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任对包地没啥兴趣,她就郁闷人跑了,春节的演出要怎么安排?
陈凤霞安慰了她一句:“人不够就少接点活吧。两年不着家,家里想得慌也正常。等开过年来再说吧。”
方主任却拉着脸:“我这边好讲哦,开过年的小伙子是不缺的。我就怕你那边过完年一个个大姑娘就变成小媳妇了。”
陈凤霞摊手:“那我也不能绑着人家啊,要走的话,脚在她们身上,什么时候都能走。不过他们这次回去,其实主要目的是修路。家家户户能撑门面的小孩好歹要出个代表,春节的时候要在新路上祭祀。”
这算什么奇怪的规矩?
好吧,现在也没人关心这个了。胡老板和方主任都惊讶得不行:“他们开始修路了?不是说承包田亩花了不少钱嚒,现在哪来的钱?”
“嗐,也是没办法。”陈凤霞在涌泉县有杂七杂八好几个合作社,还资助了女学生,所以跟那边的联系就紧密很多,知道的情况也自然不少,“之前不是在那里种了摸摸香嚒,后来又种了金盏花、洋甘菊、迷迭香一堆香草。现在已经丰产了,香草再靠人靠牛车驴车拖出来不方便。他们就琢磨着自己修路,也不要多好,把种植基地往外面的路都平出来,到时候起码车子能开进去。”
要致富先修路,这道理大家都懂。国家那么大,要是一个个地排,还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轮得上他们。所以涌泉县政府自己筹措了一部分资金,各个村寨又集资掏了一部分钱,还有就是陈凤霞也把今年合作社的利润给让出来了一半,冯丹妮的公司也出了些钱,将将凑了修路的启动资金。
倒不是涌泉方面逮着羊就往死里薅,而是两位老板都感觉路修好了也方便她们做生意。起码运输成本能降低不少。
方主任还是郁闷:“这修路谁不能修,非得喊他们回去做什么?”
陈凤霞笑道:“也就是春节那半个月。他们从外面请的工人回家过年了,得开过年才过去。”
胡月仙和方主任集体喊停,等等,是不是她们错过了什么关键点?涌泉县还从外面请工人?有没有搞错,涌泉县的人自己都出去打工啊。那边的经济情况她们又不是不知道。
陈凤霞笑眯眯的:“嗐,都是去新疆采棉花的工人。十月份活就结束了,跟着布哈他们一道开垦了盐碱地又种了树,等到十一月份天冷得吃不消,他们就离开新疆。涌泉县现在香草不是种的特别多嚒,他们那边冬天暖和,香草可以一茬接着一茬不停地长。这又要修路又要收割香草,人手就紧张。刚好一道去新疆打工的人回乡也是猫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事情做。布哈就问他们愿不愿意去涌泉县修路割摸摸香。有人心动,就跟着一块去了。”
听故事的人瞠目结舌,呵,啥叫鸟枪换炮啊。这才多久的功夫,涌泉县的人都当起了东家,已经从外面雇人啦。
陈凤霞哈哈笑:“讲真话,要不是我事情多,娃娃们马上要中考了,我都想去涌泉县猫冬。丹妮说了,他们那边冬天是真暖和,舒服得很。”
涌泉县政府这样积极地推进乡村道路修筑,也是存了想发展旅游业的心。眼下乡村旅游的概念渐渐红了,大家都明白跟外面的世界接触越多,发展机会就越大的道理。涌泉县自然风景好,民族文化也有特色,想打出名片来再正常不过。
胡月仙和方主任就同时埋汰陈凤霞:“行啦,你白想想就差不多了。现在都要过年了,哪里能离得开人?”
