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哽咽，一个坐在窗边的中年男人奋力用拳头堵着自己的嘴，可痛苦压抑的哭声还是溢了出来，他哭得浑身颤抖，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打湿了满是沧桑的消瘦脸颊。
仿佛是一个信号，车里很多人都开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巨大的悲痛笼罩在所有人心里。
林然然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夺眶而出。
下了车，她使劲儿抹了抹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多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留给过去，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趁没人从空间里掏出两大袋子蔬菜肉和各种吃食白酒，拎了满手往作坊走去。
走进院子，退伍兵们都在埋头干活儿，包括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李城，也坐在轮椅上在桌旁操作着。
“嫂子。”大家看她进来赶紧打招呼，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林然然注意到院里桌子上的收音机还开着，这还是她怕他们无聊特意买来的，看来大家也都知道了。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劝大家劳逸结合，累了就多休息休息，而是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忙活起来。
院子里气压很低，退伍兵们咬着腮帮子，胳膊上的青筋都迸起来，紧握小刀用力地分割着药材，好像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的痛心和愤恨。
“嫂子……”王军瞥着她的脸色，他特别明白，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最难受不安的就是军属了。
“没事，你顾团长应该不在前线，再说他厉害着呢，不用担心。”
林然然故作轻松地笑笑。
自从得知南边的消息，退伍兵们就开始加班加点地工作，以前没有她看着他们就经常加班，现在更是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其他时间一直在赶工。
她劝了几次不管用也就不再劝了，只好不断制造机会给他们喝灵泉水，给他们吃空间里的食物，保护他们的身体不出问题。
她制作的药末已经通过周医生上交给上面检测，证实药物药效显著，也正是前线急需的，已经责成林然然制作，军方会统一收购运往前线。
这段时间她又让王军陆陆续续招来些退伍兵，都是退伍后家境困难人品可靠的，现在已经快20人了，都住在小院里，经过两天的培训上手很快，也大大提升了工作进程。
林然然在作坊待到很晚，直到末班车了才回家，以后的日子也一样，除了上课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作坊里，和退伍兵们一起抓紧一切时间制药。
这天部队开来三辆军用大卡车，荷枪实弹地来了二十多人，把整个胡同都封上了，惹得周围邻居离得远远地看热闹。
当带队的陈团长走进院子，整个人都惊呆了，院子和房间里二十多号人井然有序地操作着，大热的天穿着白大褂，带着白手套白帽子，脸上带着口罩，切割的、研磨的、称重的、混合的、装袋的，井井有条，汗水都要把衣服浸湿了。
坐在门口的小伙子看到他，站起来利落地敬了个军礼。
“首长好！”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敬礼，他还看见两个只剩一条胳膊的，还有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都没有了，但敬礼的手特别稳，望着他的眼神闪着光。
他环视周围一双双真挚热情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一直蹲在墙角装箱的小姑娘站起身，摘掉口罩走到他面前。
“你好，你是陈团长吧？我是林然然。”
陈团长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白大褂汗湿了一大片，脸热的通红，一小撮汗湿的头发粘在脸颊旁。
他是负责往前线运送军用物资的，来之前领导就特意向他交代，不要小瞧这个小作坊，作坊的主人把祖传的药方无私交给部队，使在前线的官兵受伤后死亡人数大幅下降，不知救了多少人，上面特批她开了小作坊做补偿，可她听说了前线的消息就加班加点地做前线急需的药，要不是人拦着还想无偿捐给部队呢。
他自然是怀着满心的感激来的，只是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也没想到她雇佣的都是些退伍军人，还有很多残疾兵。
“林然然同志，我代表广大官兵谢谢您！”
