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难受啊……”她浑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痛彻心扉。
“然然！”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顾磊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他昨晚几乎一晚没睡，想着然然最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不安又害怕，心里慌慌的,早上正要出操突然哨兵说招待所来人找他，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停了。
他冲到床前，看着林然然满脸泪水地蜷缩在被子里，小脸煞白，嘴唇上流着血，血液猛地直冲脑袋，眩晕了一下。
“哥……”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小猫一样虚弱。
“然然，哥在呢！”他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他微微颤抖的手臂轻轻拢着她，小姑娘单薄瘦弱的肩膀蜷缩着，颤抖着，好像一碰就碎了。
“然然，你怎么了？哪儿疼啊？”顾磊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林然然摇摇头，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全身绵软，好像所有的力量都随着泪水流出体外，体内的剧痛在痛苦的情绪下反而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哥，我难受……”
顾磊扯过棉被把她包的严严实实，杨妈妈拿来围巾外套给她盖好，他抱起她就往医院跑。
“然然坚持住！快到医院了！”
“不怕，哥在呢！”
一路上他一直轻声安抚着她，抱着她的手臂稳稳的，汗水顺着两鬓流下来，头上冒出一团团白雾。
“哥……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林然然流着泪小声嗫嚅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石头，然然怎么样了？”杨妈妈拎了一堆东西跑进病房，她跟不上顾磊，就收拾了一些日用品自己一路打听着找过来。
“晕过去了。”顾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刚刚医生来检查，没看出问题，说可能是太累了。”
“怎么会呢？然然说她难受……”杨妈妈坐在床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心疼得眼泪又掉下来了。
顾磊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喉结极速地滑动两下，上前扶住杨妈妈的肩膀。
“娘，然然会没事的，你去食堂打点粥吧，等会儿然然醒了该饿了。”
“嗯，”杨妈妈擦擦眼睛站起来，“我现在就去！”
等她走远，顾磊蹲在病床前，轻轻擦掉她脸旁的泪痕，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不然小丫头醒了该恼了。
他隔空描绘着她的嘴唇，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他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强烈地意识到，她已经融入到他的生活、他的生命里，他一辈子都不放开她！
突然，窗外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哀乐，军营里的战士们诧异地停下脚步，很多人从宿舍里跑出来。
广播员用沉痛的声音播报郑老逝世的消息。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呆呆地盯着大喇叭，突然有人哇地一声痛哭出来，仿佛按下了开关，所以军人都低头开始哭泣，摘掉帽子默哀。
顾磊呆立在病房里，眼圈发红地盯着窗外，突然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小姑娘。
林然然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杨妈妈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赶紧去找医生。
她隐约记得顾磊抱着自己去医院，看来是住院了啊……自己意识进入郑老的梦境，身体应该在空间里啊？难道是空间把她送出来的？把杨妈妈和顾磊吓够呛吧……
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头也晕晕沉沉的，经络隐隐作痛，但比早上好多了……
一位穿白大褂的军医快步走进来，问了她的情况，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问题了，多休息休息就能好。
杨妈妈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送医生出去。
她端着水杯过来，轻轻把林然然扶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喂给她喝。
“石头部队有事儿，刚走，一会儿就能回来。食堂给你熬了鸡汤，你喝点儿吧？”
“嗯，谢谢娘，你吃饭了吗？”
林然然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就是眼睛胀痛着，只能张开个小小的缝……
