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仙突然间转过头来看她,认真地问:“你要不要再盖栋房子?你两个小孩呢,正好一人一栋楼。”
陈凤霞惊呆了。
她当然想在前进村多盖楼房,盖得越多越好。她又没什么本事,重生的金手指就这丁点儿大,当然愿意发挥到极致。
可问题在于她能力有限,盖楼一要有钱二要有地,这两样,她一律没有。
现在五层楼后面要往外头掏的三万块,她跟郑国强还在口挪肚攒呢。
胡月仙却坚定了语气:“你就一句话,你想还是不想。你要是想的话,宅基地我来想办法。钱我借给你们。”
对,就是要把家里头的钱都花出去。
花光了,姓黄的才没办法继续折腾。
第44章 买个别墅吧
陈凤霞感觉跟做梦一样,都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被胡月仙拽着绑在了一条船上。
有人帮忙解决宅基地还借钱给他们盖楼房当然是好事,就是这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胡月仙却觉得一点儿都不难。没几天,她就拿出了解决方案。
这些年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前进村也有不少人家房子早空了,一家老小都在外面扎下根来了。
房子靠人气养,这老房子没人住,时间久了肯定不行。与其放在手上垮掉,那还不如卖了呢。
“外人买是不让,但你们家不是已经在前进村落了户了嚒,可以买。你家买了房子之后推翻了盖新楼,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不知道是丈夫找小三养私生子的事情刺激了胡月仙,逼迫她飞速成长,还是原本只要不牵扯儿女情长,她就是个爽利能干的女人。
胡月仙给陈凤霞安排得妥妥当当:“到时候,我借你十万块,你再起栋五层楼,多敞亮。”
她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钱塞到朋友手上。
给哪个都比给那个狐狸精强。
等着吧,要是她不把钱花出去,姓黄的肯定要花在那个小婊.子身上。金戒指金耳环,那穿的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可怜她当年嫁进黄家的时候,还三金呢,连块手表都没有。
陈凤霞倒是不敢随便接,只委婉地表示:“黄主任同意不?这么大一笔钱,别到时候搞得黄主任不高兴,反而不好。”
胡月仙冷笑:“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这家里头我拿一半不过分吧。我一没抽二不赌,我借钱给朋友盖房子,天经地义。倒是你跟你家老郑商量一下,我这边是肯定没问题的。”
说到郑国强,陈凤霞也头痛。
她要找什么理由来说服这人呢。别说再盖五层楼了,就是再弄块宅基地,估计这人都不会同意。
疯了咯,老家安庄现成的宅基地放在那儿,他们不动,还跑到前进村花钱买人家的宅基地。
这不是脑筋不好是什么?
可到手的发财改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要是错过的话,她真能活活怄死。
陈凤霞再一次怀念她当年看的那些小说,难怪人家主角都想穿成有钱的寡妇。没有男人拖后腿,才是真自在!
郑明明挑好了书,从黄宵宇的房间里头出来,一字排开示意给大人看:“婶婶,我想借这几本。”
小宇哥哥说他留在家里头的书她都可以拿去看。她其实特别想全都搬回家。
因为她看书速度飞快,一本书没两天就能看完,可是妈妈实在太忙了,很少有空带她来月仙婶婶家。
唉,什么时候楼房才能盖好啊。
要是她家能够住进新楼房,那她就能天天过来借书看了。
郑明明跟着母亲离开黄家时,还恋恋不舍。
陈凤霞看女儿的样子,下意识地问了句:“明明,你想不想妈妈给你也盖栋楼啊?”
郑明明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再盖一栋楼?”
想,当然想,有自己的楼,就等于拥有了自己的城堡呢,好像童话故事里头的公主一样。
哪个小姑娘没个公主梦啊。
然而郑明明只心神摇曳了一瞬,就本能地摇头拒绝:“不用了,妈妈,我们家有一栋楼够住了就好。”
她家还欠着包工头叔叔的三万块没给呢。
陈凤霞却盯着女儿的眼睛,认真道:“钱不是问题,你告诉妈妈,想还是不想?”
郑明明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心中的渴望。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妈妈不会骂她。不管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是爸爸妈妈给不了,妈妈也不会生气骂她。
陈凤霞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想的话,妈妈来想办法。”
什么办法?她现在也不知道。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郑明明看着妈妈的样子,却又突然间改了主意:“妈,我不要了。”
陈凤霞奇怪,女儿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碰上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啊。怎么现在又往回缩了?
