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和只是一抬手,无数条银蛇一样的灵刃从地面飞速爬出,将项衡锁在了雷刃牢笼中。
项衡在几天之前才顿悟得到,到达入仙境,而此时的钟离和已经是大圆满的仙尊了。
故而对于钟离和来说,将这项衡制服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的项衡心绪杂乱,灵气横冲直撞。
确定已经将这项衡困住,钟离和回头看了尤念与关山月一眼。
他轻哼了一声,“不枉我看你们打情骂俏了那么久,总算等来了这条大鱼。”
尤念已经懒得再反驳“打情骂俏”这个词了,只是道:“前辈,外面那个男人可有抓住?”
钟离和:“那等毫无修为的弱鸡,还用我动手?皇宫中的护卫早就将他捉拿了。”
尤念面无表情,道:“太好了!务必将他严刑拷打,这才能引出背后指使他污蔑我之人!”
“自然如此。”
“对了。”钟离和很是随意地一问,“那男人是谁啊?”
于是尤念也很是随意地答道:“哦。是我义父。”
钟离和:“......?”
钟离和:“你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他是你在路边看到的一条狗一样。”
他对着雷刃牢笼勾了勾手指,便是想将这牢笼牵走,“你和关山月继续吧,我先走了。”
如今与原本的剧情有了很多不同。仙京此时坐拥两位大圆满仙尊,也算有了和云梦之巅勉强对峙的能力。故而凌君已经决定,彻底和云梦之巅撕破脸。
所以项衡要是敢来皇宫找尤念的麻烦,尤念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全权交给仙京皇室处理便可。
他还想抽尤念的仙骨?
尤念不先敲碎他的骨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前辈!”
尤念上前一步,道:“我还有话要和他说。”
闻言,钟离和挑眉,“你说吧,我回避。”
边说着,他边向房间外走去。
尤念这才俯身,对上项衡此时浑浊的双眸。
她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静,“我知道我义父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从小便修炼我母亲留下的鬼道剑法,名为《万鬼来朝》,对吧?”
说完,她直接从怀中拿出了那本剑法。
项衡的双眼瞬间瞪大,周身灵气乱飞,引得雷刃牢笼都开始噼里啪啦地乱响。
“我确实有这本剑法,但是实话告诉你,我是昨天才得到它的。”
尤念也不在乎项衡会不会相信,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遇见你之前,我也从未修习过鬼道。”
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入项衡的耳中,他的眼睛渐渐清明,止不住地颤动着。
“你太容易被骗,太容易被别人利用。也许别人会说这是因为你为人固执、愚蠢。”
尤念边缓缓摇头,边道:“但这些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她抬眸,“是你心中的偏见。”
“心怀偏见之人,以为自己困住了别人,实际上却是困住了自己。”
“项衡,你好自为之吧。”
......
此时,关山月已走出房间,追上了钟离和。
“元造前辈。”
他在钟离和面前站定,抱拳拱手,“项衡现在灵气走势异常,恐生变故,还请前辈将他救治,务必不能让他走火入魔。”
闻言,钟离和有些诧异,道:“真是奇怪。明明你和凌君都看不上项衡,却又都嘱咐我不要对他太残忍。”
“这项衡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凌君与无上仙尊共同研究神骨多年,想必已经看出项衡也是身怀神骨之人。
破解情蛊的方法,不能尽信无上仙尊所言。
故而眼下还不可贸然毁坏项衡的神骨。
有情蛊在,项衡若出了什么大变故,难保尤念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凌君与关山月才都要确保项衡的安全。
关山月沉默了片刻,道:“项衡确实有特殊之处,前辈若想知道,去询问无上仙尊即可。”
*
月黑风高之时,鬼王潜入了仙京地牢之中。
这出让项衡与尤念彻底决裂的大戏,他计划了许久,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被派去抚养尤念之人,虽然没有修为,却也是鬼王的心腹。
更何况这位“义父”替鬼王做了那么多事,鬼王必然不能让他受这牢狱之苦。
他收敛气息,在地牢中穿梭,寻找自己心腹的身影。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不多时候他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雷柱上的心腹。
......如果尤念没有站在旁边,那这场救援行动就更完美了。
尤念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来,拍了拍手,地牢中瞬间灯火通明。
让鬼王这场夜潜变得荒谬可笑。
她笑着道:“王上,您来了。”
第79章 柒拾玖 极远之地
此时地牢中灯火通明, 将空荡荡的长廊照得十分清楚。
鬼王也确实没有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气息。
于是他勾唇一笑,笑得从容又坦然,并没有半分被人撞破后的愤怒或窘迫。
他的笑意甚至有几分甜腻, 向尤念迈进一步, 道:“大小姐是一直在这里等孤么?”
