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之为母当自强——金面佛
时间:2021-04-28 09:30:52

  上辈子,郑国强老爱念叨两个孩子没一个人字随自己,全都随了她。
  就这一点,陈凤霞没办法反驳丈夫,因为他写字的确好看,无论毛笔字还是钢笔字,都叫人眼前一亮。
  他们刚结婚那些年,村里还不时兴买对联。过年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对联都是郑国强写的。
  人家上门求,总不好空着手,什么红枣生姜糖都要带点儿,他家倒是连过年的零嘴都省得买了。这让郑国强很得意。
  结果俩孩子却没一个继承这天赋,写字堪称狗爬,跟他们光鲜体面的职业完全不搭。
  练字还是从小抓起,趁着女儿还上小学,时间不紧张,赶紧安排上吧。
  郑明明立刻垮下脸,老大不情愿地答应:“好吧,可我没本子了。”
  “本子的事情妈来想办法。”
  城中村有收废品的,那些被当成废品卖的旧书旧本子其实有好多新的,甚至压根没怎么用。把这些论斤两称回来,可比去文具店买新的划算多了。
  陈凤霞规划好了,颇为满意。
  等天黑透了,丈夫抱儿子回来时,她就立刻安排:“你给明明写几张字帖,明天起孩子开始练字。”
  郑国强没意见。
  事实上,他对家中大部分事情都没意见,也不嫌在孩子身上花费时间烦人。就是这人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才动一下,压根不知道主动。
  他一边答应妻子的话,一边拿起女儿的成绩单准备签字。
  看到身体素质栏目的时候,郑国强惊讶了一下:“啊,明明,你左右眼视力0.8啊。”
  陈凤霞一听,立刻想了起来,两个孩子将来都是近视眼。大女儿更是小学没毕业就戴起了眼镜。
  因为配眼镜的地方不正规,连扩瞳的程序都没有,眼镜不合适,她度数增加的尤其快。到后来,已经是一千度的大近视眼。
  郑国强开了家里的黑白电视,招呼女儿站在门口看,问她:“上面是什么字。”
  郑明明回答不出来。她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高的,坐在倒数第二排已经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老师在黑板上抄作业时,她就只能抄同桌的。
  郑国强叹了口气:“你以后少看电视,眼睛都看坏了。”
  郑明明看了眼父亲,垂下头没吭声。
  陈凤霞却突然间发火:“你哪只眼睛看到明明看电视的?她哪天不是帮我干活,什么时候看过电视了?你还真当女儿享了多大的福呢!”
  上辈子女儿近视早,她也拿丈夫刚才说的话教育过女儿。
  结果等到郑明明上大学的时候,她才突然间爆发:“《白眉大侠》、《奥特曼》、《樱桃小丸子》、《名侦探柯南》、《还珠格格》、《新神雕侠侣》、《少年包青天》、《流星花园》,请问这些电视我看过哪部?85后的童年回忆我什么都没有,我看什么电视了?我近视明明是因为二年级出水痘,你们还带我下田吹风。”
  当时陈凤霞哑口无言,女儿的视力的确是这个时候突然间下降的。
  可她那时不带女儿下田还能怎样?婆婆是永远不会帮她照顾哪怕一天小孩的。她又能指望谁?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进了这么户人家。
  郑国强叫妻子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讪讪道:“不是就不是呗,我就说一声。”
  “你这不是说一声,你这是在冤枉女儿。”
  她态度强硬,搞得郑国强本能地想躲:“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行了,我走了。”
  陈凤霞看他的样子就恼火:“你走哪去啊,大晚上的你想干嘛?”
  郑国强莫名其妙:“我去医院睡觉啊。”
  陈凤霞一怔,想了起来,离城中村走路半个小时,有家规模不小的医院。夏天天热,租房里头没办法睡人。郑国强每晚都是去医院,睡在候诊椅上。
  他是有地方睡觉了,她跟小孩呢?当然不行。医院人来人往的,不说怕染上病,来个人抱走了睡着的小孩怎么办?
  不怎么办,起码郑国强没想任何解决的办法。
  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丢下妻女,自己出门睡觉去了。
  陈凤霞一时间心灰意冷,想到了重生前女儿的话,结婚干什么,跟她一样当一辈子的老妈子受一辈子的罪吗?