这是大实话,就算她咬咬牙一跺脚丢下手上的事情不管,潇洒走一回,家里其他人也走不开啊。
郑国强不用讲。自从他区长前面的那个代字去掉之后,连石书记都开始往他手上交事情,隐隐要让他再加个代字,不过后面跟的区委书记。这大过年的,从来都是领导最忙碌的时候。什么看望春节期间坚守岗位的广大职工,什么探望五保户困难群众,类似的活动一个不能少。
陈文斌也无需提。去年春节他还没怎么准备呢,仓促上阵都带领乡亲挣钱过了个踏实的肥年。今年他从进了腊月就开始统筹谋划,简直想让人瞧不出江海是个人口输入型城市的节奏,那挣的钱也要翻好几倍的。这种节骨眼上,你让他出去玩?他心动,周围人也要打断他的腿让他一动不动,老老实实趴窝里挣钱。
谁让他现在是个大队书记呢。
那就还是老实就在陈家庄过年吧。
陈老板叹气认命了。
三只小同学坐在电视机前看王月荣主演的那部获奖电影,陈敏佳过来叮嘱他们看完电影就赶紧出去晃晃,别看坏了眼睛。瞧着电影画面,大姐姐随口说了句:“哦,这是那年在海南拍的吧。”
郑骁是小哥哥,记得最清楚:“嗯,那年我们要去海南过年的。”
为什么没去成呢?蔚蔚和小三儿的目光全都跟着郑骁挪到了陈文斌脸上。其实时间隔得有点儿久,小孩子忘性大加上原本知道的内容就不多,三小只现在还真搞不清楚当初怎么就没去成海南。
但这并不影响小朋友们满是怨念的眼神,反正他们知道罪魁祸首是他就行了。
陈文斌感觉自己躺着都中枪,喂喂喂,你们这群双标的小崽子,今年大家出不了远门明明是因为郑区长。他一个大队书记,了不起就是过年少挣点钱,他随时都能抬脚的。
哟哟哟,瞧这漂亮话讲的。
陈家老两口直摇头,只招呼人:“国强,文斌,都过来敬祖宗了。”
第三代的大孩子跟小孩子也感觉跳起来,跟着跪在香炉前磕头祈福。祖宗有没有能力保佑是回事,大家的心意到不到位是另一回事。总归,是那个意思。
现在的春节假期很奇特,不是从除夕当天放假,而是自初一才开始算。虽然实际情况中,大部分单位除夕前就开始放假,就连郑国强以前也是除夕当天上午最多去办公室点个卯,完了大家集体撤退。但现在他不是区长嚒,得以身作则。所以他让其他同志中午在单位吃过饭就走人,自己愣是熬到下午四点多钟才离开区委政府大楼。
让他自己实话实说,熬了那小半天的功夫又能开展什么工作呢。连除夕值班的同志都身在曹营心在汉来着。但规定就是规定,制定出来就得执行啊。
为着这个,今年老陈家的年夜饭就开席的格外迟,外面的天都黑透了,是实实在在的年夜饭。
大家上桌的时候也饥肠辘辘,所以吃得尤其香。
今年负责掌勺的陈高氏就认真地点点头:“嗯,有经验了,明年过年也净净透透地饿你们一顿,到时候个个都吃得香。”
小三儿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睛瞪得滴流圆:“奶奶不能饿我的,饿了我就不长个子了。”
他的话不稀奇,但胜在表情够夸张啊。那副戏精的做派,难怪每回他们跟着姐姐们去拍摄基地探班王月荣顺带着当群演的时候,小三儿都能被导演相中演戏。假如不是他年纪太小,出去拍戏身边必须得有大人跟着,而家里人谁都抽不开身,他连电影都拍上了。
餐桌上的人都笑出了声。
陈大爹还端起了酒酿圆子碗,意思性质地招呼大家碰杯:“今年不错,大家都有进步。明年加油,争取更上一层楼。”
一家老小赶紧举起手里或盛了饮料或装了茶水或是祭祀时用的白酒的杯子,跟着一块儿碰杯,嘴里说着吉祥话“新年大吉,万事如意”之类。