“然然，你答应娘，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杨妈妈眼里闪着泪花，“以后可不能这么吓娘了！”
“嗯！”林然然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不许再哭了，娘也不哭。”杨妈妈擦擦眼泪，把鸡汤端过来，轻轻吹了吹，“趁热喝吧，食堂给你开的小灶，可香了。”
她喝完鸡汤忍不住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病房里一片黑暗，窗边一个红点忽明忽暗的。
“哥？”
窗边的黑影把烟扔掉，迅速跑过来。
“然然，你感觉怎么样？”顾磊半跪在床前急切地问。
“好多了……哥，你抽烟啊？”空气中传来淡淡地烟味儿，林然然皱了皱鼻子。
“嗯，以后不抽了。”
“娘呢？”
“怕娘休息不好，我让她回招待所了，明早来陪你。”
顾磊喂她喝了半杯水，帮她掖好被子，眼神复杂难辨。
“然然，郑老……过世了，晚上部队办了追思会。”
“嗯。”林然然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在脸上留下两道阴影。
心隐隐作痛，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好像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
顾磊紧紧盯着她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脖子上的青筋崩起。
他一把把林然然揽在怀里，一手拖着她的小脑袋放在自己肩头，死命地抱紧她，好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然然，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一定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嗯嗯！”林然然被吓住了，从没见顾磊这个样子呀？
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手轻轻地拍抚他的后背。
“放心吧哥，我不会的，我要永远和你跟娘在一起呢……”
顾磊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直视着她的眼睛。
“然然，等三月份你成年了我就打报告，咱们结婚好不好？”
林然然被他的眼神惊住了，沉痛的，后怕的，小心翼翼的，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但她不会看错他眼里深深的浓厚的爱意。
“嗯！”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然然就觉得好多了，经络隐隐还是有点疼，这次强行短时间内快速引入灵气，到底还是伤到了，只能慢慢恢复了。
身上还是绵软无力，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好在现在每个人都眼睛都肿肿的，倒也不太突兀。
可是想到昨天她就是这个样子和顾磊两两相望就有点囧囧的……
第二天司令和政委都过来看她，听医生说她是累的，就叮嘱她好好休息，可不能天天上山给一团的臭小子们打猎了！这都累倒了！
消息传回部队一团的官兵更感动了，每天都有人偷偷上山抓山鸡，让食堂煲汤送来，领导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地装不知道。
林然然都不好意思了，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啊~~~
在医院住了几天她就闹着要出院了，再不出院一团的战士天天偷跑，影响训练成绩怎么办啊~~
杨妈妈看她好了也就同意了，不过从此就把她当成了瓷娃娃，每天出门都把她捂的严严实实的像个肉包子。
转眼过年了，今年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搞什么表演之类的，家属和战士们一起在大礼堂包了饺子，吃完就散了。
值得一提的是林然然指导着食堂和的馅儿，新鲜可口，一口咬下去满口汁水，又香又滑，配上蘸料简直人间美味，很多战士都是扶着肚子出去的。
过完年杨妈妈就张罗着回家了，跟儿子过了年，还定了婚姻大事，她心头幸福满足得不行，想赶紧回家张罗着准备起来。
林然然也想齐老他们了，自己不在家不知道他们年过得怎么样，虽然走之前给他们送去好多吃的，可他们几个的手艺……
还有吴奶奶和苗苗，不知道她长高了没有，走之前听说志新哥家的孙嫂子怀上了，也不知道咋样了，还有杨婶、李婶、田奶奶、林队长……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在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羁绊和牵挂……
顾磊托人定了两张卧铺票，林然然天天陪着杨妈妈买买买，买了一堆县里买不到的东西，这里可比自家那边儿物资丰富多了，还能买到不要票的东西，两个人每天都满载而归。
离开前一天，于政委的爱人方亚贤在家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把董司令一家也请来，给杨妈妈和林然然送行。
席间两个婶子拿他俩的婚事打趣，顾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林然然则根本不知道害羞，逗的大家哈哈大笑的。
