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茴喜欢学习新知识,哪怕不会投放过多的精力去钻研,只是学习一些皮毛知识,也足以当作一项颇为有趣的业余放松活动了。
对爱学的人来说,学习就是休闲娱乐。
楼岚很快就在她的言谈举止中察觉了这一点。
并非安茴故意显摆, 而是一个人对某样新鲜事物展现出好奇的时候,言语间总会多多少少带出来零星半点。
这些微末之处普通人基本上不会注意到,但如楼岚这样不普通的人则是轻易get到她无意间散发出来的信息。
对于安茴的好学及兴趣广阔,楼岚更添欣赏。
而楼岚抛出来的话题恰到好处挠到了安茴的痒处,安茴也回以更多的欣赏赞叹。
男女之间有毫无道理可言的一见钟情,也有条条可追本溯源逐渐积攒的日久生情。
对赞赏佩服的异性,若是年龄外貌品质三观兴趣爱好方面又恰好契合,那么一段爱情的萌发,便成了预料之中的事了。
春节如期而至。
北方的春节,总是少不了吃一顿饺子的。
先前送春联窗花时还没什么,前者送的人挺多的,波及范围广。后者家里人根本不知道。
可等到大年初一,楼岚表示想给朋友送一碗家里包的饺子时,哪怕他当时的眼神无比纯洁,表情无比严肃,依旧遭到了楼则中楼志芳的侧目,以及赵淑娴同志怀疑的眼神。
“赵淑娴同志,请收起你犹如审视反/动/分/子的锋利眼神,须知刀刃是对着敌人的,不应当对着战友对着同胞。”
楼岚铿锵有力地先发制人。
赵淑娴同志却不吃这一套,反正在催婚妈妈的眼里,孩子的一切都值得大胆怀疑无理定罪。
“你这是做贼心虚了?哈,我眼神怎么了?我的眼神一如过往二十年的慈祥,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误解!”
楼岚心说就你那上上下下反复来回往我身上刮的眼神,还慈祥?你这么说,慈祥它知道吗?
不能被敌人带着走,楼岚没有顺着赵淑娴的话术去为自己辩解,而是继续说:“这位朋友在边疆的时候帮过我很大的忙,这次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滞留在京不能返乡过节,身为朋友,怎么也该送碗带着家庭味道的饺子以作安慰。”
楼志芳好奇插嘴:“家庭味道是什么味道?”
赵淑娴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接话:“就是吃了能让人想要成家的饺子呗。”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解释得挺有道理的,立刻坐正了姿势,操着筷子一口气给楼岚夹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意思不言而喻。
学习已经阻挡不了赵淑娴同志见缝插针可劲儿催婚的气势。
楼岚就很无语,无语过后,就是深思。
显然,如果他敢跟赵淑娴同志说自己这辈子不准备结婚,怕是大过年的依旧要享受被立刻扫地出门的待遇。
况且楼岚在这一点上也并不坚持,此前有过因为喜欢、心动、怜爱在一起的,也有因为责任相守一生的,除却已经朦胧远去的一段热爱,越往下走,楼岚在男女之情上面越发追求平淡随缘。
没有炙热的情感,志趣相投志同道合,依旧可以成为走到一起共同承担起家庭责任的原因。
有了考量,却并不着急。楼岚不咸不淡地听着赵淑娴同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打探及催婚。因为想要摆脱家里长辈的催婚而草率决定成家这等大事,楼岚永远也不会去做。
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别人中除了草率选择的结婚对象外,对催婚的长辈也谈得上不够负责。
除去本身就怀着早点结婚早点了事的敷衍式长辈,如赵淑娴同志这样的,不过是因为自己年纪到了一定的阶段,体内的分泌让她产生更年期的焦虑感。
所以她迫切地希望真心疼爱的儿子能早点找到陪伴一生的人,幸福美满地进入下一个人生阶阶段。
别看她催得这么凶,楼岚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如果他现在真的忽然说要跟某某某扯证闪婚,赵淑娴同志绝对是蹦得最高、反应最激烈的那个。
饭桌上说得再凶,等楼岚淡定地用完午饭时,贤惠温柔的继姐依旧准备好了一大盒特意重新蒸熟,正热气腾腾的饺子。
“也不知道你朋友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不过既然是南方人,应该不太喜欢大葱跟洋葱味的,我就少装了两个,如果她喜欢,你回头跟我说,到时候再做新鲜的。”
有对象在国营饭店里工作,别的不说,顺带着弄一些面粉鲜肉还是没问题的。
今年他们家的饺子可以管够,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不知要羡慕多久呢。
正如楼岚所想,忽然发现儿子一反常态地对某位女同志殷勤细心,哪怕儿子多次强调是朋友,赵淑娴还是不放心。
除了希望儿子顺利脱单外,更多的却是身为母亲的忐忑担忧。
儿子上学的时候都没跟哪个女同学走近过,长到这么大也没见他跟哪个献过殷勤,肯定没经验。万一儿子献错殷勤咋办?
