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远！”
“不放！”
“你几岁啊！”
“二十六，我就不应该让你走的！”王明远回答地飞快。
许婧的身体一僵，推门的动作停滞下来，王明远回答地牛头不对马嘴，但她却出乎意料地听懂了，二十六，那是他们离婚时的年纪，他是在说，当年他不该就这么让她走。
包厢里陷入片刻的安静，许久，许婧才开口，“都过去了。”
“我还活着。”王明远闷闷地回到，我还活着，就没有过去，就还可以挽回。
“你永远都是这样，写坏了一张纸，一定要换一张新的重新写，从不肯划掉将就写下去。但是许婧，人生不是一张纸，我更不是。”
《毕业生》的音乐在这时候响起，门外传来年轻人起哄的欢呼声。
“张晓，毕业嫁给我好吗！”
“答应他。”
“答应他。”
许婧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勇敢的女生，小时候班上选班长，明明想当却因为担心选不上丢脸而不去报名，别人提起还装作一副不屑的清高样。
现在，现在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害怕所以逃避，不肯冒一点风险，胆小鬼。
她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王明远有几分是害怕再次失败害怕面对曾经的烂摊子，大概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你得一辈子听我的，以后工资卡上交，一辈子都不准对我大声讲话，不许冷暴力，不许不回信息，手机屏保和微信背景一定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许改。”包厢外女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来，清脆利落，像只欢乐的黄鹂鸟。
“你答应了，你是不是答应了！”男生兴奋的声音伴随着外面的起哄声，几乎掀翻了酒吧的屋顶。
一样的青春，一样的青涩和真挚，许婧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在这个瞬间，她又回到了以前，那时候……
“呕……”
脚上传来的湿意打断了许婧的思绪，她低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王明远你去死！！”
她这是袜靴，会渗进去的，好恶心！！！
“你给我起来！”
王明远一动不动。
还装，当她傻吗？
许婧蹲下身来，只见王明远两颊泛红，双眼紧闭，脸颊边角上还微微蹭上了他自己吐出来的不知名液体。
许婧捏着鼻子注视了他十秒钟，最终认命般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能牺牲这么大，就算是装的，她也认了。
“如果让我知道你是装的，我就把你的头塞进你的呕吐物里。”许婧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往外走。
王明远像没有脚一样，几乎整个人靠在了许婧身上，一只手还紧紧拽着许婧的衣角，那沾着不明液体的脸还不时向许婧的头顶靠近。
许婧倒吸一口冷气，她闭了闭眼，迅速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往王明远脸上抹了抹，“上辈子欠了你的。”
扶着王明远出了包厢，酒吧大厅里的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的玫瑰花瓣，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一对男女调笑起哄，稚嫩的男女两人对望，眼中仿佛就只有彼此。
真好啊，许婧不由感叹。
“麻烦买单。”
“你好，一共1288。”
接过账单，许婧将自己的手机付款码递过去。
“叮咚”这时候恰好跳出来一条微信。
【沈师兄：说好的好好尽地主之谊，我明天想吃地道的宁城海鲜。】
许婧发现那个调酒师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久久没有动作，她愣了一下，“遮住付款码了？”她拿回手机，将微信提示划掉，顺便刷新了一下二维码再次递给那个奇怪的调酒师。
调酒师这次动作很迅速，他快速扫了付款码，收回机器，利落地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婧总觉得在转头离开前，那个奇怪的调酒师好像十分同情地看了王明远一眼？？
王明远有什么好同情的？许婧翻了个白眼，扶着人往外走。
春节期间找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不容易，再加上还带着一个醉鬼。
许婧从后视镜里看了熟睡的王明远一眼，犹豫片刻，车子缓缓驶向一条陌生而熟悉的道路。
约莫二十几分钟，熟悉的大门映入她的眼帘。
保安尽职尽责地拦下了许婧这辆陌生的车。
“找人吗？麻烦登记一下。”
许婧降下车窗，还没等她接到年轻保安手里的登记本，保安亭里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来。
“王太太，是王太太吧，您是业主登什么记啊，您和王先生很久没回来了，是回宁城过年吗？”圆乎乎脑袋一脸热情地说道。