到了离开的日子，还是小陈开车，顾磊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裹把两人送上车，他买的是两个相对的下铺，休息比较方便。
把行李塞到座位下面放好，顾磊抱了抱杨妈妈，杨妈妈忍不住哭了。
他擦擦母亲的泪水柔声安慰着，好容易把她哄好了。
转头看看林然然，她正没心没肺地掏桃酥吃呢，忍不住笑了。
揉揉她的小脑袋，“照顾好自己！等我！”
等火车开动，林然然盯着窗外随着火车跑动的身影，离愁突然涌上心头，忍不住趴在窗户上看了又看，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了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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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林然然意兴阑珊地趴在小桌板上,桃酥都不香了。
“妹子，刚刚是你儿子吧？长得真俊！你闺女也好看！”坐在旁边的大婶说。
刚刚小伙子来送站，半个车厢的人都盯着看,这一家子都太漂亮了，母亲柔美有气质,儿子高大帅气，女儿高挑机灵,穿的也体面,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我儿媳妇。”
杨妈妈满面红光的,自从儿子说他四五月就回家结婚,她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恨不得日子过得再快些。
“呦！这么年轻的儿媳妇啊！”大婶惊讶坏了,心里也暗自可惜,刚刚她看见顾磊眼睛就直了,自家是县里的双职工,女儿也在纺织厂工作,本来想套套近乎穿穿线呢……
林然然一见她眼睛的光亮暗了一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哼,男狐狸精名不虚传！
今天顾磊没穿军装，穿的是自己设计的衣服,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暗红色的毛衣,下|身是黑色的笔挺长裤,脚上穿着黑皮鞋,外套是和自己一样的风衣款棉大衣，脖子上围着杨妈妈织的黑色围巾。
这身衣服他穿上效果简直炸裂，把他肩宽腿长的好身材彰显无疑，像从现代T台上走下来一样,从房间出来走在军营里和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但是……
两人的衣服一看就是情侣款好吗？！怎么还有人觉得是兄妹？！
不过想到刚刚在镇上拍的全家福，心里又美滋滋的。
这趟车是快车，但也花了两天多才到，好在是卧铺，两人都没怎么遭罪，吃的也很好，毕竟炊事班给做了一堆零嘴儿带着。
自从林然然生病被禁止上山，无聊的时候就去食堂转转，指点他们做腌菜，做咸菜，还教了他们好几个新菜式，那段时间战士们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去食堂吃饭，炊事班受到好几次领导表扬，出去说话都硬气，当然更加感谢林然然。
所以当她和杨妈妈下火车时，不但没难受憔悴，反而满面红光，脸都圆了几分。
来接站的赵志刚都乐了，看她们带的硕大包裹伸手过来接，一个趔趄差点闪到腰。
“赵大哥，我自己来就行。”林然然轻巧地提起来背自己肩上，一点不费劲儿的样子。
赵志刚竖竖大拇指，两口子都不是寻常人！
这次时间比较充足，他邀请娘俩到自己家吃饭。
他家住在公安局家属楼里，三层的灰白色小楼，顺着楼侧的楼梯上去，走廊也是室外的，家家的炉子厨具什么的都堆在走廊上，正赶上饭点儿，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背个大包走过去还真挺费劲儿的。
赵志刚的爱人王丽琴是针织厂的，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很热情地招呼两人。
林然然给他家带了一大袋子特产，其中有一种柿饼，香甜软糯，咬一口好像吃软糖一样，口感特别好。
王丽琴早就见过顾磊，也总听丈夫提起杨妈妈和林然然，对两人印象极好，见了面见两人衣着整洁时尚，谈吐不俗，落落大方的，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倒真心想当正经亲戚来往了。
饭后娘俩谢绝了赵志刚留宿的邀请，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住人家里麻烦人家不说，自己也不自在。
第二天赶早班车回了县里，中午去宋县长家坐坐，下午搭邻村的牛车回村，远远看到村子，连林然然都觉得亲切自在。
原来自己早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啊……
离老远就见可乐摇着尾巴飞奔过来，冲过来就往她身上扑，伸着舌头使劲儿舔她的脸，苗苗也跟着叫嚷着跑过来。
接住小丫头往天上一抛再接住，“胖了！也高了！”
苗苗笑得嘎嘎的。
大家热热闹闹地回家，吴奶奶天天来打扫，屋里很干净，娘俩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大包小裹地去吴奶奶家。
帮吴奶奶做了丰盛的饭菜，把顾东海一家也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听林然然讲一路上的见闻，不时传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她把特产给大家分分，特意送怀孕的孙嫂子几瓶加了灵泉水的酸枣汁。
饭后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她们才知道过年的两个月村里发生了大八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