  这个婚,果然是女人发昏才结婚。
 
 
第6章 肯德基
  郑明明忐忑不安地看着妈妈。
  虽然妈妈还没出声,可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妈妈不高兴了。
  这大概是家庭不幸福的小孩的通用技能,对于父母的情绪变化尤其敏感。
  郑明明看着还在傻乐的弟弟,心中叹了口气,只能靠自己讨妈妈开心了。她主动提出:“妈,我们搬竹床出去吧。”
  屋里头真的跟蒸笼一样,就算在床底下摆了井水,用电风扇对着吹,也热得完全没办法睡人。
  所以他们娘儿仨晚上只能睡在外头竹床上。说是睡,不如讲是陈凤霞给两个小孩扇蚊子,不然蚊虫能把人抬走。
  这也是为什么她中午睡得起不来的原因。
  陈凤霞摇头:“我们今天不在外面睡。”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生二胎的时候营养跟不上,亏了身体。现在看,夏天没捞到觉睡,也是伤身体的根源。
  人就跟灯一样,油都熬尽了,身体不垮掉才怪。她必须要找到能睡觉的地方。
  郑明明吓了一跳,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家的租房。她不想待在里头,实在太热了。一走进去,她就想喝水。
  “妈带你去凉快的地方睡觉。”陈凤霞打定了主意,就招呼女儿看着自己摸墙学走路的儿子,“咱们先洗个澡。”
  煤炉的火已经完全熄灭,一壶水兑上井水,娘儿仨就这样凑合着洗了个囫囵澡。
  她拿了条毯子塞进布包里,叫上女儿,“走,妈带你去睡觉。”
  母子三人站在肯德基门口时,郑明明先拉住了母亲,懂事地强调:“妈,我吃饱了,我不饿。”
  其实炸鸡的香气多勾人啊,她肚子饱饱嘴巴都忍不住分泌唾液。
  陈凤霞也想掏出口袋里头的五块钱,豪气地请女儿吃肯德基。
  她上辈子从来没进过这种洋快餐店。年轻时是吃不起舍不得,年纪大了以后,儿女点外卖到家,她尝了几口觉得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吃,油腻腻的,不爱。
  不过她倒是知道现在五块钱能在这里买点东西的。
  因为女儿上大学时第一次跟舍友出去吃肯德基,花五块钱买了两只鸡翅,心疼了好久。回家还跟她念叨说不划算。学校食堂两块钱能买一块相当实在的扣肉,配上三毛钱的饭,五块钱够她开两顿荤了。
  上大学的郑明明舍不得,现在陈凤霞捏着兜里头的五块钱,更舍不得花。
  她安慰女儿:“妈带你进去坐坐。”
  肯德基里头热闹非凡,那只会在电视广告里头出现的大白鸡捧着生日蛋糕,嘴里头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奇奇祝周奇奇小朋友生日快乐!”
  被一圈十岁上下的小孩簇拥着在人群中央的小姑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跟个小公主一样,自豪地大声道谢:“谢谢!”
  旁边的孩子人人脸上都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哇,奇奇给她过生日哎。
  现在肯德基进入中国还不到十年,洋快餐还隶属于高档的代名词。这个时候,能给孩子在肯德基里过生日,家里头肯定有钱。
  陈凤霞难以掩饰羡慕。人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比方说她,穷了一辈子,为钱烦了一辈子神,上辈子临死前都担心一双儿女的房贷跟后面结婚生小孩的费用。现在看到热热闹闹的生日宴,想到的就是这一场办下来怕是得大几百上千块的开销。
  抵得上丈夫在工地上干两个月了。
  郑明明却想不到这么多。她再早慧懂事,也就是个九岁的姑娘。看到同龄人热热闹闹地过生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如果是她该有多好。
  这世上,就没谁不羡慕更好的生活。
  陈凤霞为现实黯然神伤地收回视线时,瞧见的就是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生日蛋糕瞧。
  她猛然反应过来,女儿的生日。
  上辈子郑明明对家中怨气不小,其中被她哭着翻出来咆哮过的就有生日。
  农村人过生日没那么多讲究,基本上只过整岁的大生日。大人能给孩子准备的就是十岁跟二十岁。
  其中郑明明十岁那次,实际上是九岁,因为农村过虚岁,也就是今年。陈凤霞刚生了小儿子,那段时间身体虚的不行,根本就没精力张罗。
  让女儿跟她表姐一样去饭店搞生日宴会是不可能了。他们两口子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在家里头烧几个硬菜再摆桌酒也没戏,当时陈凤霞站久了都头晕。
  所以最后怎么解决的?外公外婆给郑明明买了套新衣服,舅舅舅妈拎了只生日蛋糕过来,就这么胡乱对付过去了。
  陈凤霞不记得女儿是什么反应,她倒是记得自己跟母亲抱头痛哭了一回。母女俩哭陈凤霞命苦,没摊上暖心的婆婆,没碰上能干的丈夫,是受苦的命。
  大概自己从那个时候起,就在心中怨怼起了丈夫吧。
  能不怨吗?就像郑明明长大后嘲笑的一样,她这个当妈的经历的就是丧偶式婚姻跟丧偶式育儿。什么时候都指望不上丈夫。
  拿女儿十岁生日的事情来说吧,陈凤霞身体扛不住,郑国强就不能站出来吗?哪怕是给女儿下一碗生日面,卧上一个荷包蛋,也不至于让女儿记恨一辈子。
  说到底,不过是他没心,她自己也没把这事当成多大的事。
  反正孩子小,以后再说吧。
  以后也没有以后,郑明明二十岁生日,其实是十九岁。当日她正高三下学期,准备高考。
  陈凤霞想着不能耽误孩子学习,就等到了郑明明考上大学,在升学宴上加了只蛋糕,一块儿办了。
  郑明明当日没反应,多年以后跟她吵架后才翻出来冷笑:“我不配过生日,我不配让你们多花一分钱,我贱!”
