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震惊,没想到姜杰这孩子竟然这么拼。这是连国庆节都不玩的节奏了。嘿,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讲,放假不玩等于要了他们半条命啊。
杜宇鹏没等到陈老板的答案,不由得催促:“阿姨,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算不算创意金点子。”
“蛮好蛮好,可以试试。”陈凤霞随口敷衍,丝毫没撺掇人家的意思。
人小孩初三一上完就要出国留学了,还是安生度过最后一个学年吧。再说了,这一个两个都忙着做生意,这是要逼光了初三老师头顶上最后几根头发的节奏啊。
她不让初中生继续发散性思维,而是直接开启新话题:“你们十一打算怎么过啊。”
瞧这架势,不像是要到她家好好学习的状态。
初三学生毫无备战中考的自觉性,集体叽叽喳喳:“我们要去陈家庄玩,陈敏佳爸爸喊我们去看孔雀园。”
哇,孔雀大家都见过,江海动物园不小的。可是陈家庄的孔雀园养了整整几百只孔雀,那壮观的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地想要搓手手。
陈凤霞愣了下,哑然失笑:“呀,孔雀园都建好了啊。”
这事,陈文斌在孩子们放暑假前提过。不过后面大家一直忙忙碌碌的,居然都没回老家看。呵,时间过的真快啊,现在孔雀园也建好了。
陈敏佳积极邀请嬢嬢:“嬢嬢,你也回家吧。我爸说保准让我们都吓一跳。”
可惜陈凤霞没这个眼福,国庆节事情太多,不管是房交会还是梦巴黎这边都忙成陀螺打转。她这位老板随时需要出去压场子。就是今天中午,她之所以回家也不是担心家里小孩没饭吃。嗐,别说她家小骁了,连蔚蔚都会包馄饨,他们能饿到自己才怪。陈老板是回家拿资料,喝完这杯麦片,她还得回房交会现场盯着。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起码三百天在梦巴黎盯着,只房交会这样的重头戏,她必须得在幸福到家的桌子后面撑住。
小孩子们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小三儿更是叹气:“原来当老板也身不由己啊。人生真没痛快的时候。”
本来他还以为长大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呢。
大家叫他老气横秋的口吻逗得直乐,嘿,这小家伙,够能掰扯的啊。
外面响起了喇叭声,陈文斌已经叫了中巴车过来。瞧见陈凤霞,他挺乐呵:“呀,姐姐你这大忙人也下乡了?走走走,吃过饭就走。阿爹跟阿妈走火入魔咯,一个两个都住在厂里,连家门都不进了。”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生出了惆怅。本来有三个小家伙牵扯着,老头老太太做生意归做生意,关注的重心还是第三代。
现在,嘿,甭提啦。
早上还好,得亏三只崽子都在灯市口上学,不管姐姐还是三位大姑娘都能送。中午在学校吃,也还好。等到放学就惨了,得亏开小饭桌的人家也有孙孙在幼儿园上学,可以接完小的接大的,不然三个小娃放学后在哪里待着都成问题。
陈文斌想想都心酸,还跟姐夫说了回。结果姐夫也是个心大的,居然莫名其妙:灯市口的小孩都这样啊。现在还有人接有小饭桌呢,搁着明明像小骁这么大的时候是直接自己回家还得择好菜起好煤炉,等着爸妈回家就能炒菜做饭。
比起以前,很好啦。
得,当区长的姐夫养个娃都糙成这样,他这个大队书记还矫情个什么劲,当然是认清自己老百姓的本分了。
只是,心里总免不了酸溜溜,对着自家姐姐也有点小幽怨。
奈何陈老板甭说揣摩他这点小心思了,连他的脸都懒得看,直接挥手道别;“你看好小孩,我还得回房交会看着。”
陈文斌看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来得及喊一声:“哎哎哎,饭,我过来连口热饭都没的吃吗?”
回答他的只有关门声。
陈文斌再回过头,对上的就是小三儿认真端起的小碗和那张努力彰显真诚却写满了谄媚的小胖脸。四岁的小同学眨巴眼睛,企图卖萌:“爸爸,吃面条。”
陈文斌瞅着碗里青青白白的玩意儿,个臭小子,把荷包蛋干下肚了,就剩下了青菜和糊成坨坨的烂面条。
娘希匹,你只崽子,绝对是老子亲生的,否则没这么缺德。
第476章 一村一特色
陈文斌的那点儿小郁闷在中巴车驶入老家镇子的地界后就一扫而空。
首发点是杜宇鹏的惊叹:“小麦也种在水田里吗?”
别跟他说是水稻,十月份了,稻田里的水已经放了,马上稻子都能收割了,况且这绿绿的植物叶子尖尖的,还没有稻穗,绝对不能是水稻。
吴若兰伸头看了眼,以她一个好歹下农田体现过真正农家生活的少女身份十分笃定:“不是小麦,小麦不长这样。”
旁边的同学脑袋都快伸出车窗外了,试图辨认:“水芹?叔叔,你把水芹都推广到这边了?”
