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如今,她也只希望,九王看在她的颜面上,千万别为难了那孩子。
刘嬷嬷又秘密招了胡太医来给公主号脉。
却不想,才用了一次血牛筋,胡神医竟发现,公主的病有所缓解。
待到刘嬷嬷拿了血牛津膏药和红色草叶子给他看。
胡神医的白胡子几乎要翘了起来,指着那红色草叶,连声问道:“那株草看着像田间野草,可是通体血红?”
“正是如此。”刘嬷嬷狐疑地说道。
胡太医颤声说道:“该不会真是传说中的血牛筋吧?想不到世间竟还有此种神草,殿下的病怕是有救了。”
公主这才知道,九王倒是拿出真东西,救她性命了。并不是故意消遣她。
自此以后,虽然觉得难堪,公主还是继续接受董神医的治疗。
当初太子解毒,用了十日药方才见效。
如今吸取了上次经验,董神医基本上隔一日给公主用一回药,再加上公主陈疾旧伤已深,足足一个月,才逐渐有了起色。
这一月中,大长公主继续闭门不见客。却总是打发霍芸娘回家,也因此霍芸娘又听到了不少新鲜事。
原来魏婉柔倒是很能沉得住气,回到魏家,仍是做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就算家人问她,大长公主如何了?
魏婉柔也是一脸诚心地说道:“婉柔赎罪不够,仍未得公主原谅。”
她这倒也没说瞎话,却仍是引得众人都觉得公主高看她一眼。
魏老夫人十分高兴,又送了魏婉柔两匹上好的缎子,叫她裁了做衣服。
过两日,还要带她出门会客。
魏家这边唱大戏,自是不用多说。
可偏偏一心想嫁给六王爷的刘小姐刘玉芝,不知从哪里打听了消息。
等到贵女们会面时,她便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拆穿了魏婉柔的谎言。
“还说什么公主对她另眼相看?其实多年来,一直是她上赶着跑去倒贴公主,给公主送礼物。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会用她做得那些粗糙烂物。
偏偏,嬷嬷们不肯要,她便上赶着堆在人家门口。嬷嬷们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拿来打发山下穷人用了。这倒也再合适不过了。
偏生,魏婉柔这个厚脸皮,竟因此赖上了公主。也不知谁给她的脸,还敢说公主对她另眼相看?也不照照镜子,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不过是外室生的庶女,因为嫡女丢了,才抱回魏家,充作明珠郡主的女儿,以慰郡主心病。可明珠郡主当日一眼便认出她是个冒牌货,反而气得病情加重了。
如今,大长公主又怎么会把她当外孙那般看中?这魏家庶女实在异想天开,自以为打了公主名号,公主又懒得理会她,便真把自己当镇远侯府的嫡女看待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直白又难听,而且正中魏婉柔的心事。
魏婉柔一时受不了,气得当场落下泪来,又质问道:“婉柔自知罪孽深重,从未有过任何奢念,这些年一直诚心向殿下赔罪。一日不曾解脱。刘姐姐何必造此谣言,专坏我名声?难道我诚心认错也有罪吗?”
她本就生得病弱蒲柳姿,再加上长相不俗,一哭起来,便若梨花带雨。
可惜,在场的都是各家贵女,自然不会被她的这般美态所打动。反而抱着看好戏的心思,也不去安慰她。而是围作一团,单单等着魏婉柔继续闹笑话。
魏婉柔一看,现如今居然没有一人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往日那些朋友,算是白交了。
她一生气,便跑了出去。
刘小姐看她那背影,忍不住说道:“看见没有,跑得这般快,都快赶上马了。哪里又像身体娇弱的样子?该不会在公主别院前昏倒也是装得吧?”
其他贵女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又缠着刘小姐继续给她们讲故事。
自然也没人去追魏婉柔。
只是谁成想,那魏婉柔也是个有心思的。
一时想不开,便跳了院里的人工湖。也不知道怎得那般凑巧,竟让六王爷给她救了下来。
两人孤男寡女,隔着夏日薄衣,就这样有了肌|肤|之亲。
何况,六王爷原本就对魏女有些心思,一心想通过她,跟大长公主搭上线。之前,便几次三番的呵护。
如今见她这般腰肢纤细,楚楚动人,越发动了几分真心。
六王这边暗自又对魏婉柔说了几句真心话,也算安抚她。
只可惜,他这边到晚上才收到刘府的消息。
这才知道,原来魏婉柔也是个狠角色,一直在扮猪吃虎。这些年,不过是借了大长公主的势,公主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六王爷气得当场便摔了杯子,闹得好生气闷。
只可惜,如今事情闹开了,上京贵女都知道了他救了魏女。
六王在朝堂上,贯有贤名,断然不能去妨害贵女名节。
不然,坏了名声,往后便很难让那些士大夫继续支持他了。
六王一夜未眠,转过天来,便进宫请皇上下旨赐婚。
谁成想,皇上正好记恨他拉拢朝臣,以贤王自居。
因而,当场便下了圣旨,让魏家女给六王作正妃。
六王听了这话,一时脸色大变。
偏偏,皇上却又说道:“你生母出身低微,如今你又不肯安分,暗中勾搭镇远侯的庶女,行了不才之事。你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魏氏女给你作正妃,再合适不过了。”
六王呆若木鸡,在宫门口跪了一下午。
直到宫门快要下钥匙了,才有太监过来知会他:“还请六王爷回府吧。”
六王浑身冷汗,赶回到家中,这才知道,他完了,被父皇打压了。
娶了魏氏庶女,从今往后,朝中那些士大夫都会看不起他。
又怎么继续会支持他?