尤念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鬼王的突然逼近而有任何变化。
她似乎已经完全不再怕他,对上他眼神的动作坚定自如,“倒也没有一直。刚来。”
闻言,鬼王挑眉,“哦?你刚来,就碰上了孤。那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呢。”
尤念嗤笑一声, “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饶是鬼王您,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时,也得选三更半夜来不是?”
“所以我是看着夜深了, 才过来的。”
她嘴中的话愈发不客气,鬼王却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瞥了一眼尤念身后被五花大绑着的男人。然后, 鬼王也是笑了一声。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他的眼神流转,看似轻佻的神色中一闪而过意思狠戾, “你还真信得过孤的人品。”
紧接着,他就是要对尤念出手。
鬼王身形翩翩,面若傅粉, 看起来好似一个文弱的昳丽公子, 却突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粗壮而笨重的镰刀。
那镰刀比他的身子都要宽,却被他挥动得十足灵巧,那带着寒风的锋利刀尖顷刻间触向她的脖颈。
尤念屹然不动, 连躲多不多,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这鬼王杂耍。
在那镰刀碰触到尤念身体的前一个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鬼王推了出去。
鬼王先摔倒在地,紧接着,那极重的镰刀带着劲风向他身上坠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这把纯黑色的镰刀整个刺进了他的身体。
鬼王并未被自己这武器所伤,完全相反地,镰刀就这样融进了他的身体。
因为这镰刀,就是鬼王的仙骨。
真正顶级的鬼修,都是用自己的仙骨炼制本命武器的。
正是因为如此,修鬼道才会如此重视血脉。
血脉会影响仙骨,进而便能决定本命武器的威力。
鬼王踉跄着爬了起来,看向尤念的目光充满震惊。
尤念道:“省省吧。我知道你伤不了我。”
因为鬼修阴晴不定,很容易走火入魔,故而在极远之地,被当做奴仆的鬼修会被种下一种符咒,控制他们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不会伤到主人一家。
鬼王,曾是尤念母亲的仆人。
只要尤念的血脉与他体内的符咒呼应,他便永远无法伤害尤念。
鬼王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他方才也没有真的想对尤念出手,只是想用镰刀吓退他,好趁机救下自己的心腹。
没想到这尤念竟然连躲都不躲。
“你知道得还真多。”他扶着自己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血色,“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在孤的镰刀下做到真的一躲也不躲,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
鬼王踉跄着走向尤念。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这尤念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仿佛通通都知道。
那他精心设计的这么一场大戏,落得个如此收场,倒也不算太冤。
“大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所欲为何?”鬼王在尤念面前站定,轻笑了一声,“不会就是为了阻止我救人吧?”
闻言,尤念侧眸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义父,“就他?”