郑明明皱着小脸,支支吾吾:“我,那个,月仙婶婶会不会再挨打啊?”
在村里头盖房子,肯定得有钱有地。
他们家正在盖的那栋5层楼,宅基地是小宇哥哥的爸爸帮忙解决的。
那现在要盖的楼呢?
妈妈肯定不会再去找小宇哥哥的爸爸,因为他不好。他有老婆了,外面还养了女人。这叫包二奶,可坏了。
谁愿意跟这种人来往?
可妈妈不找他帮忙,还能找谁呢?
妈妈前头都没提要盖楼的事,今天跟月仙婶婶说过话,就讲还要盖一栋楼。那这事肯定和月仙婶婶有关系。
小姑娘忧心忡忡:“妈妈,小宇哥哥的爸爸会不会还打月仙婶婶啊?”
他爸爸都在外头有人了,肯定不会支持他妈妈要做的事。一个想做,一个不让,当然会吵起来。
他爸爸又不是自己的爸爸,从来不动手打人。那人看上去就好凶。
陈凤霞吃了一惊,赶紧追问女儿:“他打月仙了?你听谁说的?”
坏了,这两口子已经到这地步了!黄大发那个畜生打老婆连儿子都不避讳了?
女儿除了从小宇嘴里头还能从哪儿知道这事啊?
郑明明却一本正经:“我看到的啊。上次月仙婶婶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戴着口罩墨镜到医院去看病吗?我们班同学的妈妈挨了打就是这个样子。她怕我们看到呢,但我们班还有同学的妈妈在医院当护工,一眼就认出来她了。”
陈凤霞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这都哪跟哪儿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头郁结,只能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认真道:“月仙婶婶没挨打。那天她是眼睛发炎了,怕太阳刺眼睛。戴口罩是怕脸上晒黑了。”
妈妈的解释太勉强,郑明明没办法相信。
那天她看到了,小宇哥哥的爸爸抱着另一个女人呢。
电视里头不都这么演的吗,原配跟二奶撞面起冲突,男的肯定会帮二奶。
他们两个加在一起,月仙婶婶怎么可能是对手?
陈凤霞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解释这件事。
明明再聪明,也毕竟只是个9岁的小姑娘。她要如何理解大人的世界的肮脏事呢?
郑明明没得到妈妈的解释,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月仙婶婶会跟小宇哥哥的爸爸离婚吗?就像舅舅要跟舅妈离婚一样。是不是舅舅在外头也有了人啊?”
陈凤霞彻底傻了,完全没料到女儿居然能够发散性思维到这么广这么深。
只是她完全跑偏了,陈文斌家的事还真不是这样。
当妈的人不无担忧:“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佳佳跟你说的吗?她爸爸妈妈还在吵架?”
郑明明摇摇头:“没有,好像不吵了。不过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
陈凤霞这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知道女儿喜欢看书,自己也从来没拦着。但是她姑娘看的书未免也太杂了些,怎么什么都有啊!
陈凤霞摇摇头,认真地告诉女儿:“不是这么回事,夫妻吵架原因有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下次可别在佳佳面前说这个话,没凭没据的,那是张嘴就来。”
公交车来了,母子三人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郑明明特地拉着妈妈坐到了后面。
她要和妈妈说悄悄话呢,不能让司机叔叔跟售票员阿姨听见。
小姑娘坐在妈妈身旁,靠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我只跟妈妈讲呢。”
陈凤霞怀里头还抱着儿子,不方便伸手揉女儿的脑袋,就也把脸贴过去蹭了蹭:“那好,你就跟妈妈说吧。就是别人的家务事,妈妈讲不清楚也管不了,咱们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郑明明点点头,像是理解了。
车子开起来的时候,她又一次问妈妈要保证:“月仙婶婶真的没有挨打吗?”
陈凤霞点头,语气肯定:“没有。你想啊,要是打的那么厉害,她今天脸上是不是应该还肿着啊?”
郑明明想了想,勉强接受了妈妈的说法:“那倒也是,我们班同学的妈妈脸肿了半个月呢,听说都没办法出去见人。”
陈凤霞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他爸妈没离婚吗?”
都打成这样了,那个家里头哪里还能再待下去?要是不早点儿离婚的话,说不定下回她要进的就不是医院,而是火葬场了。
郑明明摇头,语气困惑:“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好像有些奇怪。”
陈凤霞总不好让女儿去八卦人家的家务事,就只能趁机给女儿做科普:“那你记得了,以后千万不能跟老打人的人在一起。无论男的女的。”
郑明明到底是小孩,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女的还打人啊?”
