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裴奚若没反应过来。
“镜子,衣柜,床底。”
这几个词简直是恐怖片标配,他刚起了个头,裴奚若立即大事不妙地叫道:“傅展行!你闭嘴!”
可听进耳中的话,早已形成画面感。
她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凉飕飕的感觉从脚底爬到头皮。昨夜鬼片的种种,快速占满整个世界,让她连头都不敢回了。
几秒后,裴奚若深吸一口气,朝他指了指,“你给我等着。”
傅展行一笑,还真站在了原地,一副光风霁月、任她报复的样子。
裴奚若用力松开门把手,拿了枕头往门口走,路过他身边时,好想挥起来,给他一下。
最终还是忍住了。
打人是不对的。更重要的是,她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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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天,重新躺在这张床上,感觉大为不同。
主要原因是,一直熟悉的和尚,突然变了个调,让人不安。
搞什么,她还没有开始对他下手,他先变成危险人物了。
裴奚若把被子抱得紧紧的,警告地铺上那人,“傅展行,我睡眠很浅的,你一动,我就能发现。所以不要乱来啊。”
哪知,傅展行道,“我昨晚开门关门四次,你都没醒。”
“……”
裴奚若咬了咬牙。
这男人真是多长了张嘴。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一个重点,声调疑惑起来,“四次?傅展行,你起夜那么频繁?”
这下,轮到傅展行沉默。
他昨夜出去吹了两趟凉风,也没能冷静下来。偏偏此刻,面对始作俑者,他什么都不能说。
“阳台门。接电话。”他言简意赅。
“哦……”裴奚若了然。
住在平城的时候,她也见过几次,深夜,他还在开越洋视频会议。所以没怎么起疑。
再说平时,两人相处,也没见他频率有问题。
裴奚若翻了个身,还是把被子捂得紧紧的,过了下,觉得不舒服,又翻了个身。
她思绪有点乱糟糟的,尤其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和他共处一室。
难道她真馋他的身子?
听到床上不断传来翻来覆去的动静,傅展行低声开口,“裴奚若。”
她回得很快,“干嘛?”
“其实,是我看了鬼片。”
“?”这是预料之外的神展开,裴奚若不由支起身子,“然后呢?”
傅展行似是有些无言,“你说呢?”
裴奚若懂了,有点想笑。
原来,他的“真实”,还包括怕鬼。看不出来啊,上次还说她迷信呢。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主动过来安慰你了。毕竟我是一个不计前嫌、人美心善的美女呢。”
“美”这个字,她坚持说两遍。
傅展行唇角微勾,淡声接道,“所以不要乱想,好好睡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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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奚若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到半夜就难受醒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没把被子缠得很紧,可睡着睡着,便觉得自己被沉重的、闷热的水流包围,头痛脑热,使不上力气。
被子有这么重吗?
裴奚若挣扎着睁开眼,只觉脑袋轻飘飘的,眼前一切,像是在天旋地转。
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
“傅…”她开口,感觉眼眶发热,嗓子也干痛,咽了口口水才重新发出声,“傅展行。”
深夜时分,他大概睡得很沉。她又喊了几声,都没把人叫醒。
裴奚若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判断自己应该烧得不轻,额头很烫,后背肌肉酸痛。她脚踩上地板,跟帕金森病人踩棉花一样,又抖,又沉沉浮浮。
好在傅展行的地铺不远。
最方便的姿势其实是踢他一脚,但裴奚若还是费力地蹲下,因为发烧带来的肌肉酸痛,这个动作费了她不少力气。
结果刚蹲下,她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一扑,直接栽倒在他身上。
这动静,将傅展行惊醒。
他一睁眼,只觉近在咫尺的地方,飘着她身上的香气。然后,才感知到她撑着想从他身上爬起来的动作。
这动作不得章法,堪称四处乱摸。
他下意识制止她的动作。
有那么几秒,还以为是梦境与现实交错,但很快,他掌心触到了她发烫的脊背,瞬间清醒过来。
傅展行没怎么费劲就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探了下她额头,“裴奚若,你发烧了。”
她早就烧得没了力气,浑身上下都难受,“嗯……”
“我给你叫医生。”他打横抱起她,放在床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
但此刻的她,身体滚烫,出了层汗,睡衣紧紧贴在身上,薄得像蝉翼。被他打横抱起,身子分外软。
傅展行眸中有什么在翻涌。
他摒了摒心头杂念,转身拾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私人医生很快来过,说是着了凉。
傅展行想起她今晚打的那几个喷嚏。
后半夜,裴奚若打了吊针,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傅展行坐在床沿,又是一夜未眠。
天光逐渐亮起,他去另一间卧室洗了澡。
回来时,看到被窝里露出她一颗脑袋,那粉色的头发分外扎眼,放别人头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属于她,就很好看。
他越来越喜欢她的发色。一眼就能看到。
裴奚若已经醒了,昨夜烧得厉害,记忆什么都模糊,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傅展行照顾了自己。
她本来想,多少说一两句感谢。
但看到男人头发半湿,一副刚洗过澡、神清气朗的干净模样,再对比自己出了一夜汗的邋遢,她顿时将话咽回了嗓中,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裴奚若,你别动。”傅展行走过来,“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裴奚若顿了下,侧头看他,“要洗澡?你也能代劳吗?”