  陈凤霞记得自己当时被女儿气哭了,她气恼女儿怎么那么不懂事。家里条件困难,为着她即将要去读大学的费用,自己跟丈夫都愁白了头。
  什么助学贷款,找记者寻求社会帮助这些,他们统统不知道。没有人跟他们提过这些,谁会和农民工讲什么政策。
  穷人的穷,就是一堵无形的墙,连外头的信息也一并屏蔽了。
  三十岁的郑明明却完全不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因为她记得弟弟的十岁生日是在饭店里办的,还来了好几个玩的好的同学。
  对了,说到了三十岁,那是长大成.人后郑明明跟父母闹得最凶的一回。
  导火索是买房。
  那时候郑骁大学快要毕业,他们家在城里还没房。陈凤霞跟丈夫当然知道必须得早点买房。房价就跟坐火箭似的往上飙,越不买越买不起。
  他们搜刮了全部家底,连老家的楼房都卖了,也只凑出了五十来万,想给小儿子凑个首付。可即便他们看的房子已经偏的没边,首付最少也得近七十万。
  这十几万的缺口,两口子实在没辙,只好找郑明明开口。
  那时候,读完博士的郑明明已经被大学聘为了副教授,却一口拒绝为弟弟买房掏钱,并且反问:“我毕业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担心过我在城里没房要怎么过?”
  她不仅不掏钱,反而直接报团出国旅游。
  陈凤霞知道这叫报复性消费,因为这个大女儿平日节俭的一年到头新衣服都没几件,也不知道什么口红色。
  她委屈极了,她不是不关心女儿,可是女儿大学不是有职工宿舍吗?连水电费都不用出,她当然得先管没着落的儿子。
  毕竟不管手机推送的新闻怎么吹嘘,现实的婚恋市场就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受欢迎,没房的男人没人问津。
  母女俩都闹成了那样,郑明明三十岁的生日宴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况且,姑娘到了三十岁还没出门,还大张旗鼓办什么生日宴啊,生怕旁人不嚼舌根说她嫁不出去吗?
  陈凤霞想到了三十三岁的女儿还单身一人,连个对象的影子都见不着;一时间担心她会孤独终老,一个人死在家里头都没人知道,一时间在看三十三岁的自己连个夏天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又觉得女儿将来起码在这个节点过的要比自己好。
  大白鸡奇奇的生日歌终于唱完了,小姑娘周奇奇也许愿吹灭了蜡烛。
  陈凤霞看着满脸羡慕的女儿,没能扛住冲动,下意识脱口而出:“等你过生日,妈也给在肯德基过。”
  “真的?”郑明明的脸像被点亮的灯泡,瞬间明亮却又迅速暗淡,“我过过生日了。”
  陈凤霞心被揪了下,脸上还保持着笑容:“那不算,等你十岁正日子,再过正经生日。”
  肯德基里的生日宴其乐融融,吹灭蜡烛切蛋糕是最后的步骤。
  大概是家境优渥,他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又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蛋糕对他们而言完全不是什么稀罕物。小家伙们吃了没两口,就开始拿着奶油蛋糕嬉笑打闹,香喷喷的蛋糕滚到了地上,白花花的奶油沾到了脸上头发上。
  也许是经历过闹饥荒饿得两眼发黑的年代,又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出身,一直到重生前,陈凤霞看到旁人糟蹋食物都心疼。
  要玩的话,拿什么玩不好,为什么非得糟蹋粮食。
  中央搞光盘行动的时候,她跟丈夫就说领导不愧是到农村下放过的知青,晓得粮食是好东西,不能瞎糟蹋。
  现在,陈凤霞看着一群孩子将蛋糕、汉堡还有薯条这些真普通人家孩子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吃上的奢侈品扫了一地,旁边的家长们不仅不阻止,还在笑的时候;仍然心跟针扎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只是她没立场站出来说话,人家是花了钱进肯德基消费呢,她算什么,蹭地方蹭空调的盲流。
  他们这些农民工,可不就是现在城里到处撵的盲流。
  陈凤霞在心中叹了口气,招呼女儿:“看着弟弟,妈去倒杯水。”
  出门的时候,她带了杯子,因为她知道肯德基跟麦当劳可以免费喝开水。上辈子,她还因为自己晓得的迟,不得不花钱买过矿泉水,懊恼了好久。
  其实开口的时候,陈凤霞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发虚,生怕人家服务员晓得她没花钱买吃的,要翻白眼。可人家到底是大连锁店,工作的小姑娘态度真不是说的,笑容满面,给她倒了水,还叮嘱她小心:“开水有点儿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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