不都是男的打女的吗?
陈凤霞笑了:“这事儿可不分男女。”
上辈子住他们家楼下的小夫妻,当体育老师的妻子就有暴力倾向,三天两头将丈夫打得鼻青脸肿。
最后男方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将女的告上了法庭,还闹出了社会新闻。
那时候好多人都说那男的没气度,闹这么大,多没脸。
作为同个小区的邻居,陈凤霞却不愿慷他人之慨,替别人大度。家庭暴力这种事,无论男女都不对。都犯法了,人家凭什么不能告?
但这种事跟女儿好像又说不清楚。
陈凤霞想了想,就只能强调:“那种控制不了自己要动手的人,咱们就离他们远一些。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我们都舍不得动你一下,哪里能让外人欺负?”
郑明明还沉浸在女的打男的巨大震撼中,听了妈妈的话,她突然间冒出一句:“那月仙婶婶去学功夫吧。少年宫就有跆拳道班,专门教人功夫的。”
陈凤霞跟不上女儿的节奏,直接瞠目结舌:“啊?”
郑明明却一本正经:“小宇哥哥的爸爸在外头有人,肯定会对小宇哥哥跟他妈妈不好。他又高又壮,要是打起来,月仙婶婶会吃亏的。可如果婶婶会武功的话,他就打不过她了。”
陈凤霞呆若木鸡,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儿的话。
女儿成长得飞快,自己这个当妈妈的都跟不上了。
郑明明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错,她今天看到的书上有一个成语叫未雨绸缪。
她查过字典,知道是天还没有下雨,先把门窗绑牢。
学了功夫不就是绑牢了门窗吗?到时候就算风雨交加,那月仙婶婶也不怕了。
陈凤霞听女儿一五一十的分析,却笑了,意味深长道:“明明,有的事情不是光用功夫就能解决的。月仙婶婶是大人,她有自己的打算。盖楼房就是她的绸缪。”
郑明明疑惑,房子怎么能够打败小宇哥哥的爸爸吗?他那么高那么壮。
陈凤霞看女儿被难倒的模样,忍不住起了促狭心,故意逗小姑娘:“他再高再壮也打不倒房子呀。”
郑明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那是月仙婶婶的房子。到时候他要是敢打她的话,她跑回自己的房子把门锁上,他就没办法进去了。”
陈凤霞这回真乐了,别说,女儿想象力丰富。这种解释还真有点儿歪打正着的意思。
郑明明又点头,自言自语一般:“要是来不及跑过去的话,跑到我们家楼房里也行。我们不放小宇哥哥的爸爸进来。妈妈,那我们想办法多盖几栋楼房吧。”
陈凤霞点头,痛快地答应女儿:“好,我们多盖楼房,给你小宇哥哥跟月仙婶婶也留好位置。”
大女儿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然后她又“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知道吴若兰妈妈为什么不跟他爸爸离婚了,肯定是因为她没自己的房子。离婚走了,她就没地方待着了。”
陈凤霞想跟女儿解释什么是夫妻共同财产,但又感觉这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郑明明已经自顾自地点头,语气笃定:“没错,就是这样。他妈妈没有自己的房子又不挣钱,他爸爸打她,他她都不能躲。不然跑出去了,她要怎么生活?就跟娜拉一样。”
陈凤霞开始晕头转向,娜拉又是谁呀?他们班同学吗?可既然是小学生,那肯定是父母养啊。难不成她离家出走了?
郑明明噗嗤笑出声,眼睛都笑弯了:“妈妈,你不知道娜拉吗?娜拉就是《玩偶之家》里头的人啊。她丈夫不尊重她,她离家出走了。不过鲁迅有篇文章叫《娜拉出走以后》,说她离开了家也没出路,因为她没有谋生能力。”
鲁迅先生,陈凤霞倒是知道。新中国成立以后上学的孩子,就没有不知道鲁迅的。
可是她女儿现在才上四年级,就开始读鲁迅的文章是不是有点早了?还有那个什么《玩偶之家》,听着就感觉好复杂。
陈凤霞唏嘘不已,现在小学生的世界就已经这么复杂了吗?还是她家明明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啊。
她实在没能力在娜拉的话题上发表意见,就只能根据女儿描述的内容阐述自己的观点:“所以女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啊。这样就是碰上糟糕的事了,还有安身立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