他一时暗恨,魏婉柔算计他,分明是看见他过去,才跳到湖中。一时又忍不住埋怨父皇,何苦这般厌恶他,打压他?
他不过是想娶魏婉柔作次妃,如今魏婉柔作了正妃,哪家真贵女还会嫁他?
厉瑫只觉得心灰意冷,他这辈子怕是完了。
这时,又有衷心门客张焕前来见他,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魏婉柔如今已然废了,皇上下旨让王爷娶魏氏女。真正的魏氏嫡女尚在民间。王爷不如想办法帮着大长公主找回真正的嫡女。
大长公主看不上魏婉柔,难道还看不上自己的亲外孙女吗?
若是到那时,王爷能得了真嫡女的青眼。大长公主自然会想办法运作,叫真嫡女作了王爷的正妃?到那时,王爷何愁大业不成?”
“此计甚好,只是真嫡女如今又在何方?镇远侯府和大长公主找了这么许多年,不曾找到。我们又如何寻她?”
张焕又说道:“五城兵马司抓到一个人贩子,那人为保命,曾泄露消息,似与贵女相关。”
厉瑫连忙下令:“命人赶紧把他抓回来。”
“是。”
第41章 愿意同他做买卖~
到了中秋, 果然黍米大丰收。
放在往年,半山庄上的人收麦子都没热情。老大一片田,麦穗却寥寥无几。就算收上粮食, 远远不够他们吃的。
这黍米可就不同了, 同样是靠着夏季里的几场雨,田里竟长得满满当当, 就像山下牧草那般繁茂。
收割这几日,几乎全庄上下都行动起来, 小孩都帮着捡麦穗。
人人都对收黍米充满热情。原来, 他们这块土地当真能种出粮食来。
或许, 这些黍米仍是不够全庄吃上一年的, 还需要庄主花钱买粮食回来。
可庄上的人却也看到了新希望。有人甚至表示,来年还要开垦出更多土地, 再种更多的黍米。
陈宁宁倒也没跟他们多作解释。只是让曲老爷子带着人,把黍米分到家家户户。
黍米跟小米外观其实差不多,都是黄色的米, 只是比小米略大些。
庄上的人得了这种米,大都用来蒸饭吃, 或者熬成粥。
正好庄上也有那石碾子, 陈宁宁便带着人把黍米磨成了粉, 又做成了黄馍馍, 给他们看。
至于糖盐各种佐料, 早就打发人按月发了。
一时间, 庄上的人当真是把这黍米弄成了花样。蒸成团, 腾成饼都有。
陈宁宁也会做一些驴打滚,年糕一类的小食。不止她自己爱吃,也会带些回家里去, 陈母也爱吃得紧。
就连香儿也学了不少有趣的食谱。
这一日,陈宁宁又带了香儿,蒸了一大锅黍面年糕。
刚出锅,便见菖蒲来报:“庄主,山下来人要见你。”
陈宁宁还以为是村里人找她有事,或是买种的事又有动静了。于是,便摘下围裙,擦了擦手,直接往大门去了。
说来也怪,平日里全庄上下,人来人往的,倒也十分热闹。
偏这一日,院里的人忽然不见了。就连平日里,最重视庄上安全的曲老爷子,居然也没带着人去门口查问。
正赶上吃饭时间,陈宁宁一时便没多想,走到大门口,才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袍的男人,正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田地。
陈宁宁初时也没认出来,下意识便问道:“请问找我有何事?”
那人随口说道:“早听闻你花钱买了个荒山庄子。那起子人都说,你这是赔本赚吆喝。谁成想,这才三个多月,你这荒山庄子竟变成这般景象了?”