“也不是不行。”
“?”
两人用目光完成一个回合的交锋,傅展行示意她躺回去,“烧退了再洗。”
这么大一个男人站在她床沿,她就算想爬下去,也不可能成功。
裴奚若只好照做,但不忘嘴上反驳一句,“我烧已经退了。”
别墅一般没人住,常备药箱里倒是有支水银温度计。
傅展行拿来给她量了量,还有点低烧。于是,裴奚若便被剥夺了洗澡的权利,只洗漱了下,重新躺回床上。
早餐是易消化的清粥,吃完之后,傅展行端来水杯和药。
他突然这么二十四孝,裴奚若一下不适应起来,“傅展行,你是不是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傅展行“嗯”了声,“我趁你意识不清,让你摁了个手印。”
她忽然有种不祥预感,“什么手印?”
“续约。”
“?”
裴奚若用“你有毛病吗”的眼神看着他。
他拆开药盒,淡定回视,“你自己也同意了。”
“怎么可能?”裴奚若第一反应就是他骗人,可想想自己这两天对他的那丁点儿色心,又忽然没什么底气了。
万一她潜意识里就是想和他续约,所以昨晚半推半就答应了呢?
电光火石间,裴奚若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抬头,“签了几年?违约什么后果?不会又是赔钱吧?!”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嗯。”
嗯。
嗯。
好一个嗯。
裴奚若深吸一口气,“傅展行,你还能不能再狗一点?”
他把药放在她掌心,“不能了。”
第39章 美女
#39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 退得也快,隔天,裴奚若基本就没什么症状了。
为了让她多养一天, 傅展行选择在第三天回程。
飞机抵达平城,正是傍晚时分。
华灯初上, 天色浮着一层暗淡, 高架桥上路灯光一重接一重在眼前闪过, 起了催眠效果。
高烧过后, 裴奚若身子有点虚,靠着车座,没开几分钟, 几乎就要睡过去。
“嗡——”
不知何时,手机忽然持续不断震动起来。
裴奚若一下子惊醒,努力睁了好几下眼皮, 等困意消散, 才摸到手机。
下意识想回拨,却发现不是电话。
亮起的屏幕上, 消息还在持续刷新,有不同的人给她发来消息, 怪不得震成了连续剧。
什么情况?
裴奚若解锁手机,一眼看到“热搜”、“民宿”、“网红”等字眼。
她瞄见一众消息中,有简星然发来的,果断点开。
简星然:「你看热搜没?」
简星然:「我靠, 太不要脸了, 那个什么民宿老板娘,居然说你抄她?」
简星然:「她那画风,一看就是模仿的你好吗!还模仿得很一般!」
简星然:「有空给我回电话」
裴奚若看了眼, 大概知道自己被卷入什么事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她所处的版画圈,又算不上多大众,平时就算有抄袭风波,也只是在圈子中传开、解决,这次闹上热搜,难道对方很有名?