啊,儿子遇到的那个女同志也不知道是个啥样儿的,万一冷着脸拒绝儿子让儿子伤心咋办?退一步说,就算对方笑着接下了,也不能排除儿子遇到那种装傻占便宜,转头就私底下偷偷笑话她家傻儿子的坏女人。
反正赵淑娴同志有着操不完的心,闹心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想要安心看报的楼则中头晕。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自己爱人,最后楼则中还是选择了安静保命。
另一边,收到楼岚送来的饺子,虽然昨晚大年夜时也跟留守的其他人一起吃了一顿食堂饺子跨年,安茴依旧很高兴地接过。
入手发现还是热乎的,安茴惊诧:“这么远过来,怎么饺子还热乎着?”
楼岚自然不好说自己是揣在军大衣里一路捂着过来的。
干的时候没多想,单纯就是觉得这样能保温。
可现在被问及,楼岚却又莫名其妙生出说不出口的窘迫,总觉得说出来会有点那啥。
楼岚揣着衣兜笑:“说不定这些饺子知道要被安茴大才女品尝,所以一个个大冬天的都激动出一身热汗呢?”
这说法可新鲜,安茴有被他的幽默逗笑。
“行吧,既然它们一个个的这么迫不及待,我也不好辜负它们。”
今天大年初一,昨儿半夜就洋洋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到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也不见变小。
有雪,便是不大的风,也顿时多了依仗般耀武扬威起来。
这样的天气站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安茴第一次把楼岚带回了自己暂住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没有重要物品的一排空房间。
里面摆着一张上下铺,不过显然安茴并没有室友,上铺放着书籍纸盒等杂物。
刚开始楼岚还不知道要去哪,只当是安茴要找个避风雪的室内吃饺子。
等站在宿舍门口,看见推开的房门里整齐干净的单人床,楼岚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好像是被女同志带进自己“闺房”了?
就挺迟疑的。
楼岚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率先进去的安茴已经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回首望来,发现楼岚在门口僵成一座木雕,瞬间就看穿了他的迟疑犹豫。
噗嗤一声笑出声,安茴主动走过去拽着他手臂上的衣服把人往里拽:“还不敢进来?怎么,怕我这里是盘丝洞啊?”
七三年,这些书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读,不过大家私底下却早就传阅过无数遍了。
但是已经习惯了谨慎小心的人一般都不会随意乱说,安茴能这样大胆地说这样的话,说明她对楼岚是信任的。
当然,楼岚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安茴这样,说明至少这一条走廊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外人路过。
正如安茴信任楼岚不会举报她,楼岚也相信安茴不是失去分寸胡乱说话的人,除非她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发生预料之外的意外。
这么说的话,咳,那就先进去?
反正没人......不是,是主人如此热诚的邀请,他就杵在门口不进去,会扫了安茴的兴致。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关系,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深不怕风摇动......
说是这么说,等真走进去了,楼岚还是没能真的放开,只是面上故作从容地把自己拘在安茴给他安排的凳子上坐着,视线也尽量避开床铺那边,转而徘徊在书桌上堆满了半张桌子的各种书籍,以及旁边柜子上摆放的几片碎瓷片。
安茴看他这样儿,暗自偷笑,也不再为难他——原本安茴还想跟他一起吃这盒饺子呢。
两人都默契地有心缓解尴尬的气氛,话题自然而然落在了书籍以及瓷片上。
安茴一向讲究个将课本上的理论知识与实际结合起来,这样能让她更好地把学到的知识清晰明白地归纳到脑海记忆区的某个角落。
这也是一种巩固的过程,很有趣,她很喜欢这样充实自己大脑的感觉。
所以说起这些话题来,安茴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恰好,楼岚也对此道颇感兴趣,耐心听着,偶尔发言,也是些能够引起安茴共鸣,或者予以启发的真知灼见。
对话的过程中,偶尔有那么一瞬,两人视线相对。
明明没有说出来,却都能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
跟他/她聊天真有趣。
他/她的思维真迷人。
擅长简化复杂信息的大脑就偷懒地精简了一下。
她真好看。
他真迷人。
第170章 S《边疆知青14》 九月爆/炸事故……
探亲假足足有一个月, 已经是托边疆冬季大雪封山的福了。过完春节,又等到陪家人度过元宵,楼岚就又在家人的含泪目送中坐上火车。
与去年刚离京支边时何其相似。
要说唯一的不同, 大概就是这一次多了一位聊天对象。
年后安茴本身是应该有几日探亲假的,思及南下再北上, 既耗费时间, 末了还并不能多在家里留多少时间陪伴家人, 又太过折腾。
安茴干脆就留在京城,买了些特产寄回去, 自己则逗留几日, 到这会儿恰好与楼岚一起回边疆。
“据说我与早逝的母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都十分相似。”
“撇去路上来回需要的时间,在家顶多能逗留半日。我父亲见了我反而多愁善感,既然没时间多多宽慰他,不如不回去,平白给他添些惆怅。”
安茴如此说。
若是关系暧昧不明的一对男女之间的话题涉及到彼此的家人, 必定是更添了几分旖旎的试探与靠拢。
楼岚抬眸笑看她一眼:“如果我是你父亲,知道了恐怕更想打你一顿。”
安茴失笑:“可惜你不可能是,所以我还是安全的。”
——所以对于你来说, 哪怕需要承受更沉重的离愁别绪, 依旧希望有短暂的相聚吗?