一家之主喝完了酒酿之后,还示意女婿:“国强,你讲两句。”
郑国强冷不丁被老丈人cue到,还真没打好讲话稿。不过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干部,被拽出来讲话的时候少不了。现在岳丈发话,他硬着头皮也得开腔:“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我讲,今年大家都是好样的。阿爹阿妈不用讲,现在厂子都办得有声有色,我看我们办公室刚来的大学生都在啃鸡爪。文斌和桂芳也是好样的,今天都忙到天擦黑才进门。明年肯定能更好。凤霞也用不着讲,哪个都晓得我们家陈老板。至于我们家的小孩,谁不羡慕我们运气好,小孩个个都懂事的不得了。”
哎呀,领导这是在走肯定鼓励为主的路线啊。被夸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连陈大爹都表示过完初一他就要回江海了。过年时逛街的人多,尤其是小孩子,手上有压岁钱,就愿意买零嘴吃。他开在市区的零食店应该能做一波生意。
陈文斌感觉阿爹说的有道理,过年期间的奶茶店也会受欢迎。
只不过,他2002年发展的新动向是增加养殖新品种,他要养天鹅。他去南方大酒店给人送孔雀送大闸蟹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爱吃天鹅肉。他就打听了,这个属于特种养殖,有证就能养。刚好他养孔雀的时候办了证,所以从程序上来讲,此事顺理成章。
啊,这事大家当真头回听说。之前他不是计划要种木耳养香菇来着嚒。
陈文斌一挥手:“这事又不冲突,香菇木耳我又不能替它们长,难道还要我盯着收啊。养天鹅不一样啊,这事还就我能干。”
哎呀,这人吹牛的功夫当真见长。请问他见过几回天鹅?不要以为孔雀能养好,天鹅也一样,压根不是一回事。
陈文斌一本正经:“我跟你们讲,还真就差不多。所谓落毛凤凰不如鸡,养孔雀和养鸡差不多。养天鹅呢就和养大白鹅养鸭子大差不差。”
陈敏佳突然间跟郑明明咬耳朵:“我现在我爸跟你妈是亲姐弟了。”
因为将孔雀=鸡,天鹅=鸭+鹅这样的逻辑模式,怎么听怎么都像嬢嬢能做出来的事。就好像嬢嬢一直把玫瑰天竺葵叫成摸摸香,高大上的牛排和披萨也能被她做成街头牛排跟披萨,谁都能去打牙祭。
现在,爸爸也要将天鹅当成要养啦。
陈文斌笑嘻嘻的:“后山那边不是还有块七八十亩的荒滩嚒,又有现成的水。我本来是想着要不要把孔雀园扩建到那边去的。现在想想,还是养天鹅划算。从鹅苗到长成,天鹅三个月就能出笼。一只一两百块钱没问题,虽然比孔雀少,但长得快啊,卖起来也简单。再说了,到时候人家来咱们村上,又能看到孔雀又能看到天鹅,那意义可不一样。天鹅肉也挺好吃的。”
小三儿正在吃烧鹅,闻声突然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文斌:“爸爸,你会不会变成癞□□啊?癞□□吃天鹅肉。”
餐桌上的人集体笑喷了。
陈文斌瞪眼睛,吓唬小朋友:“嗯,会的,你马上就要变了。你吃的这个烧鹅就是天鹅做的。”
可怜的幼儿园小同学惊恐地捂住自己嘴巴,大眼睛立刻水汽弥漫。
陈高氏伸手拍这个不着调的爹,哪有这样吓小孩的!
