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克制着内心的崩溃, 泰然自若点了下头:“啊,所以我才说去补妆。”
“……”
周黎转身离开。
她感觉到身后紧.窒的目光,知道沈照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将下巴轻轻抬着,拉起肩背线条笔直又优雅。
脚步不疾不徐,真可谓——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然而一进卫生间她就崩了。
一把捂住脸,险些当场哭出来。
太丢脸了!
太!丢脸了!
不过还好是稳住了。
周黎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里子不重要,主要面子没丢就行。
她又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强行甩锅给郑羽的行为,觉得话虽然有点无耻,但逻辑,无懈可击!
不仅无懈可击,听起来还挺有,侠者风范。
就,她那么说,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为了维护他不被郑羽亵渎而已。
不,用,谢。
周黎越想越放心,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稳了稳了。
结果她刚这么想着,一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一刹那,她又震惊、又崩溃。
怎,怎么会这样?!
只见镜里的自己,没有上妆的皮肤白皙粉嫩,又细腻又清透,两颊却嫣红。而且肉眼可见的,并不是那种被热出来的高原红,而是,自皮肤底下自然透出的一层薄薄的胭脂色,浅浅的粉粉的,一路蔓延至耳朵根。
于是,原本白皙圆润的耳垂也被染成了胭脂色。
她,整张脸,都是粉红色的!
不仅如此,眸子里含羞带怯,似有水光潋滟,在灯光下显得波光流转,媚眼如丝。
仿佛,她并不是快了、快把沈照睡了,而是——
已经把沈照睡了!
卧槽!
她就知道!
她刚刚脑子里不该有画面的!
周黎好恨!
为什么是他!
如果刚刚不是沈照,随便是谁,她都可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面不改色。
随便是谁,她心里都不在乎,绝对可以凭借足够无耻,扭转局面。
可偏偏是他……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控制住自己的心。
并且更糟糕的是,她此刻忽然想起来刚才沈照看她的眼神。
眸子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直勾勾盯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久久不放开。
最后还是她提醒才松的手。
呜呜呜……难怪了!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离家出走二十多年的善良终于稍稍回来探了个亲,难得没有当场戳穿她而已。
周黎彻底崩溃。
捂住脸,好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
补妆肯定是没有补妆了。
周黎也就躲在卫生间里静了静,想了想出去后的出路。
那,就先走吧。
江湖再见。
嗯。
阔以。
做好决定以后,周黎在卫生间里思索了一番下篇论文的选题。
最后,选题是还没选出来啦,不过镜子里的女人已经神色如常,看起来又是一条可以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好汉。
她满意了,放轻脚步走出卫生间。
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没见到沈照,稍稍松下一口气。
刚要走出转角,却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
“刚那女人是周黎吗?”
周黎:“……”
不得不停下脚步。
接话的声音很熟悉,是郑羽。
“对,就是她。”
周黎站在转角里,那两人没发现她,于是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她不是破产了吗?”
“嗯,她爸现在在练摊,顾蓉在当舞蹈老师,她自己在靠奖学金赚钱。”
周黎:“……”
要不要把她说得这么惨?
……虽然是事实。
“啊!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她不是还上热搜了么?说,说什么,最大的烦恼是,不是豪门了咋弄。”
“……”
“看得我还挺感慨的。就,她也没卖惨吧,还有点当年的小乖张。但看着就是挺伤感,有种,有种,对,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感觉。”
“呵呵,你听她鬼扯?鬼扯的不是豪门了咋弄……”
“嗯?”
“你没见刚沈照那副对她不可自拔的样子?放着那么多人不理,就紧紧抱着她不撒手,每每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生怕吓着她、把她吓跑了似的。”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难怪这么多年,就没见那位财神爷正眼瞧过谁。”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看起来——人间绝色驸马爷,这么多年都在为周公主打江山啊。”
两人说到这里,各自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
又听陌生女人感慨。
“忽然有点柠檬。”
“那说个让你更柠檬的。”
“什么?”
“他俩一块儿消失好久了,这会儿估计是已经迫不及待,睡了。”
“……卧槽!”
周黎:卧槽!
要不要这么当面造谣诽谤!
只听郑羽理直气壮补了一句:“刚我问周黎睡没睡过沈照,她自己回答我说,快了。”
周黎:“……”
她,刚刚,到底,在,嘴欠,个,什么,啊!
郑羽若有所思说:“但我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估计是刚好被沈照听到了,郎情妾意的,男人嘛,一激动了,就不太容易忍得住,索性就地办了她。”
周黎:“……”
女人的嘴,你咋不上天呢???
周黎闭了闭眼,平复了下自己崩溃的内心,就要抬步走出。
怼回去什么的都是其次。
她主要是要维护沈照的清白,不容亵渎。
不用谢。
她这么想着,脚还没落地,又听郑羽开口。
“一会儿注意看他俩什么时候再出现吧,我这么多年还一直挺好奇驸马爷的……嗯,能力。”
周黎:“……”
她,她现在出去,是不是对沈照,不太友好?
