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知道了。”
“对不起。”中原中也放开手,“但这种自以为对你好的自私决定我还是决定保持下去。”
“如果这能让您感觉好受的话,我不介意。”白昼轻笑,“我被‘中原中也’蒙蔽了双眼——我眼中的世界其实远比您想象中的要小很多很多,请您放心好了,我很好骗的。”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哪有说自己好骗的。”中原中也哭笑不得,刚刚短暂的一个拥抱让中原中也还是不由得产生自我怀疑——为什么阿昼就是怎么都喂不胖呢?
与中原中也沟通解决了对方的心结后,白昼的心情并未能轻松几天,如往常一样在温室里照料着花草的她突然瞥见了隐隐有枯萎之兆的澳梅,这是奶奶最喜爱的花,一直都如珍爱自己的命一样疼惜着。
白昼一直有好好按照奶奶教导的照顾它,没有一点松懈,怎么会突然就有枯萎的征兆呢。
澳梅被称之为‘砂砾之花’,学名杰拉尔顿腊花,耐寒耐贫瘠,四季常青,这一大灌丛的澳梅是奶奶和她的老伴一起栽下的,长势一直都很好,比人都高。
它的寓意也很好,表达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忠贞不渝,也有珍贵长青之意。
看着那干枯的花瓣落下,白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手机拨打老人的电话,这个时间段的老人应当是有空的,她也理所当然的顺利拨通了,还未聊几句就听到了一阵不详而慌乱的动静。
像是自知死期已至,老人最后颤抖着声音说:“阿昼——”
混杂着让人发寒的声响,像是恶鬼一边吞食着谁的血肉一边得意地发出奸笑声,老人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就像是虚无的深渊般穿过电话从另一边伸向了这一边。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手机摔落发出的巨响伴随着电话断开后刺耳的提示音。
“奶奶……理子奶奶!”
快过去!
再快一点过去啊!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此乃人生八苦。】
若是一一经历过去,尝过那些苦头,即便再不愿成长,也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吧,从自己舒适圈里、安全屋里走出来。
比起自己经历那些苦难,让白昼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去经历苦难而自己却无法施以援手,对于她而言才是最为痛苦的。
如果她没有因为老人那期待而开心的表情而收住话语,而是像迦尔纳一样直言出“即便是血亲,平日里如此冷淡,这次却突然如此反常的热忱邀请,必定是不怀好意”,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老人家一定能够长命百岁吧?
——日本,东北地区,青森县,即便是在青空白日下,那耀眼疯狂的火焰也让人无法忽视。
余烬未灭的焦黑废墟、恣意飞扬的赤红火焰、打着旋在空中徘徊着的,似是食腐的枯叶蝶般的片状灰烬。
像是在狂风中振翅飞舞的绒毛披肩在空中拖拽着细长的火焰似的绒尾,像是哀悼着谁的旗帜。
少女沉默的坐在废墟前,身旁插着一柄一人多高的漆黑枪刃,她光衣般温暖柔和的白发上披着的边缘像是正在火焰中燃烧着星星点点火光的黑纱将她的背后全部若隐若现的遮挡住,可以隐约看见她纤瘦身躯的线条。
还有那同样由金色勾勒出纹路、如燃烧着无数星火之光的蝶翼般的裙摆与那黑纱一同覆着在地上。
黑、红、金、白,沉重而肃穆的色彩与灼热绚烂的火光构成的像一幅画般的盛大的哀悼之景。
看着这一幕,姗姗来迟的准一级术师原山恒太几乎被震慑到难以发出声音,那个少女并非是什么咒灵,不,将咒灵与这位神性几乎强盛到令人不由得想要跪伏的少女联系起来都像是一种亵渎。
她过于通透明净散发着光辉的薄荷色眸子满是悲切,哪怕她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沉寂悲伤使得她似乎在下一秒落泪都不会奇怪。
白昼侧头看见来人,自然而然解除了身上的灵衣,恢复成了花店店员的装束,她本就是急匆匆从花房里赶过来的,但仍是为时已晚,她就连老人一截残躯都未救下。
失去关系亲近之人的过度悲伤致使了这一幕的惨剧,于是等白昼回过神,作为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她的清醒也‘为时已晚’,但对此,她没有应有的悔意。
这是‘火厄’第二次制造的灾难。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外孙,有的只是想要老人早点去死好得到巨额财产的女儿和女婿,他们并不缺钱,只是想要得到更多,今天的确是那孩子的生日,只可惜本该开心的诞生日今后都要过成忌日。
白昼愧对于一日之间失去了双亲和奶奶的孩子,但却并不后悔自己的失控让那两个贪婪的人下了地狱。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白昼发现自己也坚信着迦尔纳对她说的话——
不管是多么平凡或是不堪,也应当相信人类的本性,即便最后无法盛开出花朵,那种子当中必定存有高贵之物。
千人千花——这也是白昼对芥川龙之介说过的想法。
你可以有自己的目标,可以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你可以为此用尽手段,但唯独——唯独有一点不可触犯,那就是将伤害他人当做实现自己愿望最理所当然的前提。
【Master,您与我是有相似点的,至少在对人与事的理解上是如此的一致,以至于我对您的存在是如此的相恨见晚……即便最后战死,这七天的记忆足以让英灵座的本体铭记住吧,自此,无论是哪个迦尔纳,都不会对您拔刀相向——如此一想,我便觉得自己及时死去也是有意义的。】
迦尔纳,倘若看见内心如此脆弱的她是否会让你觉得失望?