他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我保证，一定把药物迅速、安全地运到前线兄弟们手里！”
退伍兵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自己亲手做的药能够帮助兄弟们，减少他们的痛苦和伤亡，这段日子的辛苦就没白费！
陈团长指挥着战士把库房里一箱箱药物清点装车，写了张收条给林然然，临走前再一次对着所有人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等军用卡车“轰隆隆”地开走，附近的邻居们都围了上来。
为了保密和卫生，这段时间大院的门一直是紧闭的，虽然以前就说了是为部队做药，但大家还是有各种猜测，刚刚陈团长的嗓门又高又亮，他说的话大家听得一清二楚，听说是给前线官兵做的药，纷纷围在院门外讨论夸赞，要不是门上写着“禁止入内”都恨不得冲进来好好夸两句。
胡同的大爷大妈对偶尔出门的年轻小伙子们更加热情了，有工作有情义，还是退伍兵，正经有好几个抓着他们给介绍对象的，最后还真成了几对，当然这是后话。
林然然他们接着开足马力没日没夜地工作，要不是有她的灵泉水和各种营养品顶着，大家的身体还真吃不消。
这天，她照例在作坊里忙着，正指挥人往仓库里装蜂窝煤，天一点点凉了，再过段时间就不能在室外生产了，一定要保证煤炭够用，确保每个屋都暖暖和和的。
“然然。”院外传来杨妈妈的声音。
林然然赶紧拍拍身上的灰跑出去，杨妈妈站在吉普车边，后座上探出四个小脑袋，使劲儿跟她挥手。
“然然，你爹今天回家，咱们回大院住。”
林然然赶紧回头交代一下就上车了，好久没见顾长河了，真的很想他，也想打听一下顾磊的情况。
带孩子们走进别墅，顾长河正挺直着腰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人瘦了，但精神还好，紧皱的眉毛在看到他们进来后才放松下来，伸手接住冲过来的东子小海，再亲亲小宇小安，两小只好像还记得他，很给面子地咧着小嘴乐，爷孙几个在沙发上一顿腻歪。
吃完晚饭，顾长河让杨妈妈带四个小家伙出去散步，叫林然然跟他去二楼的书房。
进了书房他让她坐下说话，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南边不乐观，大概率要开战了。”他伸手摸摸口袋想掏烟，想了想又把手放下。
“石头……他们下周顶上去。”
“……嗯。”林然然点点头，低垂下眼睛。
“然然啊，石头他……”
“爹，不用说，我懂。”她抬起头，扯出一抹笑意。
“他是军人，服从命令保家卫国是天职。”
“我理解。”
顾长河欣慰地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做为一个军人，自己的儿子要上战场他感到无比自豪骄傲，但做为一个父亲，又怎么不担心害怕呢。
“等会儿顾磊来电话，你在这儿等等。”
他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林然然独自坐在书房里，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知道顾磊很厉害，功夫秘籍已经练到了第三本，整体战力有了质的提升，身体在自己的调养下也健壮结实，遇到危险的可能很低，可她的心还是一直悬着，心脏隐隐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林然然赶紧抓起听筒，“喂？”
对面一阵“撕拉撕拉”的声音，接着传来顾磊低沉的声音。
“然然。”
“哥……”她嗓音里带了些哭腔。
“傻丫头，哭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别怕，你哥我可厉害了！”
林然然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哥”呢，也是他第一次自夸。
“我才不怕呢，我相信你！”她吸吸鼻子稳定情绪，电话那头一定排着很多人等着打电话，自己不能浪费时间。
“我给你带的照片你要时刻揣在兜里，知道吗？”
“嗯，我一直带着呢。”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家里有我，爹娘和孩子们你都不用担心……”
那边突然传出有人喊顾磊的声音。
“然然，我要出发了。保重！”
“我和孩子等你回来……”林然然赶紧喊了一声，可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嘟嘟嘟”的声音，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等林然然走下楼，顾长河正和杨妈妈带孩子们玩儿，他们假装没有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东子担心地看着她，小海也靠过去倚在她身边。
小宇扶着沙发站在地上，扭头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她瞅，突然字正腔圆地吐出一句。
“妈妈。”
大家都惊呆了，林然然不敢置信地轻声问，“小宇你说什么？”
“妈妈。”
他这次的发音更清晰了，伸着小手向她要抱抱。
“妈妈的小宝贝！”
林然然高兴地不行，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