郑明明和陈敏佳异口同声:“不是水芹,叶子不一样。”
最后还是在农村生活了好几年的表姐妹试探着猜了半天,推断这是荸荠。
车上的同学都惊呆了,个个难以置信:“这么多荸荠?”
哈,农村种荸荠他们知道。那个《受戒》上小英子家就种了一亩田的荸荠。可是像这样连成片的种荸荠,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文斌十分享受小孩子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表面上却淡定得不行,姿态甚至摆出了点儿漫不经心的意思:“啊,这是大王村,他们村有六百亩荸荠田。”
大家集体目瞪口呆,就连郑明明和陈敏佳都面面相觑。六百亩荸荠田,她们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大王村的人是拿荸荠当饭吃的。
车上的人又喊了起来:“鱼,鱼,田里有鱼!”
田埂上还有排队摇摇晃晃往前走的小鸭子呢。
郑明明福至心灵:“舅舅,是你让他们种的!”
对,是感叹句不是疑问句。
陈文斌眉眼间已经掩饰不住小得意:“哎,也不能说是我。刚好请水生蔬菜专家来我们陈家庄指导工作,有人找上我们村的门,非要请人也去他们村去看看。人家教授就说他们村可以搞莲藕—荸荠轮作,套养黑鱼。”
陈敏佳也反应过来:“爸爸你帮他们卖吗?”
陈文斌就一副实在没办法的模样,似乎相当为难:“哎,让他们自己去城里卖,他们非说人生地不熟的,要我帮忙。我这也是没办法。乡里乡亲的,夏天那会儿起莲藕的时候就找到了我,我总不好不管。”
吼,郑明明脑海里的小人在眉毛跳舞。
郑骁已经积极拍起了马屁,啊不,是表达小学生单纯明净的崇拜:“舅舅,你太厉害了。”
小三儿也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尽职尽责地当好应声虫:“爸爸好厉害。”
他的小姐姐就充分体现了大一岁半的优势,语气真挚又热烈:“毫无疑问,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爸爸。”
哎哟喂,这话可真是说到了陈文斌的心坎上了。郑明明就看着舅舅的嘴角嗖的一下挂到了耳朵上。
陈敏佳想捂脸,不是说小孩子才好哄,三两句好话就乐淘淘的找不到北了吗?为什么她感觉爸爸也这样。
吴若兰将目光又重新挪到了车窗外,哈,她可记得陈叔叔当年为了省下交蔚蔚超生罚款的钱在福利院搞出来的那一出唱念做打俱全的好戏。嗯,大人开始在孩子面前要脸,在意小孩的看法说明什么?应该算进步啊。肯定算。
毕竟她那位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可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要过脸。
吴若兰突然间又开始眼睛发亮:“菜,好多菜。”
这回大家都不猜到底是水稻还是小麦了,直觉告诉他们,肯定是蔬菜。又是大片大片的蔬菜,绿油油的,长的可真茂盛。众人一番推测,还是郑明明猜出了答案:“西洋菜。”
她能猜中不是因为她对各种蔬菜了然于心。她再爱看各种农业杂志也是个碰上大假日才会回乡的中学生,能有多了解。况且西洋菜在本地压根就不属于地里常见的蔬菜。她之所以能够猜到,不过是托了水田的福。水生蔬菜的种类要比旱地菜少好多,用用排除法,多猜猜,总能猜对的。
杜宇鹏叹气:“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不会做的时候猜也要猜的讲策略。”
看看,这个西洋菜都已经长这么高了,马上就快能收割了吧。
大家看着一眼都看不到尽头的碧色,集体赞叹,这个村该不会全都种西洋菜吧。西洋菜煲鱼汤还有烫火锅都蛮好吃的哦。
陈文斌不假思索:“那当然,不成气候我跟饭店推销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嘴。人家总不能三瓜两枣地收东西吧,必须得有稳定的货源供应。”
杜宇鹏猛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叔叔,你该不会让每个村子都种一种特色菜吧。叫,一村一品?”
