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嘴角微微翘起。
霍延这人好像自带安静的buff,无论到什么环境,看到他就觉得安宁。
“应老先生这两天体温控制在38摄氏度左右,少量白痰,难咳出,夜间时候咳嗽偏多,食欲不振,偶有呃逆。”
顾深说:“脉沉细数……从脉象上看,肺中郁热逐渐消退,但热邪伤阴,肺失肃降……当养阴清热、和胃降逆。”
沈画点头:“你开方吧,可以再行一遍针,帮着梳理胃气。”
顾深说好。
应青戎跟着沈画出了病房,低声问道:“沈医生,老爷子的情况,算是好多了吧。”
这不废话么。
沈画:“嗯。”
应青戎又道:“最终能康复吗?”
沈画:“你很着急?”
应青戎说:“只是担心父亲身体。”
沈画看了他一眼:“老人年纪大,身体机能下降严重,这回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日后遵医嘱好好治疗,一月左右可出院回家,三个月可痊愈。痊愈后再用药调理,可防止腹部肿瘤结节复发。”
应青戎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多谢沈大夫。”
沈画:“应该的。”
霍延看了过来。
沈画跟应青戎说:“再有两天,老爷子的情况就会大大好转。既然收了这个病人,我们就会负责到底,不必三番两次道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抓着霍延的胳膊,带人走。
应青戎站在门外,目送沈画和霍延离开,这才重新回到病房。
沈画要回急诊去上班,带着霍延不方便,就把他送到贺宗野的病房。
谁叫贺宗野现在无聊呢。
贺宗野盯着被沈画带来的霍延,惊讶无比:“卧槽,这脸,这怎么弄出来的?我这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啊!”
贺宗野叫霍延走近点给他看,霍延不肯。
贺宗野目光幽幽地看着沈画,“你这技术啊,真得在局里备个案,这看起来跟整容没啥区别了。”
沈画说:“一次性的,能洗掉。等我有空做成面具的话,那就的确跟整容差不多。”
贺宗野:“试试能骗过人脸识别吗?”
沈画:“……单纯人脸识别肯定能骗过,加上虹膜和视网膜肯定就不行了。毕竟脸只是外部特征。”
贺宗野无奈地说:“目前大部分地方应用的人脸识别技术,除了一些高度保密场所外,都不会用到虹膜和视网膜是别。”
沈画:“那我只能保证,不对外制作面具。”
贺宗野叹气。
和平年代,她又不打算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种以假乱真的面具技术就算了吧,现在给霍延用用也就罢了。
把霍延留在这儿,交代两人互相监督之后,沈画就去忙了。
等她下班过来,这边病房里,霍延坐在沙发上,拿着本子写写改改,病床上的贺宗野姿势艰难地翻看卷宗。
谁也不理谁。
贺宗野一见沈画进来,就格外无语。
“你明天还是别带他来了,屋里多个人,跟多了个木桩子没什么区别。”贺宗野说。
沈画:“那你当他不存在不就行了?”
贺宗野:“我可以当木桩子不存在,但没办法当他不存在啊。最要命的是,我叫他吧,他听不到,眼巴巴地等着他抬头看我,我能跟他说句话,可他自从你走之后,一整天,整整一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没看过我一眼!”
沈画看向霍延。
霍延眨了一下眼睛:“他太吵。比顾浅还吵。”
贺宗野不服气了,“我今儿跟你说超过十句话没?我吵?你居然嫌我吵??再说了,霍晋安你都听不见,我能怎么吵你?”
这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贺宗野立刻就后悔了,忐忑着要怎么道歉。
也是此刻的霍延看着太像正常人,让他忘了他其实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病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理,才会用对待正常人笑闹的态度对他……
贺宗野心中暗自后悔,却又怕说了什么之后,会让霍延更难受。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沈画没想那么多,除了这次毒素行至肺上可能会影响到他呼吸之外,她从来没把霍延当成病人小心翼翼地看待过。
她也不觉得贺宗野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还有些好奇地看着霍延,重复了一遍:“对啊,你只要不看他,他说什么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吵?”
霍延眼睛清澈,一本正经地说:“他脑子吵。”
沈画:“……”
贺宗野:“这是什么鬼才答案!”
沈画忍不住笑起来,从大脑活跃程度来解释的话,那贺宗野还真的非常吵。
而霍延就不同了,他在写歌的时候大脑也非常活跃,可他的活跃并不吵闹。
霍延跟沈画一起上班的第二天,科室几乎都认识霍延了。
小护士们笑嘻嘻地打趣着,说沈医生带男朋友来上班。
医院的医护之间,八卦传得非常快,很快其他科室就也知道了。
上午心外有个病人,是建筑工地的工人,他很倒霉,在脚手架上切割钢筋的时候,手磨机切断了安全绳,他从脚手架上摔下去。
四米多的高度,摔下去若是姿势对的话,可能不会受太严重的伤,而若是姿势不对,当场摔死的都有。
这位工人师傅姿势倒是没问题,可谁能想到,偏偏落地那是空的,下面还有一截钢筋。
巧得不能再巧,他就摔在那节钢筋上了!
