合理。
谁他妈又能想到这家伙这波在大气层,直接杀了个回马枪在这里堵人?
红棉身上绑缚着捆仙绳,看着沈闻却也不害怕:“所以呢?”
沈闻很少被人噎到,听她这么说,便叹了口气:“于公呢,你应该是站在魔尊那边的人,又是这次冲击后尘国,混入后尘国之中的奸细,我逮着你就应该把你当场斩首示众。”她搔了搔自己的耳后,露出了一个有些烦躁的表情。
红棉则冷笑:“那于私呢?”
沈闻道:“虽然这么说挺奇怪的,但是你是我的同族,于私,我倒是想放了你。”
“同族?”红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神情,“你和九宗七姓混在一起,阻止我们带走太一玄君的肉身的时候,还想过自己是天女一族?”
“就是这点麻烦啊。”沈闻竖起食指,一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那种烦得要死的扭曲表情,“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在那一边,我也理解你站在那一边的原因,但是我现在又不得不处理你……呜呼,雪霁算得真妙,光是恶心我这条,他就做得很不错。”
一边的鸠摩晦身上现在穿得是代表大塔林寺主持身份的僧袍,他侧头看着沈闻:“你若是为难,此事交给我便可。”
“不。”沈闻摆了摆手,“这事情交给你我才是真下不来台了。”
她伸手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走到红棉面前蹲下,对着她道:“告诉我孟回春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活着,我就放你走。”
一边的鸠摩晦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头:“阿闻……”
沈闻摇了摇头,阻止了鸠摩晦,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九宗七姓,你恨到恨不得让天下为九宗七姓陪葬,我也能理解。我没吃过你吃过的苦,所以我不居高临下劝你向善。”她伸出手,捉住红棉的胳膊,掀开了她的袖子。
从鸠摩晦的角度来看,这只胳膊上,密密麻麻几乎如蜈蚣一般爬满了疤痕,还有一些是新留下的。
这就很奇怪了,之前沈闻说这个天女是和叶落一道叛出叶家的,她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痕,按照叶落叛出叶家的时间来推算,她身上的伤痕若是之前留下的,根本不可能看上去这么新。难道……叶落把她带出叶家之后,还在继续折磨她?
那她又为何会继续留在叶落身边?
“人造灵根,是用你的血髓做的吧?”沈闻道。
红棉咬紧了牙根。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你都有机会逃了,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
“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把我当个人看啊。”红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填满了恨意,“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没吃过我吃得苦,你也没吃过那些和我一样的同族吃的苦,你懂什么?我就是要他们都死了,才能消我心头这些滔天之恨!”
“孟回春在哪?”沈闻道,“你知道的,他一直在想办法帮妙法贤师照顾救出来的族人,你要讨债,我从来不打算拦你,但孟回春不欠你。”
堵住红棉的事情,是沈闻自己悄悄做的,但是她需要有人帮自己打掩护,所以便事先告诉了鸠摩晦,让他帮忙。
鸠摩晦之前就怀疑指挥兽潮的人可能在后尘国之中,伺机打算取走封印戾气的方法,对于沈闻的提议自然也是顺水推舟——当然,这个“顺水推舟”里自然并不包括沈闻突然杀个回马枪却一头钻进了禁地里搞事这部分。
不过,这部分被他压了下去,毕竟沈闻现在身负佛主舍利的修为,又没有实质性的带走禁地之中的任何东西——要说宝贝……整个后尘国难道还有比佛主舍利更加珍贵的宝物么?连佛主舍利都白给了,这禁地,闯与不闯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就是了。
而围堵红棉这件事情,除了鸠摩晦之外,也就只有两个和他一起进过禁地的长老知道这件事。
鸠摩晦在发现对方也是天女族的时候,就想到这件事情要沈闻来做决定,对于她来说也许比以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