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安国听得最是心痛。
要他们转为民用,行,但是你国家总得保护一下本土产业吧。
这边敞开大门,引进国外生产线又是各种补贴,老百姓也痴迷国外货,搞的他们这些土货都没人要,他们怎么转民用,怎么过活?
去各地的考察让涂安国很是心累,知道这样的情况不止是半导体所面对的,其他研究所都一样。
他们是真的难兄难弟。
“咱们自己想法子,总得熬过去才行。电话里也没能说太清楚,我再说一遍……”
涂安国是个利落人,很快便是把和阮文商量了两天的事简单介绍了一遍。
“……截止到昨天,我们这边已经忘首都发了两批货,至于香港那边也出了一车厢的货。”涂安国还是很骄傲的,“虽然利润不算特别多,但总算是靠着自己的能耐挣了钱,等着生产规模扩大,到那时候利润只会更多。”
“老涂,你也别藏着掖着了,那一车厢到底能挣多少啊?”
“两万多块吧。”涂安国含蓄的笑了笑,“今天晚上还有一车厢,这几天都要往那边发货。”
“有那么大的市场吗?”615所的所长方长明有些惊讶。
“他们是往国外去的,咱们现在还没有开发国外市场,所以只能高价先卖给香港那边。”
方长明算了下,“那你一条生产线能生产多少?”
他们的研究可花钱呢,两万块的确不少,毕竟自己挣得钱一分都是香的。
可他需要的是两百万两千万,这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到?
“现在一天工作十个小时,一条生产线能挣一千块出头,等着生产规模扩大,这利润空间也就上去了。这次是因为要跟省里交差,所以先紧着香港那边出货了,等这批货都出完了,我们该慢慢往海外折腾去了。”
“你想搞出口,省里能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自己养活自己,再说了不同意你就去找人,省里不同意□□,去找去闹还能找不到出路子来?”
“可国外不见得会用你的东西啊。”
“所以先往香港出一批,他们那边工人工资贵,而且产品不如我们的好,发达国家不缺这点钱买日用品,不用担心不好用。对了阮文,你不是说之前给小陶同志的姑姑邮寄了些吗?她收到了没。”
“嗯,陶姑姑觉得很好,她说如果我真打算往美国那边发货,可以找她做当地的代理商。”
没人比女人更了解生理期的烦恼。
陶姑姑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源于阮文对产品的改革。
背胶让她彻底的在生理期自由,这一概念一旦推出,相信会第一时间席卷美国市场。
到那时候,只怕是该慌张的是美国的日化用品商家了。
陶姑姑的丈夫本就是一个小工厂主,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可以直接在那边生产加工卫生巾。
不过阮文先拒绝了这一提议,她还在等大鱼呢。
简单说了一下美国那边的情况,阮文又介绍了下欧洲,“驻意大利大使的太太是我的好友,所以要想去欧洲销售,可以找她帮忙打点一下。”
“至于日本的话,前段时间有个日本人找我合作,想要购买我的技术,不过被我拒绝了,不过另一方面上的合作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生产量不够,所以需要足够大的量,这也是需要仰仗各位所长的地方。不要小瞧每天只有一千块的收入,如果能做到三班倒那就有三千,一个月就有三万,如果是三条生产线,一个月就是十万的净收益。”
“十万块我知道对于你们的研究来说是杯水车薪,但是总比没有好吧?”
方长明第一个站起来,“你说的是,起码这是一条路,今天我们可以生产卫生巾,明天说不定还能生产别的,先把研究所保留下来是当务之急。留下火种,不怕将来没希望!”
他们找不到其他路子了,所以只能姑且一试。
“对,到现在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涂安国纠正了下,“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共.产.主.义战士不信命,只相信事在人为。”
半年前研究所危在旦夕,他要是认命了哪还有今天。
老天爷救不了他,救他和413所于危难之间的是人。
是阮文和小陶同志日日夜夜努力的研究。
所以,听什么天命。
去他娘的天命,干就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天冷了注意保暖哦。
太多感冒的了
第82章 082弟弟行为
涂安国在圈子里的名声有两个——护短以及粗中有细。
前者自然是对自家的研究员。
后者嘛,见仁见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脾气暴躁的。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又会把一些大家忽视的细节做得极好。
有涂安国带头,其他的所长也没谁端着架子,两天时间都耗在413研究所里讨论生产线的问题。
他们都是实干家,经验极为丰富,哪怕并非专业对口,也能提出宝贵的意见。
成功的路上永远少不了尝试,所以不怕失败。
“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东西阮文都申请了国际专利,所以咱们必须做好保密工作。”
涂安国对专利是有概念的,他之前带队出去参观过,参观日本人的半导体研究所,人家藏着掖着,有着极强的保密意识。
也是因为专利所有,很多东西他们得自己摸索着来。
生怕一不小心就侵权,给国家丢人。
到时候丢的不止是个人脸面,还有国家颜面。
人家可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只知道你是个中国人。
不是信不过这些老朋友,但图纸涂安国也没敢交出去,万一哪个不小心泄露了,又或者被人给偷走了怎么办?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都是研究所的命脉,得把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阮文陪着涂所长去车站送这些所长们。
除了615所的方所长还有306所的郑所长专业对口,留下来帮着优化生产线,其他人先回去了。
来自上海的明所长跟阮文说了几句私房话,“听说你认识石磊?”
阮文不知道明所长怎么听说的,她有些拿不准,“嗯。”
“石家那老头有执念,就想着找到龙慧同志的后人,不过找到了也别太声张。”
阮文有些不太明白,但明所长又特意交代这么一句,肯定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谢蓟生的祖母,叫龙慧吗?