钢筋从他臀部刺入,斜穿过整个胸腔,从右侧肋间刺出。
倒霉是真的很倒霉。
这种受伤的方式,真是人为都弄不出来。
但幸运也是够幸运,腹部和胸腔内那么多脏器,还有主动脉血管,可刺入他胸腔的钢筋,竟然完美地避开了主动脉血管,和各个脏器。
否则他都等不到消防和120,当场就会死亡。
消防小心地切断钢筋,把他送来医院。
医院这边早就准备好了手术室,骨外、心胸外科和脊柱外科的专家都在待命,患者一来就直接被推入手术室。
同时医院也叫了沈画过去帮忙。
这样的手术,虽然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伤及大动脉,可在手术过程中谁也说不准,一旦出现大出血的情况,钢筋还没拆出来,病人连抢救都没办法抢救。
这个时候,沈画这手止血功夫就非常有用了。
沈画也不敢耽搁,立刻赶过去。
带她过去的护士还在笑着说:“沈医生你这倒是好办法,把男朋友带来医院约会,不然平时咱还真没空约会。”
沈画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
病人情况紧急,她很快就刷手穿上手术服进了手术室。
这个时候,患者还清醒着,能说话。
四十多岁的汉子,强忍着害怕,跟医生说:“我妈在农村,八十多了,有我弟弟养,我放心。我老婆怀孕八个多月了,这胎怀相不好,她早就辞了工没上班,家里还有个小子在上小学。要是……要是我救不回来,叫他们别告诉我妈,赔偿金……给我弟一点,叫他以后替我尽孝。我老婆……我老婆,她……叫她把孩子引产了,或者生下来送人,老大她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丢到我弟那……”
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最普通的家庭。
可就是普通,听起来才心酸。
一个人倒下,一个家就毁了,灭顶之灾。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情况挺好,我们一定会尽力救你。”
“你一个大男人,指望弟弟养老母亲算怎么回事?你打起精神。”
“你老婆怀孕八个多月怎么可能引产?不要命了?你现在手术成功了,等你出院,你娃娃也正好要出生,那不是刚刚好?”
在给他做术前准备的医护人员,一个个强忍着心酸,宽慰道。
主刀医生们还在讨论着手术难点。
钢筋是螺纹钢,刺入体内的部分又长,切割难度非常大,不可能切割,只能拔出。
而螺纹钢表面的螺纹,摩擦阻力大,容易对脏器、血管造成二次伤害。
再者就是,这会儿并没有大出血,但极有可能是因为出血口被螺纹钢堵住,一旦钢筋拔出,肯定会有多个出血点同时出血,失血量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最高,输血都来不及。
那样的话,手术根本就做不了。
沈画:“出血问题交给我。”
心外神刀容臻不是第一次跟沈画合作了,在贺宗野的手术上,容臻见识到了沈画的厉害之处,他跟沈画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确定沈画有把握。
另外骨外的主刀,也知道沈画的情况,上次合作过。
但脊柱外科的这位不知道啊。
这位副主任刚从德国交流回来,一回来就赶上这场大手术,压根儿不知道沈画是哪号人。
还有其他医护人员也都不太清楚。
上次跟着沈画他们参与救治贺宗野的医护人员是特调的,有一部分是保健楼那边抽调过来的,有一部分是这边的。
可手术排班问题,这次的手术人员,除了沈画和容臻这几位大主刀以外,剩下的几乎都没参与过救治贺宗野。
因此,当沈画提出出血问题由她负责时,其他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大家对沈画最深的印象就是救治郭主任那次,可这次的情况跟那次又不一样。
明显这次的手术难度更大。
在场的除了几位主刀和沈画外,还有几位主治医生,作为助手上台。他们知识面比护士广,也更觉得不可能。
当然,最为质疑的就是脊柱外的这位耿主任。
耿胜宏主任甚至都不清楚沈画帮忙救治妇产郭主任的事。
见容臻他们好像对沈画的狂妄之言都没异议,耿胜宏觉得十分别扭,可专业性让他不得不提出质疑:“你是哪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画点头:“耿主任,我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在我能确保不会大出血,只会有少量组织出血的情况下,你们只需要考虑,你们最快要多久能完成手术?”
“怎么可能!”有人惊呼出声。
确保不会大出血,只会有少量组织出血,那……那不就跟在大体老师身上练习的时候差不多么!
活人的手术,都必须要小心翼翼避开大血管,但即便如此,人体十分复杂,手术中谁都不敢确保万无一失。
沈画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正式上台资格都没有,她凭什么说这种大话!
耿胜宏脸色更冷了,“你好大的口气!人命关天,由得你胡来!容主任冯主任,你们怎么说?”
容臻:“我跟沈医生合作过,她既然说有把握,我相信。”
冯主任也点头。
耿胜宏被气笑了:“你们还有半点儿专业性吗?我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在哪个乡村黑诊所!什么话都敢说啊!你倒是说说,你谁啊?”
沈画:“沈画,急诊科医生。”
“急诊的?脊柱外跟急诊经常合作,可我都没见过你,新来的?你这年纪,规培期过了没?”
“……第一年。”
“呵,呵呵!”耿胜宏真是怒极反笑,“听听,听听。第一年的规培生,她有什么资格进来这件手术室?还敢狂言大话说什么止血交给她?又是什么渠道塞进来刷资历的吧,国内这点儿真叫人深恶痛绝,这要在国外,她是会被起诉的知道吗!”
耿胜宏是在国外念的医科大学,在国外拿的医师执照,曾经在全美排名前十的医院当过主治医生,履历非常光彩。
他透露出要回国的意思,国内好多大医院都向他抛去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