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挣开眼睛,只感觉浑身都轻松好多,暖和和的。
“娘,去茅厕不?”
“嗯,去。”
杨妈妈迷迷糊糊地打量林然然,这是……对了,昨天她说的,是我闺女。
脑袋迷迷糊糊的……
林然然扶她去了趟茅厕,回身从空间里端出半盆温水,用新买的毛巾浸湿,给杨妈妈擦脸擦手。
接着背身拿出两个大碗,碗里大半碗小米粥,上面铺着金黄的煎鸡蛋,还有一个大肉包。
“娘,吃早饭。”把碗递给杨妈妈,心疼地看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慢点吃,不着急。”
吃完了饭,林然然把碗收回空间,“娘,咱们去找李婶唠唠嗑,好不好?”
“哦,哦。”杨妈妈还是呆呆木木的,任由林然然帮她套上新棉鞋,围上围巾,扶着慢慢向顾东海家走去。
“闺女,你叫啥来着?”
“娘,我叫然然,是你的女儿。”
“哦,哦,然然,然然。”杨妈妈念念叨叨的,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她对善意还是有着本能的分辨,她紧紧地靠着林然然,努力想把她的名字记住。
到了顾东海家,刚敲了敲院门,顾东海一家和林卫党都迎了出来。
昨晚回家后,林卫党把昨天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顾东海一家,把他恨的,要不是林卫党拦着,当晚就去找顾松江算账了。
怕打扰娘俩休息,他忍了一早上,恨得一夜没睡,今天连工都没上,全家人都等着林然然。
“妹子——”李婶一看到杨舒影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过来拉着她不撒手。
顾磊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当妈的得多悲痛。
杨妈妈受惊地往林然然身后躲了躲。
“娘,没事的,你忘啦?这是李婶,你和李婶去唠唠嗑,好不好?”
杨妈妈歪头想了想,勉强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被李婶拉着去了西屋。
一行人进了东屋,围坐在炕桌边上,顾志新和顾志华窘着黝黑发红的面庞一脸憨厚不自在地和林然然打招呼。
两兄弟十几岁的时候都是顾磊的玩伴,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昨天听到顾磊的死讯难过的不行。
“以后然然就是你们的亲妹妹,得照顾好然然和你们杨婶,听到没有?”顾东海喝道。
“嗯,爹您就放心吧!”顾志新顾志华就差发誓了,“有我们兄弟一口喝的就有杨婶儿和然然妹子吃的!”
林然然冲两兄弟笑笑,“以后我也当两位是亲哥哥。”
两兄弟憨厚地摸摸头,使劲儿点头。
林然然直视着顾东海,严肃地说,“顾伯伯,我娘情况很不好。”
“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腰腿和双肩都有很严重的损伤,而且,”林然然低下了头,“娘身上有很多殴打留下的淤青和伤疤……”
“这些个狗杂种!”
顾东海猛地站起来,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套上鞋就想出门。
大家把他拉住按回炕上,顾东海坐在炕沿上,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他知道顾松江不会直接动手打弟妹,可他家其他人,宋春花,顾继革,顾小红,暗地里都可能动手泄愤。尤其弟妹疯了以后,背地里的打骂应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我没能照顾好弟妹,也没照顾好石头,我对不起长河……”想起顾长河的托付,想起顾磊的英年早逝,顾东海忍不住痛哭起来。
大家好不容易劝住了他,顾东海瞪着通红的眼睛,“然然,你接着说。”
“身体上的伤害还好说,关键是精神上的。顾磊哥的牺牲超过了娘能承受的极限,所以她的精神垮了。”
林然然抹了抹流到嘴角的泪水。
“她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自动屏蔽了这段记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受到刺激就发疯一样乱叫乱打,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顾伯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刺激娘了。能不能麻烦顾伯伯叮嘱乡亲们,不要在娘面前提起爹,提起顾磊哥。”
“中,中,闺女,我下午就给村里开大会。”顾东海赶紧点头。
“另外,我想带着娘搬出去住,和顾松江分家!”林然然接着说,“他们一家这么狠心,我怕再一起住下去,不要说娘能不能康复,就怕我一个护不住他们把娘逼死了……”
“分!必须分!”顾东海一巴掌拍炕桌上猛地站起来。
这些年顾松江一家总是在村里人面前念叨他们怎么困难,怎么照顾弟媳妇,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对杨舒影不好,但好歹在自己弟弟遭难的时候收留了人家,大家还是有些佩服的。
但前段时间他家的失窃事件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偷钱的贼随手把顾长河和顾磊寄回家的信和寄钱的票据扔的全村都是,这时候村里人才知道这些年顾老二父子俩寄回家多少钱票。
顾长河寄回来钱是赡养老人的,可顾老汉死前并没有比别的老人享福,一直到病死前还天天上工干活儿。
顾磊小小年纪为什么跑出去当兵?不就是看大伯一家对他|娘不好,出去当兵挣津贴希望他|娘能过的好点儿吗?