悲伤到了极致,眼泪却都像是干涸了一般,明明内心已经在狼狈的嘶哑哭嚎着了,她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那样的冰冷无感情。
“能否帮我调查一下这家人的孩子?”就像是知道面前的人一定会答应,白昼声音微微低哑的说道。
“可以,不过我能问你为什么吗?”原山恒一深吸一口气说,哪怕对方用的是请求的语气,但在对方那过分沉重的神性压迫力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死去的三人之中,老人对我有恩……奶奶作为普通人,她的接纳与宽容关爱于我而言无异于救赎,至于其余死去的两人以及此时的废墟皆是我所做,连同吃了奶奶的‘怪物’。”白昼毫无顾忌的坦露出自己的罪行。
“怪物……?你是说,咒灵?”原山恒太听到这里就明白白昼根本不是咒术界的人,恐怕连接触都没有。
“……果然这个世间能看见它们的不止我吗,原来是叫咒灵吗?由特定群体定下的‘官方术语’。”白昼站起身,拿起如同墓碑一般沉默插在焦黑土地上的长枪,“我一直叫它们‘怪物’,懒得取名,而且只是推测出它们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作为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的班主任,原山恒太不可否认自己动了想要将这位光辉绝不逊于二年级的那个同时继承了六眼与无下限咒术的五条悟的少女拉入咒术高专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请允许我暂时拒绝您的邀请。”少女说道。
——他说出来了吗?
“您眼中的渴望过于明显了。”少女低垂着眼睑看着他,那双薄荷色的眸子让原山恒太想起了咒术界三大家族中五条家的六眼。
原山恒太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说道:“那么在调查之后请你务必再好好想想。”
说罢,他顿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补充了一句:“咒术师的报酬待遇很高,报酬按咒灵人头和等级算。”
原山恒太最初就是因为咒术师这项职业的确赚钱,它的收益与危险程度完全成正比,他也是因此子承父业成为了咒术师。
看见白昼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直接拒绝,原山恒太便松了口气。
听奶奶说,她的女儿在大学毕业后去了繁荣的东京,在那里嫁给了一个姓大庭的男人,那么若无意外,她的外孙应该也是在东京上学吧——白昼这样想着。
“那么到时候我去哪把调查结果给你?”