“您记性真好，对，我……我先生喝多了，回来休息。”汇江公园是许婧王明远两人当年的婚房，只是两人毕业后都留在了江城工作，这房子的作用也就仅限于逢年过节的落脚处了，只是没想到这保安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她。
“干这行的嘛。”保安笑得喜庆，“王先生王太太新年快乐，欢迎回家。”
“谢谢，新年快乐。”许婧心底泛起暖意，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实了些。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室，最靠近电梯门的位置已经有车停着了，许婧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是王明远的车，他……他回宁城居然是住在这里的吗？
车子停稳，许婧下车打开后车门。
“醒醒，到家了。”
躺在后座的人一动不动。
许婧深吸一口气，她看着酣睡的王明远，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弯腰，伸出手，捏住某人高挺的鼻梁。
她愉快地看着某人因为难以用鼻子呼吸而四肢乱动起来，“笨蛋，不会用嘴吗？”眼见那傻子因为缺氧两颊憋得通红，许婧终于相信王明远不是在装醉。
她用力捏了捏王明远的脸颊，随即认命地环住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
幸好王明远虽然醉得厉害，但两只脚的功能还没有完全丧失，不然许婧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子可背不动这个接近一米八的大高个。
磕磕绊绊地将人扶近电梯，伸手去按电梯键的时候右脚一个踉跄，身子不稳像旁边摔去，眼见就要磕到头，王明远的手却稳稳地垫在了许婧的头和电梯之间。
许婧抬头，对上一双没有焦距却盛满了她的眼睛。
电梯里静悄悄的，王明远轻轻动了动，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许婧的脑袋上，然后轻轻蹭了蹭，又不动了。
许婧僵立在原地，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头皮居然这么敏感，甚至能感受到王明远每一次呼吸，温温的，热热的，狭小的空间内空气仿佛都开始升温了。
“叮”
电梯的提示音打破了电梯里暧昧，许婧猛地回过神来，她是太久没男人了嘛，怎么随随便便就荷尔蒙躁动了！
第51章 051 ……
051
强忍住将人推出去的冲动, 许婧抬手将王明远的脑袋拨到一边，然后带着人走出电梯。
“手，手过来。哎, 是手, 不是头。”
“哎哎哎，王明远, 你别乱动。”
许婧手忙脚乱之际，突然“滴”一声，门开了。
门开了？
王明远的手……还是她的手？
许婧看着自己是手, 愣了一会神, 随后她突然伸手关上了刚打开的门。
过了两秒钟
她伸出手, 缓缓按在指纹锁上，“滴”门又开了。
许婧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拇指，表情复杂,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推开门。
房子里很干净, 除了玄关有两双随意摆放的鞋子，沙发上丢着一件外套, 茶几上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其余地方冷清干净地根本不像有人住。
许婧扶着王明远往房间里面走, 老式的婚房装修，主卧的墙头还挂着她和王明远的婚纱照，照片里她靠在王明远肩头，头纱下笑靥如花。
费力地将人扶到床边，许婧慢慢将人往床上放，只是她刚去动王明远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那只手就突然收紧，随即王明远整个人向她的方向倒来。
一百四十多斤的人就这么向她倒来，一点都不带保留的。
许婧扶着床头只坚持了不到两秒，整个人就重重摔在了床上。
我去！这是打算和她同归于尽了是吗？
王明远！！
许婧猛地用力，想要起身，然而王明远不知什么时候拽住了她的帽子，“扑通”一声，她又掉回了床上。
到了这时候，再不知道王明远这是装醉，那她就是蠢了。
装醉，抓她帽子，许婧冷哼一声，一转身，两只手精确地拽住了王明远两只耳朵，随后用力往两边扯。
王明远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紧闭的双眼上方眼睫毛抖动，但就是硬撑着不睁眼。
装，还装。
一月里，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冷的时候，今天又是雨夹雪的天气，许婧一路将王明远扶上来冻得双手冰冷，眼见眼前男人死憋着不肯睁开眼睛，她挑了挑眉，直接将冰冷的手塞进了王明远的高龄毛衣里。
“嘶。”王明远猝不及防，发出声音来。
许婧见状，不由笑出声来，“让你装，冻死活该。”
就在这时，后脖颈处一阵刺骨的冰凉传来，许婧冻得浑身就是一颤。
“你去死吧，王八蛋。”原来不知何时，王明远拽着她帽子的手居然伸进了她的后脖颈处！
不但如此，这王八蛋做了坏事，居然还给她装醉，眼皮下面眼睛明明在动，当她眼瞎吗？？
许婧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她右手拿起一旁的枕头，向王明远砸去。