可杨舒影在他大伯哥家过的什么日子?吃不好穿不好天天上工不说,家里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都是她干,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后来还疯了。
村里人看顾松江一家的眼神都变了。
对老父亲不孝顺,对弟媳寡情薄义,自家的崽子倒是养的溜光水滑,顾继革天天逃课也混到初中毕业,顾小红也正在县里上学。
好多老人私下里都说,顾松江家遭了贼是报应。
一时间顾松江家的声誉在新发村一落千丈。
而现在又知道顾松江做的这样的事儿,顾东海再也忍不了了。
“分家!大伯给你们娘俩儿做主,不能再和他们一起住了!”顾东海拍着桌子喝道,“必须分家!”
第18章
在顾东海家商议好了分家的事,李婶做了大碴子粥和酸菜土豆,留大家吃了饷午饭。
林然然见杨妈妈虽然刚开始有点生疏,但后来一边轻声跟李婶唠嗑一边搓玉米粒儿,两人相处得很好,也放心不少。
饭后她把杨妈妈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顾松江和宋春花下工回来了,一家人在东屋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进了小西屋,把早上烧上的炕加了把柴火,帮杨妈妈脱了棉鞋坐到炕头。
叠放在炕边的新棉被不见了。
林卫党昨天拿来两双新棉鞋,早上给杨舒影穿了一双,剩下一双林然然随手放进床头的破箱子里。
打开箱子一看,也没了。
她侧过身从空间里端出一碗热乎乎的麦乳精递给杨妈妈,“娘,喝点麦乳精暖暖身子,我出去一下,娘一个人乖乖的好不好?”
杨妈妈接过麦乳精,眼睛还是盯着她看,缓缓地点点头,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林然然微微笑着低头帮她整理一下头发,走出小西屋轻轻把门带上,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穿过堂屋,顺手从灶洞旁捡起掏炉灰的炉钩子,推了推东屋的门,门从里面别上了。
林然然抬起脚对着门用力一踢,只听“碰!”地一声,门别应声崩开,木门猛地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屋里顾松江一家正围坐在炕桌旁,顾松江抽着烟袋,其他人磕着瓜子,听到巨响所有人都吓楞了,目瞪口呆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林然然。
“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趁着大家愣神的功夫,林然然一个借力跳到炕上,冲到炕柜前猛地拉开门就开始翻找起来。
宋春花先反应了过来,吼着“小|骚|X,你要干什么?!”,冲上去就去拽林然然的腿。
林然然头都没回,把手里拿着的炉钩子往后一挥,狠狠打在她伸过来的手背上。
宋春花一声惨叫。
顾松江也急了,从炕上站起身就要去拽她。
林然然的钩子轮得飞起,逼得两人不敢靠近。
“你个小崽|子,你要干啥?”顾松江涨红着脸乍着胳膊不敢上前,毕竟是要脸的,对侄媳妇动手不好看,再被打就更不好看了。
“个小崽|子,你不想活了你。”宋春花尖叫着推着顾继革,“快去帮你爹把这小贱|人给我拽下来!”
顾继革本来在旁边有点傻眼,他|娘喊他一声才反应过来,双手撑炕就要上去。
林然然回身一脚踹在他肩头,把他从炕上狠狠的踹了下去,和顾小红摔在一起。
“林然然你不要太过分!”顾松江低吼一声,赤红着眼睛蒲扇一般的手掌一巴掌向她扇过去。
林然然一个闪身躲过去,顺势在顾松江腰眼上点了一脚,顾松江只觉得腰上针扎一样疼了一下,突然整个下半身不听使唤,双膝一软跌在炕上,加上刚刚想扇林然然用了全力,力道没卸,带着自己一头栽下炕,压在顾继革和顾小红身上。
“啊——压到我腿了!好疼!”
“我的腰!我的腰!”