“横滨,神奈川横滨,擂钵街。”
擂钵街?那可是出了名的咒灵多得就跟挤满了蛆的腐肉一样的糟心地方,而且即便不提擂钵街,被军阀、黑手党之类的黑色暴力势力所分割治理的横滨放眼整个日本都是极其特殊的‘自治区’,咒灵的密集程度即便是人口最密集的东京也只能认输。
没人能否认横滨的繁荣,但同时,没有一个知情人愿意轻易移居那里,越是权重位高的人越是惜命。
虽然说是‘自治区’,但实则就是让其自生自灭,不管是国家政府还是咒术界,唯一让高层不舍的大概就是横滨的‘特产’——异能力者了吧。
同时让咒术界万万没想到的是,横滨居然诞生出了神性如此之重的存在,就像是……一种自救行为。
“那里在能看见咒灵的人眼里就是个恶心糟糕至极的地方,但那里是我的家,虽然我一直在定期清理,但并没有什么成效,着实惭愧。”
原山恒太知道这是自己的表现太明显了,赶紧收敛了表情。
在别人面前嫌弃人家居住的城市还被直接看了出来,这是多么掉好感且尴尬的事情。
原山恒太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赶忙道歉:“抱歉。”
他得到的是少女平静而理解的宽容眼神。
“没关系,我知道的,那是无可争议的事实。”白昼神情平和,不复先前摧毁这里的疯狂,“我的名字是白昼,请多指教。”
这孩子的性子比五条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原山恒太心里感慨万分,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我是原山恒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一年级班主任,一名准一级术师,这里收尾就交给我们这边好了,这本就是我的任务,最后我来处理无可厚非,现在我给你讲一下咒术界的基本常识。”
“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唠唠叨叨的作者君】:
理子奶奶的死和死亡原因从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有预示了,她的初次登场在第五章 ,白昼的四条时间魔术使用规则也在第五章,忘记的小可爱可以回头瞧一眼。
虽然大家而言奶奶的出场并不多,但她陪伴了白昼足足四年,在白昼心中地位很重要。
经历过这一次事件后,白昼从温馨平淡的日常中警醒了。
天内理子不会死,死的是理子奶奶,大家可以以此类推相同的情况,原山恒太也是在下的原创角色。
奶奶的名字在前面一直没有出现是在下的故意的,一直用‘奶奶’、‘老人’这样的称呼作为代替,天内理子和理子奶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们的名字有相同之处这就足够了,这会是天内理子的保命符。
以及这章出现了一个小彩蛋,关乎接下来会出场的下一个角色(是二创角色),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发现,如果能发现并且说出来,在下会真的很开心。
以及——没错,银会去樱兰,就是有男公关部的那个樱兰。
最后,喜寿锅、寿喜锅……嗯,寿喜锅才是对的,是在下眼花了(摘下眼镜擦擦),有时候码字,字码得越多,眼睛也就看花了。
关于白昼的灵衣可以参考花嫁尼禄,不过头纱和裙摆都是半透的金纹黑纱,如文中所描述的,就像是边缘在燃烧着、泛着未灭的余烬般星火的蝶翼,算是同时具备了迦尔纳和花嫁尼禄的特点,白昼有头纱是因为想起印度那边的女性大部分出行好像都会戴着头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灵衣状态下的白昼,落日耳坠和绒毛披肩都没有了违和感,毕竟它们本就是灵衣的一部分,不过此时最明显的莫过于白昼没有了衣物遮挡后颈脖上的Choker了吧。
又美又帅,圣洁肃穆但又透着一股冷清禁欲的色气。
以及写着写着,在下发现本文——恋爱为辅,而其他羁绊线为主,有CP是一回事,但是写其他羁绊又是一回事,完全不碍事,但是不可否认,即便一开始没有定下CP,五条悟可能依旧会是最有可能成为白昼伴侣的那个人。
【东京小剧场】:
互通情意前在任务路上碰到——
五条悟:(趴到白昼身上)喂,你在做什么。
白昼:如前辈所见,做任务中。
五条悟:这么弱的家伙没必要让你这么认真吧。
白昼:凡事不可疏忽大意,它的确比我们弱,却比其他普通人强得多,前辈请放开我吧,咒灵跑了。
五条悟:我拒绝。
白昼:前辈你这是无理取闹。
五条悟:大不了等会儿一起找,我又不是找不到那家伙。
白昼:但这并不是您给我增加工作量的理由(把人直接背起来找咒灵去了)
五条悟:!!!
互通情意后在任务路上碰到——
五条悟:(伸开手臂)
白昼:(上前抱住)
五条悟:(紧紧抱住把人藏怀里)
白昼:辛苦了。
五条悟:辛苦了。
白昼:太累的话就好好休息吧,其他的都交给我。
五条悟:才不要呢,让我再抱一会儿,在我身边待一会儿就好。
白昼:(认真)没关系,你是我心甘情愿承担的职责,我一生的‘工作’。
五条悟:!!!
第18章
从原山恒太那里得知了一定咒术界的基本常识,白昼回到了横滨,比起先前快如闪电、像是流星般从天空划过的速度,回来时的白昼已经没了去时的急切和紧迫感,但也说不上慢。
她的脑子里实际上从就连老人的一截断肢都未找到后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名为‘花乡’的花店,此时白昼没有勇气让它再开张,她从来不是什么内心多么坚韧无敌的人,只是个害怕失去的……温顺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