裴奚若给简星然回电,然后点开微博热搜。
一眼看到,热搜榜上挂着两条#君星酒店#、#君星酒店墙绘抄袭#,排名分别是11、13,后边跟着绿色的上升箭头。
恰在这时,电话接通,简星然的声音传出来:“若若,你下飞机啦?”
裴奚若戴上耳机,一边划着屏幕,浏览网友留言,一边问,“具体怎么回事呀?”
“就很离谱一件事,”简星然顿了下,“今天上午,我让公关组发了星潮的九宫格微博,po了一些照片出来,准备开业预热。结果这会儿突然上了热搜,说我们的画抄袭了一个小众圈里很火的民宿。”
星潮就是简星然负责的那个针对年轻群体的文创酒店项目,隶属君星酒店旗下。
装修颇为意识流,墙上的画大多出自裴奚若之手,先锋艺术感十足。
也就是前不久才完工的。
“那个民宿我查了,老板娘是个十几万粉的网红,照片看起来很漂亮。在一次评选比赛里,她家民宿因为风格独特走红,之后她就发些酷酷的自拍、丧系的句子啊什么的固粉,偶尔po个民宿一角。大家都说她活得很个性,民宿也从不缺生意。”
简星然说着,裴奚若恰好看到了那个老板娘的照片。
名字叫“祖曼”,不知是真是假。
短发,烟熏妆,黑色紧身T恤,银色项链,纹身,社会姐元素一个不缺,连拍照角度都永远俯视人间。
就差把“我很特立独行”旗帜鲜明地写在脸上了。
“你刚才说,她模仿我的画,模仿得很一般是吗?”裴奚若的目光停留在民宿的某幅照片上。
“对,就感觉不怎么成熟。”
裴奚若弯了弯唇,点进民宿老板娘的主页,“因为这就是我六七年前的画。”
……
热搜的事,明显是冲简星然的酒店而来,裴奚若跟她商量了一下澄清步骤,才挂掉电话。
简星然提醒她,“现在连我都被骂抄袭狗了,你还是先别上微博了。”
她现在隐隐后悔,不该在早上那条博文里艾特裴奚若。
现在键盘侠已经四处开骂,尤其是祖曼的粉丝,这种颓系叛逆感的人设本就容易吸些疯魔粉,她们护主得不行,简直是住在微博了。
“没关系。”裴奚若不怎么在意地撩撩头发,“让她们来,顺便欣赏欣赏我的照片。”
“……”简星然又很庆幸地想,还好裴奚若是朵不以外界评价衡量自己的小水仙,永远那么自恋。
这让她感到安心不少,一挂电话,便又投身到跟公关组的讨论中。
而裴奚若,则又仔细将那间民宿的照片翻了一遍。
发现每一张,都是她以前作品的复刻。
甚至有几张,她凭直觉,都感觉可以严丝合缝地进行叠图。只待回家试验。
被抄袭被骂,心情自然是不悦的,不过想到很快可以打脸,也就不必介意了。
这会儿,裴奚若想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她六七年前的才华就已经如此出众。
裴奚若忽然后悔,要是自己当初坚持一下,多在微博发些版画照片,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位名声大噪的大画家,而不是单纯看脸的颜值博主了。
见她揿灭手机,轻叹一口气,傅展行不由问道,“怎么了?”
裴奚若一秒收起情绪,余光瞄他一眼,冷冷提醒,“傅展行,你别忘了,我们还在冷战。”
冷战,这是夫妻情侣才会用的词。她和他没实质关系,不过,好歹顶着夫妻名义,用起来倒也不违和。
傅展行道:“我没答应。”
“都说了是冷战,哪要你答应?”她翻了个白眼,朝他伸手,招了招,“要想快点结束,你就把合约给我一份。”
自从知道傅展行趁她意识不清,让她签了合约之后,裴奚若就一直想把合约拿到手,看看上面还有没有什么坑人条款。
再说,夫妻契约,本就该人手一份,很公平的事。
结果,傅展行不给。
裴奚若便天天把“所嫁非人”挂嘴边,决计要跟他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