一家人乱作一团。
林然然一边用炉钩子指着顾松江一家,一边一手快速地把炕柜里的东西拽出来扔在炕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东西。
炕柜下面有两个抽屉,用锁头锁得严严实实的,林然然可不管,眼疾手快地把炉钩子插在锁头上使劲一别,锁头应声而掉,抽屉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电池、雪花膏、布头、一小把票,还有厚厚一沓大团结,目测应该有个两三百。
看来顾家并不是把所有钱都藏在墙里了,还有余钱嘛。
“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宋春花看钱被翻出来快疯了,拽着顾松江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儿子女儿了,夫妻俩叫嚣着就冲向林然然。
林然然在炕上灵活地躲避着两人的抓挠,抓起抽屉冲他们一扬,抽屉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砸了两口子一身。
趁着他们低头捡钱,她从炕上蹦下来,紧接着一个健步冲到刚爬起的顾继革身后,轻轻踹上他的后腰,顾继革一个趔趄又摔在顾小红身上,两人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林然然趁着空挡一头钻进顾小红住的小隔间里。
炕边上有一个大木箱子,别开锁头,打开箱子一看,最上面放的正是自家的被子和棉鞋。
“那是我的被子!”顾小红冲了进来,张着手就来扯林然然的头发。
一脚踹在顾小红的腿上,林然然冷然地盯着顾小红,“再敢动我娘和我的东西,我打断你的腿!”
抱着被子和鞋往外走,顾继革握着拳头冲过来,林然然一脚把他撂倒在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顾继革和顾小红,勾了勾嘴角。
“大伯大娘,要是弟弟妹妹再敢惹我,我这个做大嫂的可得再好好管教管教他们了…”
“啊——你这个挨千刀的强盗土匪,你个丧门星,我要休了你,我要去告你!”宋春花不敢上前,扶着顾松江拍着大腿一顿嚎。
“没有天理了,没有天理啦~~~~~~刚娶进来的侄媳妇打长辈了,我要去告你!去村里告你!去县里告你!”
林然然已经出了东屋门,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瞅着宋春花和顾松江。
“甭跟我摆长辈的谱,我公公婆婆都活的好着呢。”
“去告吧,你们不去我还要去呢。”林然然收了笑,冷然地看着他们“告你们什么好呢?包办婚姻?贩|卖人口?还是……虐待军烈属?”
林然然身上散发出阵阵冷意和杀气,磅礴的气势压制着顾松江一家,他们纷纷转移了视线不敢和林然然对视,宋春花和顾小红也不敢再嚷嚷。
林然然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下他们,轻蔑地哼了一句“真是一家子贼!”。
炉钩子“啪!”地扔到地上,把一家人吓得一哆嗦。
屋里杨妈妈端着空碗呆呆地坐在炕上,看到林然然进来奇怪地问,“外面吵什么?”
“哦,没事,跑进来几只恶狗,被我打跑了。”
笑眯眯地把碗收走,“放心吧娘,我可厉害了~~”
“嗯呐,我们然然最厉害!”杨妈妈也笑眯着眼称赞道。
林然然把棉鞋放回破旧的木柜子里,又把被子抖了抖重新铺在床上,陪杨妈妈躺下,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杨妈妈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着墙都能听见东屋鬼哭狼嚎的叫疼声,咒骂声,哭嚎声,被顾松江呵斥后一家人的低声商议声。
林然然并没有特意去听,只是闭着眼睛盘算着以后的安排。
快到上工的时间了,院外传来敲锣的声音,顾志新边走边喊,“全村大会全村大会!下午上工前全村大会!都去村支部集合!集合啦集合啦!”
林然然轻轻拍了拍杨妈妈的后背,让她接着睡。
按照上午商量好的,她和杨妈妈先不去参加会议,等差不多了志新哥再来叫她们。
一来人太多了,人多口杂怕刺激到杨妈妈,二来顾东海始终觉得林然然只是个孩子,势单力薄的,应该由自己和林卫党两个大人为她出面分家的事情。
顾松江带着妻子儿女一起把堂屋的门用大铁锁锁得严严实实,出门前还狠狠冲着小西屋啐了口,盘算着到了村支部一定要告林然然一状,把她打人抢东西的事宣扬一番,先坏了她的名声再说。
顾家离村支部不远,凭林然然的听力也能听个大概。
村支部里一阵喧哗吵闹,人到齐后,顾东海敲了敲锣,人声静下来,开始开会了。
过了一会儿,村支部里仿佛炸开了锅,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又过了一会儿,声浪更高了,宋春花的哭嚎声,顾小红地喊叫,顾东海的大喝声,还有七嘴八舌的人声。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宋春花的哭嚎声还是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