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东子小海嚷嚷着教他叫“哥哥”，顾长河和杨妈妈也围上来，“乖孙乖孙”地叫个不停。
小安被大家忽略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懵懵地看着大家围着哥哥夸个不停，妈妈还不停亲着哥哥，突然嫉妒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大家赶紧围过去安慰她，林然然把她也拢在怀里，在脸上亲了好几口。
“小安，叫妈妈！叫妈妈！”她兴奋地看着小女儿。
小安用带着水雾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圈，大家都用热切闪亮的眼神盯着她，等着她说话呢。
万众瞩目下，她张开了小嘴。
“嗝。”
第110章
78年12月,敌国出兵入侵柬国，在苏国的先进装备下自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在东南亚开始走上扩张道路，对华国的周边安全造成严重威胁。
同月,国家军委下达了自卫反击作战的决定和命令,昆阳军区和光州军区派兵组成边防部队,消灭入侵敌军,到月底，已有20多万华国军人集结在边境线上。
全国人民同仇敌忾，各地军需厂加大马力组织生产，军用物资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运向前线。
顾磊从指挥所开会出来，刚进营区,就见赵刚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报告团长！给咱们送补给了！”
他点点头,往补给车方向走去。
战士们正热火朝天地往营房里搬东西,明天他们就要和前线换防,很多物资清点后就要分发下去了。
“团长,这次也有嫂子的药！”一排长离老远就惊喜地嚷嚷。
要说在前线什么东西最抢手,非林然然做的药莫属。
顾磊团里大部分都是北方兵，特别受不了当地湿热的天气，还有就是当地的蚊子和各种毒虫，也给大家带来不少烦恼。
很多兵体内的湿热火气排不出去,得了湿疹和各种皮肤病,不碰钻心的痒,一挠更痒，皮肤被抓得一条条血凛子，疼得不敢碰。
有了林然然的药末就没问题了，用水把药末化开,连喝三天，保准把体内的湿毒排得干干净净，再把它和水涂抹到皮肤上，只觉得一股清凉渗入身体，好像一场甘霖把火浇灭了一样，从外到里的舒服，第二天疙瘩就干瘪结痂，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南方草丛里布满了一团团的毒蚊子和各种虫子，战士们为了隐藏行踪经常在猫耳洞和草丛里一趴就是一天，即使被虫子咬了也不敢动，经常一头一脸的包，更有甚者被毒虫咬了中毒牺牲了。
林然然做的驱蚊虫的药末按比例兑水，有喷壶就用喷壶喷到身上，没有喷壶就抹到衣服上，各种蚊子毒虫闻风而逃，坚决不靠前，最妙的是这药水只有微微的青草香气，味道并不浓烈，敌军离得很近也发现不了。
万一被咬了也不用担心，用唾沫沾点儿对付蚊虫叮咬的药末涂在患处，不出半小时原本硕大的毒疙瘩就消下去了，解毒效果杠杠的。
这些药到了前线就被大家抢着瓜分一空，但哪怕顾磊不去抢，他的一份儿也一直留在那儿。
上面领导可没藏着掖着，这些药是谁做的早就通报全军了，还有救了无数人性命的外伤药，药方也是同一个人无偿捐赠的，她就是顾磊的爱人，世上最伟大的军嫂！
现在他们团简直就是香饽饽，走到哪儿都有人用羡慕崇敬的眼神注视，再加上他们这些见过嫂子的跟人一顿神吹，什么长得美，厨艺好，会打猎，还是大学生，让听的人眼珠子都红了，现在林然然简直就成了前线战士们的女神。
顾磊狠狠瞪了一眼一排长，这帮家伙一个个咋咋呼呼吹吹嘘嘘的，就是欠练！
“上次开会强调的精神传达下去了吗？”
“报告团长！‘绝不让敌人利用我们的善心，重点防范老人、妇女和儿童！’已经传达到每名战士！请领导放心！”
“好！药物尽快分发下去，10分钟后整队出发！”
“是！”
顾磊走进自己宿舍，把汗湿的作战服脱下来换上新的，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张照片。
那是他走之前林然然精挑细选的一张，三令五申让他带在身上，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红着小脸腻在他身边，指着照片眼睛晶亮地说，“不管你在哪儿，我们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
照片上自己和妻子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宇和小安，身后的东子小海趴在他俩肩头，忘记当时说了什么，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哈哈大笑，两小只也露着小梨涡乐得甜甜的。
顾磊盯着照片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笑意，但很快就收拾心情，把照片揣到上衣最靠近心脏的口袋，出门整队出发。
然然，和孩子们等着我回家！
京市的冬天到了，天气越来越冷，军方特批了一个京郊的破旧厂区给林然然做制药车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