回去的路上,阮文问涂所长。
这个名字让涂安国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文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纠结,“这个名字有什么禁忌吗?”
“那倒也没有。”涂安国到底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她是因为被叛徒出卖才牺牲的,出卖龙慧同志的叛徒虽然得诛,不过他姐夫又是不能得罪的。”
虽然涂所长说的拐弯抹角,但阮文是听明白了的。
龙慧烈士固然可敬,但是又有“政敌”,或者说“潜在政敌”。
所以明所长才特意交代一句,别声张。
怕的是因为认祖归宗,断了谢蓟生的前程。
人是有私心的。
阮文就有。
但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私心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阮文想,或许谢蓟生比她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还是打电话跟谢蓟生说了这件事。
“嗯,我到时候只是顺道拜访一下石家老爷子,让他宽心,你放心。”
其中恩怨,谢蓟生多少了解。
他不是官迷,对前程其实也没太大的兴趣。
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才最好。
只可惜事事如人意者,不过两三分罢了。
谢蓟生还没去上海,倒是阮文先去了一趟。
省大和上海那边的学校有一个交流活动。
确切点说,是大比武。
国内重点高校都受邀请,前去参加比赛。
化学比赛内容是什么?
做实验呗。
这方面阮文是强项,也是北山大学的招牌。
自然要带着。
78年初离开安平县后,这还是阮文第一次见到王春香。
就读于复旦的小知青眉眼间不见了羞涩,看到阮文时兴奋的跑了过来,“我就猜你肯定在这趟车上,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化学系的其他学生看着直接被拉走的人懵了,好歹也把我们给捎上啊。
……
“去年本来有机会的,不过当时我们专业就选一个人,所以最后挑选了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男同学,我再努努力,说不定明年就能出去了呢。”
无线电是热门专业,但就国内外的研究还有不小的差距。
王春香和出国留学的那个男同学也有联系,偶尔会请教他一些问题。
这越发坚定了王春香出国的念头。
“不知道国外有多先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我觉得老师是矛盾的,他说多看书就好了,可教材是死板的,人手一册大家都知道。他有时候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反正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支持哪个观点,我觉得还是出去走走好。不出去看看,我永远就是那个小城市的姑娘,初中毕业后读不了高中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或许等待好些年才能等到一个工作岗位,在车间里忙忙碌碌一辈子,虽然这也是生活。可是阮文,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呢。”
真是那句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阮文笑了起来,“人能做到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就已经很厉害了。”
王春香是聪明的,只不过需要发挥的空间。
下乡插队时,她没这个机会。
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是高中毕业,就她一个初中毕业生,学历上无形的歧视与打压像无形的网,让她透不过气了。
直到离开那知青大院,她才有了适合生长的地方。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才华的发挥也要有适合的土壤,而适合王春香的土壤,正是大学。
“我也觉得,所以阮文你真的很厉害。”
能独立思考已经很厉害了,可能带着大家思考人生的意义所在,包容性的去对待其他人,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我觉得头两年我就是一个格外笨拙的小孩,你那时候都没嫌弃我,真的阮文,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也很感激。”
阮文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可能就是缘分。”
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那时候王春香是知青大院的一份子,能和其他七个人对抗吗?
她本来就怯懦。
现在能有自己的想法,会思考会学习,阮文觉得已经挺好的了。
“对了阮文,之前胜男给我写信说了魏向前的事情。”
王春香怎么也没想到,魏向前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了什么?”
“就是她今年考上了大学,离开的时候去探监魏向前,说他现在瘦的皮包骨头。”有的词,王春香没用。
赵胜男说,她简直瞧不出来那是一向温和的魏向前。
现在的魏向前,说她是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都有人相信。
而这只老鼠,呆滞着。
“……赵胜男说了句她考上大学要走了,魏向前忽然间发疯了似的,嚷着‘我是大学生,你们不能这么关着我’,把赵胜男吓坏了。”
阮文眨了眨眼,高考大学本就是魏向前的痛点。
赵胜男一句考上大学,当然会让魏向前疯狂。
“她考上哪里了?”
阮文要来了赵胜男的联系方式,打算有时间联络下。
不为别的,就挺感谢赵胜男去激怒魏向前这一下。
她自个儿懒得回去,没想到有人帮忙办了这件事,有必要感谢一下。
王春香也没多问,直接告诉了阮文。
“对了阮文,福福前段时间来找我了,特意问我你的事情,不过我没说。”
她总觉得祝福福怪怪的,拐弯抹角的打听让王春香心生警惕。
“她还特意打听了谢同志的事情,我就说不知道。”
“什么时候?”
“就半个月前。趁着周末过来的。”
半个月前啊。
阮文笑了下,“没什么事,下次再来找你问我的事,你跟她说直接去找我当面问就好。”
王春香登时说道:“她敢吗?”
“不敢那不是正好?”
半个月前,或许是郑家姨母跟她说了什么呢。
所以这是想要挟恩图报?
又或者有其他自己猜不出的打算。
阮文没再去想这个。
她长途旅行有些困顿,和王春香又说了几句就睡了。
来到上海的第三天,这场由上海几大高校联合主持的化学实验大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阮文跟着省大的代表团进场时,看到了几个奇怪的人。
“主任,这次活动谁赞助的?”
现在都主张自力更生,她可不觉得政府掏钱搞这个。
沪上的几所高校吗?
那图什么呢。
系主任还真不太清楚,“听说是其他企业,不过我也没仔细听,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日本人了。”
叽里咕噜的,再加上鞠躬。
阮文觉得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日本人。
“哦,这倒也正常,上海本就人员复杂。”毕竟是当初远东第一大都市。
阮文觉得不太正常,她借口尿遁溜了出去,跟本校的学生打听了下,顿时豁然开朗。