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是棘手。
根本无法回答,怎么回答都不对。
沈画则是看向了岩渊明那:“目前岛津先生的情况不明,我的建议是留院观察,如果有什么情况再对症处理。”
岩渊明那:“但是无法明确我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对吗?”
沈画点头:“是的。暂时无法明确,需要观察之后再确定。病人的病情是肯定会反应到脉象上的,掩盖得了一时,掩盖不了一世。”
岩渊明那想了一下:“说句冒犯的话,沈君,会不会……和您给老师行针控制的方式有关?”
沈画挑眉。
岩渊明那说道:“您之前给老师行针,旨在控制老师脑部病变。也就是在您行针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老师就忽然昏迷不醒。刚才您和顾大夫一同给老师诊脉的时候,可曾在老师大脑之中发现行针控制的情况?假设老师的脑部没有病变的话,你们所谓的行针控制,控制的到底是什么?是健康的没有病变的脑组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会不会就是老师昏睡不醒的原因?”
顾深一惊。
他面色也沉了下来,目光清冷地看着岩渊明那。
不得不说,岩渊明那点出了他刚才忽略的一点东西。
在刚才查探岛津友希的脑部情况时,他只顾着震惊于岛津友希此刻的脑部状况,确实忘了之前沈画行针控制的事。
这会儿再仔细回想……
好像,在岛津友希的脑部的确没有发现行针控制的迹象。
就好像师叔沈画从来就没有给岛津友希行过针一样!
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行针和用药一样都是有疗程的。
很多病之所以一开始要一□□针一次,后来改为三□□针一次,就是因为行针控制是有时效的,一开始控制的力道大,就需要一□□针一次,才能控制住病情蔓延,后期控制住之后,病灶被压制住,那么行针的效果就会延长,持续时间会延长,行针的频率也就会降低。
说白了就是,在控制的有效期内,探查的话是肯定能够探查到之前行针控制的痕迹所在的。
而岛津友希这明显还不到一个周期,应该是可以看到先前师叔行针控制的痕迹。
之前顾深给岛津友希把脉,介绍师叔行针思路的时候,就清楚地看到师叔沈画对岛津友希脑部病变组织的控制。
但是此刻,却看不见了!
为什么?
他刚才只顾着震惊于岛津友希大脑组织中找不到病变组织,忘记了控制这回事。
这会儿想想,越想越是吃惊。
就好像……
就好像岛津友希的病变脑组织,吸收了沈画用来控制他病变脑组织的脉气,然后,自行修复……
顾深眉头一皱。
他忍不住开口:“师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岩渊明那和R国大使馆的人都看了过来:“是要讨论关于我老师的情况吗?我们应该有知情权,我老师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顾深抿唇。
沈画看了顾深一眼,又看向岩渊明那:“你觉得是我行针出了问题?”
“抱歉沈君,我并不是要质疑你,而是完全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我听说您在教导学生的时候,都会让学生画出脉路图……给我老师行针的人是您,您当时好像也没有画脉路图……”岩渊明那说。
沈画:“你是想看脉路图吗?”
岩渊明那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有脉路图,或许能更清楚一点,您说呢。”
沈画轻笑,点头:“医院如今的接诊量并没有超负荷,因此所有病人的救治同时也都兼顾教学目的。脉路图当然有,给岛津先生行针的脉路图,也有。”
沈画看向顾深:“从电脑上调出来。”
她又看向岩渊明那:“给岛津先生行针的时候,因为没有其他学生在,我就没有当场画脉路图,但在给岛津先生行针之后,我立刻就补画了脉路图放入电子病历之中。”
顾深从护士那边接过平板,在上面找到岛津友希的病历,点开加密之后,里面果然有一张脉路图。
沈画示意让顾深把平板电脑递给岩渊明那。
岩渊明那双手接过电脑,仔细地看脉路图。
沈画并未在意那么多,看了他一眼就说道:“我并不认为我的治疗出现什么差错,眼下岛津先生的情况虽然特殊,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依旧认为,不需要那么着急,静待观察即可。”
R国大使馆的几位却是一脸不认同:“但现在岛津先生为什么会昏迷,原因还没找到。昏迷不醒对岛津先生又会造成什么损害,这都是不确定的。我们认为当务之急是让岛津先生先清醒过来。”
沈画:“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坚持自己的思路。”
R国大使馆的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说道:“沈医生,您是医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敢说自己能治所有的病,您治不了岛津先生的病也不丢人,但还请您如实告知,方便我们给岛津先生转院。”
沈画挑眉:“你们要转院?”
R国大使馆的人点头。
沈画则是看向岩渊明那:“如果你们确定转院的话,可以签署放弃在本院治疗的协议,那么就可以走转院程序了,你们也要记得联系好接收医院。”
岩渊明那抿着唇没有吭声,像是还没做好决定。
这个决定大概是十分难下的吧。
岩渊明那自己也是医生,他明白病人在转院途中可能会有的风险。
转院之前,肯定是要代理人签署协议的,岛津友希入院时的指定代理人就是岩渊明那,也就是说岩渊明那可以决定岛津友希的医疗方案,包括放弃在炎黄现代医院治疗,转院这些。
一旦签署放弃协议之后,那意味着在离开炎黄现代医院之后,在转院途中出现任何风险,炎黄现代医院都是没有责任的。
目前看岛津友希的情况好像十分平稳,无论是大脑还是其他生理指标都非常平稳,就好像是一个人熟睡了一样。
这样看的话,似乎转院也不会有危险?