陈文斌正哼哼唧唧呢,院子门响了起来,外头传来焦急的声音:“文斌,快来,有人往塘里下农药。”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桌瞬间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妈呀,陈家庄的池塘都是宝贝,水里养鱼养虾水上种菜,现在往塘里农药,这是存心要毒死塘里的东西。
第485章 一把头摁死
农村人最重要的生产工具是田,但是庄稼种下去之后,也没谁会天天盯着庄稼不错眼。等到该打农药的时候打农药,该灌溉的时候灌溉,完了要收割时再下田就差不多了。就是自家自留地里的菜,一天三顿都要吃的东西,谁也不会看着。
因为这有啥好盯的,谁还会对田里的东西使坏不成?最多拔两颗菜摘两根黄瓜西红柿罢了。
多少年没见过的事,这大过年的偏偏就发生了,而且做事的还不是生人而是熟面孔,是陈家的老亲,去年闹出大新闻的陈家三表舅。
除夕夜团圆夜,家家户户吃年饭放花炮,人人脸上笑开颜。一片欢声笑语中,三表舅家却是凄风苦雨。他们家儿子自从以强.奸罪被抓了之后一直关着,到今天也没放出来。旁人家里都几代同堂,就他家只他和哭丧着脸的老婆相看两相厌。
明明是年夜饭,两口子居然都凑不出像样的祭祖的菜。
三表舅喝酒啃咸鸭,越啃越火冒三丈,感觉自己就是被自己表姐一家人给坑的。他的逻辑路线如下:如果不是陈文斌那王八羔子大过年的还安排人打工,他家儿媳妇(嗯,现在他认为是儿媳妇了)就不会下田割水芹,也不会滑了胎。现在他都当爷爷了。而且只要儿媳妇生了他们家桂生的小孩,还怕她会跑吗?现在他家桂生不仅不会被抓走,还已经是有钱人家的女婿了呢。
好家伙,亲家翁家里那么多果园都是下金蛋的母鸡哦。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陈家人的错。他们不顾亲情,害得他没了孙子;他们无情无义,无耻地拆散了一段好姻缘;他们缺德冒烟,还把他家桂生投进了大牢。
三表舅决意要报复,他有心想让亲家吃点苦头。可惜大过年的,去人家村里的车子跟船都停运了,他靠两只脚板实在没能耐走过去。于是他将双份火气合并在一处,集体发泄到陈家庄的陈家人头上来。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怀揣农药瓶子往陈家庄来了。他本意是想毒死陈文斌养的那上百头大肥猪,奈何他迟了一步。因为年前陈文斌做主将猪全都杀了,按照户头分给每家每户当春节福利。所以现在猪圈空荡荡,小猪都还没捞过来呢。正月里大家都忙,等出了正月天暖和再讲。
三表舅去猪圈扑了空,只灌了一肚子冷风,便愈发气愤,将农药瓶的目标转移到了鱼塘。都是种老了地的,谁还不晓得农药毒死鱼的效果有多惊人。他想着大年夜里,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一瓶农药一倒,神不知鬼不觉,就当是恶人自有天收,让他们家去卖贼老天吧。
结果三表舅不晓得陈家庄的规矩。自打农业合作社正儿八经立起来之后,全村上下居然不用人讲,自发开始生产队模式。最基本上的表现就是巡逻看守,不给人找机会搞破坏。今年一年家家户户都挣到了既往好几年才能到手的钱,所以即便是大年夜,大队书记陈文斌也没特别叮嘱的情况下,早早吃了年夜饭的人还是上鱼塘边上巡视。
他们倒没想到会有人下药毒死鱼,他们怕的是有人会电鱼,一电就是几十上百斤,小鱼小虾也不放过,比钓鱼和用网捞鱼缺德多了。
结果就让他们逮到了条大鱼,正在往鱼塘里倒农药的陈家三表舅。
可惜的是,大家虽然抓到了人,农药已经下了塘,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无论如何都收不回头了。
这种情况能怎么办?赶紧将塘里的鱼捞出来用清水冲洗吗?可是黑灯瞎火的,村里又没个路灯,你怎么捞鱼?再说捞出来的鱼即便是活的,你还敢吃吗?放在别的塘里,再把其他鱼虾给害了,你连哭都来不及。
况且,哪有时间给你做什么补救哦。农药连人都能毒死,何况小小的鱼。
大年初一早上,郑明明他们跑到鱼塘一看,瞧见的就是满塘翻肚皮的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