周黎默默收回了刚刚才迈出去的腿,轻轻放下。
捂脸。
外面那两人渐渐走开,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说话声渐渐弱下去。
“不瞒你说,我也。”
“谁不是呢?害,沈照可是我们万千少女的闺中梦啊。”
“这么多年,还没人得到过他,真便宜周黎了……”
“你一会儿可以问问她……睡下,不对,摘下牡丹花的感觉怎么样。”
“……”
周黎:“……”
这下好了,她不仅要躲沈照,还要躲郑羽和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今天。
果然又是。
诸,事,不,宜。
……
宴会厅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最后,周黎从后花园溜了。
多亏她自小参加各种宴会,对各种豪宅布局了然于心,她顺利从后花园绕到前院,轻悄悄的,没惊动一个人。
拉开前院的门,她总算轻轻吐出一口气。
衣服什么的都先不换了,就这么着吧,反正明天她还要再去沈雨萱那边做家教,到时候拿回来就行。
这么打算着,周黎就准备拿出手机打个车。
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一个人。
她转头看去,顿时——
风中石化。
只见不远处,沈照斜倚在车前。
外面的天色很暗,离着别墅一定的距离,他所站的位置更加幽暗。
只能隐约看到他挺拔的身形,疏懒斜倚着身后的车,神情晦暗难辨。
视线却是不容忽视地拢在她的身上。
周黎:“……”
这才是,千躲万躲,没防着有人堵在她回去的路上。
她脚步僵了僵。
但都被他逮着了,也没办法。
她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
“不是让你等我,别先走了吗?”
男人开口,嗓音略显低哑。
周黎:“……”
原来那句话,是在这里用的。
仗着天色暗,看不太清,她沉着冷静地点了下头:“啊,所以我看你在这里,特意出来和你打声招呼。”
“……”
“就,来和你说一声,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
周黎简直佩服自己。
每每总能面不改色稳住局面。
如果……脸皮再厚点就好了。
男人低头静静凝视着她,几秒后,开口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周黎有点迟疑。
她怕,她又脸红,被他发现。
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好歹给她个缓冲时间啊。
她支支吾吾地想找理由,沈照看在眼里,倒也难得没有怼她。
只是低声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周黎:“……”
她觉得,跟他在一块儿,恐怕更加不安全。
她现在脑子里都还明晃晃飘着郑羽那一句——摘下这朵牡丹花。
摘下这朵牡丹花。
摘下牡丹花。
牡丹花。
花。
她指尖一颤,轻轻出声,找了个理由:“那,你喝酒了呀。”
沈照拉开后座车门:“江述没喝。”
“?”
他示意她上车,体贴地将话说得更方便此刻满脑子旖旎想法的她理解:“有司机。”
“……”
这下,真的是,盛情难却了。
周黎只好坐上车。
车子开出好久以后,她才懵懵地回过神来。
不是,都有司机了,他还跟着来做什么啊……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车子开出了西山云顶,盘山公路一路往下。
车内诡异地安静着,周黎正襟危坐,直直盯着车前那一束光,又一副谨慎记路的样子。
沈照也没出声,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漂亮的凤眸轻轻阖着,似乎是睡着了。
结果周黎一换个姿势,牵动着座椅动了动,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她。
周黎:“……”
行吧。
他没睡。
这就尴尬了。
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这么近坐着,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薄酒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了沈照滤镜,她一点都不觉得难闻。
就难受。
不知道他不说话,是不是还在想她刚刚的模样。
——就那副,仿佛,已经,把他睡了,的,模样。
并且越想这个念头越深刻,越无懈可击。
最后,她绷不住了,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和误会。
她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其实,刚刚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男人没吱声,就静静看着她。
显然,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没有再假装不懂。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不太肯吃亏,她那样说,我就随口怼回去了。”
周黎硬着头皮说:“其实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沈照沉默地注视着她,眼底漆黑一片。
周黎捏了捏手心,为表诚意,决定做出一个伟大的让步。
“那,你要是实在觉得我损坏了你的清誉……”她轻咬了下唇,“大不了,以后有机会,你也这样说我。”
她默了默,补了一句:“我不生气。”
沈照瞧了她片刻,蓦地低笑一声:“我也不爱吃亏。”
“?”
周黎眨了下眼睛。
这个意思是,他愿意接受她的提议,以后还回来,今天这事就算了?
她刚这么想着,又听他慢条斯理道:“我不过我这人比你强点儿。”
“……”
“我除了不肯吃亏,还——”
他直勾勾对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他的唇角意味深长弯了弯,一字一字道:“言,出,必,行。”
周黎:“……”
第18章 早生贵子
言出必行……
周黎不再说话, 她认清了现实,妄想和这个人说话缓解尴尬,最后基本只会更加尴尬。
还不如一开始就这么沉默地尴尬着。
其后一路沉默, 到了阑珊园门口,车子停下, 周黎转头对沈照说了声“谢谢”, 开门下车。
开了一路的暖空调, 周黎已经适应了温暖。不妨一下子推开车门,冷空气凛冽窜入, 她冷得瑟缩了一下, 正要一鼓作气跑回家去, 沈照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