一边说着,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用那双深邃狭长的眼,别有深意地看向陈宁宁。
之前见过几次面,厉琰都是骑兵装扮,甚至身背大刀,披盔戴甲。那时候,他身上再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锐气。
此刻他却穿着黑色常服,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细看才能发现,衣服的领口袖边皆滚着云纹样式。
脱去盔甲之后,厉琰头上只利落地束着一支白玉发簪,反倒更显得这人高挑秀雅,眉眼如画。
乍一看这一张脸,实在很难让人不动心。只是,很快陈宁宁便意识到,这可是原著中的大魔王,根本不是她能惦记的小狼狗。
几乎没有迟疑,陈宁宁笑吟吟地说道:“厉爷,您怎么找到我这庄上来了?倒是稀客。”
自打上次听兄长细细分析之后,陈宁宁便越发确定,如今厉琰有人管着,没疯,脑子没出毛病,为人还算明理。
她大可不必提防太过,只把他当作合作伙伴相处便是了。
厉琰既然喜欢她本性外露,与他针锋相对。
陈宁宁这边也就不逼着自己低调装怂了,不然反倒没趣得紧。
厉琰也没直接答话,反而挑眉问道:“怎么,我跟你定下那么大的买卖,还不能来你庄上探视探视?我倒要问问,如今已经月余,那草种得如何了?”
陈宁宁半点不慌,反而沉声说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厉爷随我进来吧?”
说着,便引他进了庄子,一路沿着廊道往内院走去。
原本造这园子时,工匠也曾想进办法把它造成美观的大家园林。
因而假山人工河,甚至张牙舞爪的湖石,应有尽有。倒有些京城豪宅的影子。
只可惜,陈宁宁接手后,这院子早就被大改过了。
人工开凿的河,如今已经变成了鱼池。里面养了许多鱼,时不时便有鱼儿跃出水面。水面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水鸟,鸭子,凑在一起嬉戏。
旁边那花圃苗圃却跟着遭了殃。如今半朵花都没,全都种上了一些可食用的野草野菜,还都规划了面积。中间还挖了引水渠,那些水都是通过某种手段,从鱼塘里引出来,再灌入苗圃里。
除此之外,那些湖石上竟也种上了一些野菜水草。
乍一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自成一景。偶然,廊下半垂的瓜藤,还吊着一支青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厉琰看了这些,忍不住暗叹,果然这就是小山猫儿最爱的风格,一切都以“食用”为主。
他又不免心生好奇,便开口问道:“人家花大手笔造的园子,怎生被你弄成这番模样了?”
陈宁宁抬眼看了看四周,淡淡地回道:“这样不好吗?我看着还挺好看的。我们这是做可循环农庄。若是直接放在庄里做,出了问题,想改都来不及。我便让他们先在院中试做了。
况且有些种子一时不适应旱地,便在这院中试种选种,也可以通过塘中的水进行浇灌。这院里还有几口井,若是把虹吸做好了,就连塘中的水也可以调换。”
厉琰听得一头雾水,又问道:“何为虹吸?”
陈宁宁随口解释道:“就是想办法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来。我们庄上的人如今就在做这些。”
厉琰又问道:“可要用到水车?”
陈宁宁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又笑眯眯地问:“你也知道水车?”
厉琰淡淡地说道:“曾在书上看过,有的地方用水车引水。”
陈宁宁又略带得意地说:“都差不多,我们庄上的人正想办法,把河水从山下引到田里来,这样就不愁浇灌了。”
厉琰点头道:“若当真能做成,倒要让我先睹为快。”
“好。”陈宁宁自然点头应下了。
接着厉琰又问了许多问题,陈宁宁兴致来了,就跟他讲了许多庄上的布局。
比如鱼塘和菜园之间的小循环;养鸡场、养猪场、鱼塘和田地之间的大循环。
若是听不懂的人,陈宁宁也不愿多费唇舌。偏偏厉琰好像都能听懂,还能接得上话来。时不时就问到关键之处。
当宁宁说起,通过竹子,把山下的水引上山的时候,厉琰点头说道:
“这个我在古籍上曾看过,的确有人这般做过。不如我往家写封家书,让人把那本书找出来你看。”
“也好。”陈宁宁连忙应下了,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厉琰又道:“想不到,你对农学和杂学倒是颇有一番见解。应该看看《齐民要术》《农政全书》。”
陈宁宁戳着旁边的青瓜,低声说道:“我如今看得书还是少。”爹的藏书里也没有。
厉琰便说道:“你若愿意,我帮你寻来。”
陈宁宁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痛快地点头应道:“那就麻烦厉爷了。如今,我也就是种种菜,养养猪。全赖我们庄上那些人才做的好。若我多学点东西,也能与他们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