陈文斌可不承认:“哪里是我让他们种的,都是自己来的。专家也是他们自己请回去看的。我最多就是捎带着帮忙收收货,往江海送菜的时候给他们带过去。”
呵呵,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谦虚啦。到底怎么回事,初三的学生又不是傻子。分明就是他当上了大队书记,目标就是整个镇。
看看,都种了些什么啊,菱角、莲藕、荸荠、茨菇、芡实、茭白、水芹、荸荠、莼菜、蒲菜,养的有泥鳅、黄鳝、鲫鱼、黑鱼、鲶鱼、昂刺鱼、小龙虾、澳龙、螃蟹,田里面还有鸭子,简直就是水田乐园。
杜宇鹏赞叹:“陈敏佳,你爸真厉害,居然全镇的人都听他的。”
他有位堂哥在镇政府挂职,每次家庭聚会的时候都听到堂哥倒苦水,什么基层工作难做,农民根本不听指挥。你说向东,他非要往西。到时候吃了亏又找政府闹腾,都刁的很,越穷越拐。
杜宇鹏真好奇,陈敏佳的爸爸到底是怎么让这么多人都乖乖听话的。他也好取经回去堵住那位怨妇堂哥的嘴,天天跟个祥林嫂似的,真是烦死了。
陈敏佳哪知道她爸的门道啊。连姑爹和嬢嬢都搞不清楚她爸的脑袋瓜子。
郑明明倒提了句:“今年过年的时候,很多其他村里的人都主动找上陈家庄要给舅舅干活。”
农民或者说劳动人民乃至人类的思维模式其实都差不多,那就是趋利避害。其中大部分人又倾向于规避风险,宁可少挣点钱也要避免蚀本。舅舅能帮忙把田里的菜和鱼虾卖出去,大家自然就愿意将东西交给他处理了。
赚差价?这事大家都知道。没谁会觉得让人赚差价亏了。人家出车出人又出卖菜的门路,人家当然得赚钱。反正大家到手的钱比以前多就行。
这些话,她没和杜宇鹏说,但是杜宇鹏已经自然而然地理解她之前的话:“哦,大家看到陈家庄搞种养殖,所以也跟着一道弄了是吧。”
嗯,难怪陈叔叔要找农科院的专家来指点呢。凡事最怕一窝蜂,尤其是新鲜蔬菜。市场就这么大,你要是门路没打开,一窝蜂的菜全从地里冒出来了。那肯定会造成恶性竞争,彼此间胡乱压价,最后亏得哭都没地方哭去。
嗯,也得亏陈叔叔来这一手,才把整个镇子都搞得像模像样。
大家一路看西洋景,最后惊讶地得出结论,居然都没有什么金色的稻田。放眼望去,都是经济作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语文课代表都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如果大家都种蔬菜水果,那地里不长粮食,我们吃什么啊。”
好像种粮食不挣钱成了公认的事实,连电视上说起农业致富讲的也是改种某种蔬菜或者把农田变成池塘搞养殖,绝对不会是种水稻种小麦发家。
嗯,那种有机出口大米不算,那就不是一般老百姓家庭吃的东西。
陈文斌笑嘻嘻的:“去地广人稀的地方种庄稼啊。五谷杂粮好保存,运到全国各地给大家吃都没问题。蔬菜不一样,蔬菜就是要吃新鲜的,就应该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种蔬菜搞养殖。这样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啊。”
初中生们集体哑口无言,他们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大队书记的逻辑。大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感觉他讲的似乎又很有道理。
就是那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土地通常不肥沃,能大面积种植庄稼吗?最好可以,这样就可以大规模机械种植机械收割,能省好多事,说不定还能减少农药的使用量。为啥?因为条件恶劣的地方,连虫子都活不下去呗。
大家说笑间,车子已经开到了陈家庄。下车时,好几位同学都发出了惊呼。之前他们当中有人来过陈家庄,可是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看看地上的路,已经变成了水泥道,不仅是进村的这条,还有沿着水渠往田里去的大路,他们敢保证,以前肯定没有。连水渠都没有。嘿,水渠灌了水,水渠上还长了菜,好绝啊。
陈文斌美滋滋的:“水渠是国家修的,今年刚修的。嚯,上头来人动作就是快,刷刷刷就修好了。”
当时看得正在修村里路的陈家庄人可羡慕了,真希望人家能顺带着给他们把一条通往农田,一条往山地去的路都修好。可惜,显然是白日做梦,只能他们大夏天的还得自己忙碌。
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路没白修,现在的陈家庄跟前面相比,又大不一样了。十月的太阳多明媚啊,连蓝天都被照耀得格外澄澈高远。遍地的绿色肆无忌惮地绽放出鲜嫩的张扬,简直就是青春的节拍。
难怪古人要写秋尽江南草未凋,何况只是十月份呢。今年整个陈家庄都积极投奔向经济作物的怀抱,放眼望去,大片刚栽种下去没多久的水芹菜实在是娇嫩到让人心生怜惜。就连澳龙都被拘在了水沟里,防止它们过于激烈,直接干光了嫩芹菜。凑近了,大家还能闻到水芹特有的清香,感觉好玄妙啊。
连着水田的是大片的水塘,那是陈文斌的承包的鱼塘,鱼塘的尽头还有养猪场呢。今年他扩大了规模,养了整整三十头猪,目标是为鱼塘提供充分的有机肥。此时此刻,他的四季水芹生长繁茂,每天都要有人收割,他打算就这么一直收割下去,直到芹菜不再长为止。
杜宇鹏哈哈笑,十分佩服:“叔叔,你这是把芹菜当成韭菜长,割了一茬又一茬啊。”
陈文斌指着水渠里绿油油的作物道:“韭菜在这里呢,今年先试试,长得好,再多种些。”
孩子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哇,芹菜也长到水上了?好吧,水芹、空心菜还有娃娃菜也就算了,郑明明他们毕竟在农科院的实验田里看到过。可是这个韭菜长在水面上,他们真是头回瞧见。刚才乍一眼瞧过去,就连郑明明都没往韭菜的方向想,反而误以为是什么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