许是王明远意识到自己装不下去了，他双手猛地收紧，将许婧连人带枕头一起抱紧了怀里。
许婧被抱进怀里的时候还保持着一只手抓着枕头，另一只手塞在王明远毛衣的高龄里的动作，看起来竟给人一种相拥而眠岁月静好的感觉。
啊呸，什么岁月静好，许婧努力抬高下巴，让自己的呼吸顺畅点，这明明就是谋杀谋杀！
许婧不停挣扎着，王明远这回是铁了心不撒手，他就是不动。
“王明远，你放开。”
“我不！”
“你神经病啊，你这样我可以告你性骚扰的！”
“那你大概先要跟警察解释你为什么三更半夜在我床上被我性骚扰。”
许婧一滞，半晌接不上话来。
“王八蛋，你忘恩负义。”她真恨自己早上剪了指甲，现在抓人都不方便。
“你薄情寡义！”
“我薄情寡义？你是觉得全天下就你最无辜最可怜是吧，你一天到晚翻旧账，那我就跟你好好翻翻。”
“当年是我提的离婚没错，但我们平时吵架，我，我提离婚的次数还少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对，没错，那时候我特别生气，直接填了离婚协议书，但那东西你没签字也没公证的，跟一张废纸有什么区别？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是一个多么骄傲多么爱面子的人，我等着你跟我道歉，等着你来哄我，但等到的居然是签好的离婚协议和约去民政局的短信，许婧那天拖着曾佳在拳击馆呆了一个白天，又抱着她哭了一个晚上骂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画着浓浓的妆去的民政局。
那天她也不是没有给他递过台阶，但那时候王明远的态度坚决得让她心寒。
在她和他的爱情中，她一直是占据主动的一方，有时候两人吵架，明明是她的问题，但道歉的大多是他，习惯就是这么一种不可理喻的东西，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但是就是那么一刹那，一切都崩塌了。
后来的后来，哪怕是知道了王明远当时的处境和苦衷，许婧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因为一个人被抛弃在原地的滋味太难受，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时的王明远完全没了醉意，他几乎是有些呆愣愣地看着许婧，心里的感受说不出地复杂，后悔懊恼难过还有一丢丢的喜悦，没错，喜悦。
原来是他蠢，原来许婧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是他蠢，是他蠢。
懊恼自责在看到许婧还有些泛红的眼眶后达到顶峰，他急忙上前，双手环住许婧的肩膀，“你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我蠢，对不起，小婧，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王明远觉得此刻的自己心疼、肝疼全身疼，但灵魂却是轻飘飘的，这种滋味也只有许婧才能给他。
“走开，少动手动脚的，臭死了，既然醒了就去洗干净。”许婧闻着扑面而来的酒精味，眉头直皱。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王明远这回显得格外配合，连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迈下床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那你不准走啊。”
许婧看着王明远满脸傻笑的模样，心里暗自皱眉，她刚刚的表述是不是有些问题？？他怎么好像反而高兴起来了？
他不是认为当年自己是赌气就等于她现在想跟他复合吧？王明远的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还真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许婧连忙开口道：“哎，你别误会啊，我们没和好，我没有任何和你复合的意思的。”她着重强调了“任何”两个字。
“好好，我知道了。”王明远还是一脸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瞎，她居然觉得王明远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许婧：……
“别偷偷走啊，我马上好，你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
许婧：……
偷偷，她用得着偷偷走嘛！她这是光明正大地走，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许婧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房子。
驱车通过保安亭的时候，那个年纪大的保安还非常惊讶地问她，“王太太，你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许婧只能干笑着回道：“家里临时有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