——诚然如此。
楼岚时间上更宽裕,两人一路辗转, 先把安茴送回了地质队。
对于这样的安排,安茴并未反对或客套,一路上默契地享受楼岚的安排与照顾。
一直到抵达地质队暂时停留休整的巴彦代小镇,楼岚在招待所里休息一晚,第二日搭上一队前往古城的车队。
小镇不大, 又是还没化雪的猫冬时期,来个生人都很显眼。
地质队里留守的同事等安茴回去,好奇地问她送她回来的那位男同志是谁。
安茴想了想,说:“革命友情半升华的可靠战友。”
这说词,震得同事一愣,都不知道该说安茴同志果然年轻够胆,连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还是该说这描述得还挺精准的。
连升华到一半可能进可能退都完全描述出来了。
另一边,等到抵达古城,楼岚又停留几日,避开一场大风雪,才算是等到了前往铁路队的补给车。
——虽然铁路队留守人员不多,却也是需要一月一次送回补给的。
若是其他季节,半日的路程还能骑马坐驴车,冬季嘛,只能等一月一次的后勤补给车更稳妥了。
返回铁路队后,每日无所事事的楼岚以学习打发时间,写着疑惑的信积攒到了十来封,终于在最后一场雪结束时寄了出去。
信发出去的同一日,楼岚接到了钟援朝写来表示即将探望他的信。还不等多久,转日这人就到了,来的还不止他一个,另外附带两位被雪风吹出红脸蛋红鼻子,笑起来带着傻气的周红菊汤兰芳二人。
“哎哟可算是能出来松松筋骨了,这冬猫得,可太难受了!”
边疆跟京城虽然冬日里都是大雪天气居多,可边疆比起京城,天气还是更恶劣些,有时候在屋里一蹲就是好几日不能出门,去外边儿上个茅房都艰难。
钟援朝热情地拥抱了老友后,一边打量着被整理得干净有序的毡房,一边扯着围巾如此说到。
楼岚不客气地调侃:“哟呵,敢情是自己蹲得难受才想起来看我啊?”
一抬手,与周红菊汤兰芳相继握手,“你们怎么也来了?路上可不好走,辛苦了,快过来喝口热茶。”
周红菊汤兰芳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们俩要来,并没有提前告知,平白给楼岚添麻烦。
钟援朝不满地嚷嚷:“喝热茶怎么没我的份?我也很辛苦啊!”
“辛苦你还来?可别嚷嚷了,赶紧去倒茶!”
两人久不相见,却更添亲热,楼岚笑着埋汰他,钟援朝反而更能感受到这份亲近,被嫌弃了也不真放在心上,反而乐颠颠地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又是安排坐的地儿又是给倒茶的。
托钟援朝这副“反客为主”作派的福,毡房内老友相见的气氛立刻就热腾起来。
捧着热茶一边暖手,四个人就随意谈起了彼此的近况。
楼岚说了回京城过年的事,钟援朝三人则说起自己在队里过集体年的热闹,都是好的一面,说多了,自己也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多了几分满足带来的幸福感。
当初的红星坡知青点几人在精简融合后,分成了两批纳入兵团辖下的垦荒队。钟援朝跟彭五湖祖光全分到一处,另外的几个女同志分到另一处。
钟援朝担心两位同期女同志,双方保持着更紧密的联系。
这一次也是钟援朝顺路先去看望二人,得知钟援朝要探望往日好友,周红菊汤兰芳积极响应,三人一拍即合,冒着冬日寒风傻兮兮跑来找楼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