但有些时候就是那么巧,那么邪门,看着好好的,一转院就坏事儿。
现在怎么办?
R国大使馆的人在低声交流着,他们用R国语交流的,虽然声音很小,但跟他们站得很近的岩渊明那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们交流的内容。
他们认为应该立刻包机送岛津友希回国,回到R国内岛津家族的岛津纪念医院进行治疗。
虽然说转院途中可能会出现一些风险,但目前来看岛津先生的状况还是很平稳的,可以从R国那边调过来一个医疗小组,配备上全套的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包机前来,带岛津先生回家。
这样的话,在路上一旦出现什么风险,也能及时处理。
不得不说,这似乎是一个好办法。
R国大使馆的那几人又说:“在转院途中可能会出现危险没有保证,但是谁能确保留在炎黄现代医院内,就不会出现危险了吗?现在炎黄现代医院这边都无法确定岛津先生到底是什么病,又怎么能给予有效治疗?”
“如果在炎黄现代医院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岛津先生没有救回来的话,那这能说是炎黄现代医院的责任吗?那肯定也是要经过医疗事故鉴定的,谁都不敢说哪个病人死了就一定是医院的责任,或者说,没人会觉得,医院就应该救活所有人。”
也就是说,留下和离开,都有风险,且不能把这个风险给转嫁到医院身上。
那么,如果不信任这家医院的话,是不是应该立刻联系R国国内,想办法带岛津先生回到R国接受治疗?
炎黄现代医院虽然声名鹊起,并且声称能够治愈那么多的绝症,还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病例,可这个医院到底太年轻了,沈医生这个负责人也到底太年轻了。
炎黄现代医院所使用到的核心中医理论,都没有完全经过实验室的论证,怎么敢说一定正确?
另外就是,他们R国的中医跟华国这边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是验方,也就是说,不需要把脉,不需要什么阴阳五行的理论去判断病人体质,是阴虚还是什么,都不需要判断,只需要根据病人症状开药,就跟感冒了给感冒药,发烧了给退烧药,咳嗽了给止咳药是一样道理。
而R国医疗水平向来不差,他们认为自己是摒弃掉了传统中医中的糟粕,留下的有用的药方才是精华,才符合现代医学理念。
这可是R国一代代总结下来的经验。
那么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国家总结的经验,偏要跑来华国,接受被他们摒弃掉的传统中医的治疗?
R国大使馆的人已经在跟岛津家族的人沟通。
岛津先生最疼爱的学生是岩渊明那,但是岛津先生还有家人。
岛津先生一生未婚,但他还有一位年迈的母亲,还有弟弟,弟弟那边有家人……
这些都是岛津先生的血亲。
如今岛津先生的病情出现变化,于情于理都应该通知岛津先生的家人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岩渊明那的决定。
岩渊明那看向沈画:“沈君,老师对您的医术非常信任,在的病之后,在我们岛津医院的研究员里也进行了许多实验……您知道的,我们岛津医院的研究所里,有专门关于老年痴呆症的研究,已经有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是临床上老年痴呆症并不都是一样的。”
“老师的情况就属于比较特殊的,目前的研究成果无效。老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您。”
“但是您的号太难挂了。我们之前就已经尝试过挂您的号,一直没有挂上,碰巧后来听说您有了自己的新医院,老师在跟医疗团队讨论之后,郑重决定,还是来找您。”
岩渊明那道:“老师说,如果在您这儿拿不到答案的话,那他就没救了。他就不再挣扎着想办法,该决定退休了。”
沈画没多说话。
岩渊明那又道:“老师信任您,老师认为只有您才能给他答案。所以……即便现在出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我觉得……老师应该还是信任您的,我代替老师决定,留下。全权交给您处理。”
沈画微微挑眉。
岩渊明那冲沈画来了个深深的鞠躬,“拜托了。”
这边给沈画鞠躬完,岩渊明那就被大使馆的那几位工作人员给叫走了,说是岛津先生的家人要跟岩渊明那通话。
顾深看岩渊明那他们走远,他又一次走到岛津友希跟前,把手覆盖在岛津友希的脖子上。
又感受了一次之后,顾深看向沈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师叔,岛津先生现在的大脑情况很正常,完全没有发现病变,但是……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您之前给岛津先生行针控制所凝结在控制节点上的脉气,去哪儿了呢?完全没有!就好像您从未给岛津先生行过针一样!”
“按理说,这才一天都不到的时间,都还没到第二次行针的时间,您用来控制病变组织所凝结的脉气,是不会消散的啊。”
“就算是病变组织忽然变好了,变成正常组织了,可您凝结的脉气,这么容易就散了吗?”
要控制病变组织或者是各种癌症病灶,靠的就是凝结起来的这些脉气,要是凝结起来的脉气还没到下一次行针时就散了,那怎么可能起到控制病灶的作用?
那根本就不可能用来治病。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沈画摇摇头:“凝结的脉气没有散,再观察两天就知道了。”
顾深一愣,眼睛顿时亮了:“老师,您知道怎么回事?”
沈画:“大致知道,但也有些好奇。”
顾深目光微微一凝:“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沈画摇头:“先不管,静观其变即可。”
顾深:“那……那岛津先生现在醒不过来,不会有危险吗?”
沈画:“深度睡眠,目前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危险。”
顾深松了口气。
虽然说没有任何一家医院可以承诺能够治好所有人,但岛津友希这个人太特殊了,他的个人名气、社会地位都非常高,在R国和国际上的知名度也都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