她收回目光,对上鬼王的眼睛,摇了摇头,“不至于。”
“你觉得他对你有恩,所以就算他毫无修为,你也不惜涉险救他。但在旁人眼里,他可没有价值。”
“所以,你把不把他救走,都无所谓。”
鬼王的瞳孔一缩。
尤念竟然连这个人对他有恩都知道。
尤念虽然不是鬼王亲手养大的,但是自从尤姬死后,便是他派人照顾她。
从小到大,有关她的点点滴滴,都被鬼差们一字不差地告诉鬼王。
他却竟然一点都不清楚,尤念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鬼王一时无法接受,被眼前看似荒谬的事实气得发笑。
笑完,他颇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视着尤念的眼睛,道:“既然无所谓,你为何大半夜到地牢中等孤?”
他再次逼近,“想要与孤幽会么?嗯?”
尤念也不躲,似乎对眼下两人过近的距离还算满意似的。
她笑着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一件事问你。”
鬼王挑眉,示意她说。
尤念:“这个男人把我买到玄武宗,进而遇见项衡;再后来,俞宗和这人一同污蔑我修鬼,引得项衡对我出手,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份上,鬼王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当即道:“正是。”
他没有轻易点破情蛊一事,而是道:“孤夜观星象,算出你一生对项衡痴情,可那个项衡却不懂得如何怜惜你。所以孤便设计,让他早些对你出手,也好让你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斩断这孽缘。”
“孤这是在帮你,就算没有俞宗让项衡相信你修鬼,日后他也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如此怀疑你;就算孤不引得项衡现在出手,他日后也会对你出手。”
“孤最懂得云梦之巅的手段了,那项衡最多就会抽去你的仙骨,好废掉你的修为。但是不要紧,你心灰意冷后,自然会回到极远之地。极远之地有能长出仙骨的宝地,你很快就能痊愈。”
“至于抽仙骨时的痛苦......大小姐,人如果想要彻底明白一个道理,那一定是要经历一番痛苦的。这一点痛,便能让你认清项衡,永远远离他,不亏......”
不等他说完,空荡荡的地牢中便响起“啪”的一声。
这声音极脆极响,只听起来便知道巴掌扇得有多狠了。
正是尤念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扇了鬼王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鬼王整张脸直接被扇歪了。
尤姬死后,他坐在鬼王之位上,睥睨极远之地也有十数年了。
这些年来,他一声令下,众鬼匍匐,末敢不从,何曾再受过这样的屈辱。
被打之后,鬼王愣了半晌,才僵硬地转回头。
他看着尤念,那张过分精致昳丽的脸上有些许抽搐,平白显出了几分狰狞来。
“你,你!你,竟然!”
这鬼王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张嘴说了半天,只吞吞吐吐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语气词。
打完他这个巴掌,尤念便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看着鬼王被扇红的半边脸,以及流血的嘴角,还算满意自己方才的力度。
尤念赏了他一个白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安排我的人生。”
鬼王的嘴在微微发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
片刻后,他竟然很是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整个人透着一种很诡异的美感。
尤念蹙眉,小声嘀咕了一句,“疯子。”
鬼王以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歪了歪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他的动作非常不协调,就好像是被线吊着的木偶一样,“孤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都是你母亲的教诲,无论长成什么性子,都是拜她所赐。”
闻言,尤念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你和我娘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鬼王嗤笑,“你想知道么?和孤回极远之地,孤就告诉你。”
尤念:“好啊。”
“孤就知道你不愿意......?”
鬼王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肯回去?”
尤念懒得重复第二遍,边打开牢房的门,边道:“明日卯时,仙京皇宫外见。”
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鬼王才堪堪回过神来。
今日项衡前来仙京皇宫,明明该对项衡情深几许的尤念丝毫不护着他,甚至直接把他交给了仙京皇族,没给那项衡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而在方才,明明该向往所谓正道,对鬼道嗤之以鼻的尤念,竟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回极远之地。
鬼王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他本来就对情蛊一知半解,算不上了解太多,此时难免有些怀疑自己。
尤念究竟有没有被情蛊所困?
情蛊......情蛊......
那是最可怕的东西,他是亲眼见过那人情蛊发作时的样子。
为何尤念会如此不同?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住了一切,到头来却就像蹲在井底望天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